翌日官珞同叶岩庭离开时天竟然意外地下起了一场小雨,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即便是小雨也分外冻人,同行的四人里除开官珞和叶岩庭,还有一名隋姓的刑部主事以及武安侯府的家仆叶放,官珞常年习武身体强健对着细雨带来的冷冽倒无甚感觉,余下三人除了叶岩庭是个文弱书生外,其他人都有拳脚傍身,对着微末寒意也能忍耐,唯独只有叶岩庭,几人刚骑马出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叶岩庭就已经被冻得口唇发白,人骑着马走在平地上却抖得更在走上路一般。
官珞见状也怕叶岩庭被冻出个好歹,便想寻辆马车来给叶岩庭代步遮挡风雨,谁知却被叶岩庭给拒绝了。
“马车走得太、太慢了,放心,我能抗住。”叶岩庭抿着被冻得发白的唇缓了一会儿,伸手拉紧了身上的蓑衣,转身冲叶放吩咐道,“叶放包裹里帮我再取两件披风出来。”
待到叶岩庭又往身上批了两件厚披风,官珞瞧着叶岩庭面色终于好转了些许,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张罗着赶路。
似乎没回只要遇上同獬豸有关系的案子总会有那么些不顺,比如这回,众人从京兆府出发的时候这天还只是下着小雨,可等他们越往新平郡方向赶这雨便越是下得大,仿佛有意要阻拦。
因为这一路上都在下雨,路边的柴火都被打湿了,即便是到了休息的时候众人也只能找个枝繁叶茂的大树,勉强蹲在树下避一避雨势。
这出事不利也让同行的几人心中各自生出了些念头来,隋主事是个直率的性子,心里藏不住话,刚就着雨水啃了两口干馍就忍不住对着天骂了一句:“这他娘的破天,雨越下愈大跟存心阻着我们去查獬豸案似得,要不然干脆来个山体滑坡封路得了,也好过这湿漉漉的身上连半寸干的地方也没有。”
隋主事说话时也没多想,可架不住旁人多想,叶放闻言连忙呸了三声道:“我们这都还能到新平郡呢,可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老天爷会当真的。”
虽说隋主事这话说得不好听,但意思却是差不多,这下着雨连避雨的地方都找不到一处,更不用说是想要生个火喝口热水了,像官珞这样常年在外奔波的捕快都在啃了两口干馍后就咽不下去了,更不用说像叶岩庭这样从小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情形更是狼狈,这会儿正一脸郁卒地看着手中被雨打湿了的干馍,说不出半句话来。
天气愈发不好使得众人食欲不振,便一致决定缩短了休息时间快马加鞭继续赶路,只期盼着能早些赶到新平郡好喝口热茶换身清爽干燥的衣物,抱着这种想法飞驰,就连一直因为体力拖后腿的叶岩庭也没因赶路而说过半句抱怨的话,终于在傍晚时分三人进了新平郡地界,而值得庆幸的是雨也渐渐收势,看西边天虹隐约显露的霞光,却是云销雨霁了。
虽说雨止但四人一路赶来却也是狼狈,连忙入住了驿馆好好地修整了一番,驿丞热情又周到地替官珞等人打来了热水沐浴驱寒,官珞虽说不怕冷,但全身也被雨水浇透,衣服层层粘连在皮肤上潮湿又阴冷,实在是让人觉得难受,瞧见房中摆着的热水便觉欣喜,当下便除了湿透的衣衫将自个儿整个泡进了温热的水中。
热水氤氲着肌肤让人觉得这一路赶来的疲惫都在一瞬间消散了,官珞泡了没一会儿便舒服地喟叹出声,而后手便不由自主地握上了挂在自己胸前的一块新雕成的玉。
这玉是昨晚上官珞从常绥侯府离开时虞敬轩给她戴上的,说是上回在溧水巷摆地摊时从那老人手底下抢回来的那块玉石雕出来的。
官珞还记得虞敬轩说起那块玉石的时候那微妙又有些蛋疼的表情:“当时那老头瞧着这块原石的时候眼睛都发直,还像模像样地掏了个工具打量了半天,我还当真是块好料,谁知道却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比巴掌还大的一块石头,我切开来成色好的那部分就只有掌心那么点大,原本还想给你做个手镯,现在却只能给你雕个挂件了。”
玉的个头确实不大,被虞敬轩切开来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如今雕成了个昂首扬蹄的威武小马驹也就刚好能被官珞一手握住,只是虽然个头不大,但官珞却瞧得十分喜欢。
这让她回想起了先前在安定县的时候虞敬轩也曾雕过这样一只类似的小马驹送给她,只可惜那只木雕的小马驹后来在赵家村大火中遗失了,加上她当时心神恍惚又对虞敬轩有颇多误解,火被扑灭后也没再回去寻过,之后想起难免觉得可惜,故而即便虞敬轩对这雕成的小挂件总有些意难平般的嫌弃,但官珞却十分宝贝,一直妥帖地贴着心口放置,默默地念着一个人。
因为还要赶在天黑前去一趟当地府衙,所以官珞等人即便一路赶来身心俱疲也没在驿馆多做逗留,收拾妥当后就整装一步不停地赶往府衙,负责接待官珞等人的是府衙中的孙司法,因为郡守突然身亡,故而如今府衙群龙无首,现如今府衙内的诸多琐事都由资历最老的孙司法全权负责,这接待一事便也落在了他的头上。
官珞进到新平郡府衙的时候第一感觉便是觉得这里十分破旧,不管是陈设还是发黑斑驳的院墙都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而孙司法也是一脸的愁云惨淡,像是同这老旧的府衙融为一体,即便是见了叶岩庭等人也只是勉力扯出一个虚弱而礼貌的笑容将众人请进了屋内。
“诸位大人从京中远道而来,我本该为诸位接风洗尘,奈何如今因甄郡守同其夫人双双被害一案闹得辖下是民怨沸腾,在下也是实在腾不出手来为诸位张罗,只能委屈诸位大人了。”
叶岩庭一贯不喜这些虚礼,孙司法没有张罗着要替他们几人接风洗尘反倒叫他心中松快了许多道:“无妨,虽说先前上报的情况我已看过,但这纸上所写还是粗略了些,我想先听你说一说本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司法早就已经在叶岩庭来时对他做了番了解,听叶岩庭如此要求也没觉得多意外,按着腹中早已打好的腹稿将案情的经过又叙述了一遍:“这事要从十日前说起,甄郡守每日辰时会来府衙处理公务,那日快近巳时甄大人都还未来府衙,我正觉得奇怪,担心是不是甄大人身体不适,想要去甄大人府上慰问一番,正当我要出门的时候,甄大人府上的管家便慌里慌张地跑来了府衙,还因为跑得急了掉了一只鞋,赤着脚一路跑进了门,然后我便从管家口中得知甄大人同夫人双双在家中遇害了。”
叶岩庭眉头微微皱起,抿唇静了一会儿后继续问道:“甄大人和夫人遇害的地点在哪里,现场可还有别的幸存者?”
“在府上库房,除了甄大人和夫人二人的尸体外,两人六岁的小儿子也在现场,只是凶手并未加害孩子,也是小公子说当晚有一个带着首面鬼面具自称叫獬豸的男子闯入了府中,将甄大人和夫人二人绑到库房后残忍杀害。”
“我记得,你之前递到刑部的文书上说,獬豸还留下了字条?”叶岩庭托着下巴皱着眉盯着孙司法继续发问。
孙司法点头,表情变得有些愤懑起来:“没错,那凶手不光残忍地杀害了甄大人和夫人,还嚣张地留下了‘獬豸到此一游’的字条,实在是可恶至极!”
先前叶岩庭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并未将此案案情同官珞细说,只说是新平郡的郡守被害,余下的等到了新平郡再告诉她,是故官珞这一路上也没多问,等到了这里听了冯司法同叶岩庭一番问答,若说前两问官珞还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来,但等到官珞听到所谓獬豸留下的字条上书内容时便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叶岩庭没再继续多问,官珞却在犹豫了一阵后开口旁敲侧击地询问道:“府衙牢房在押犯人有几名?重犯几名?”
虽不知官珞问及此处的意图,但孙司法还是在犹豫了片刻后对答道:“牢房在押犯人一十四名,重犯十名。”
孙司法刚一答完,官珞几乎不给对方停顿的时候又接着抛出一个问题:“本地平日可有盗贼出没?”
孙司法连连摇头否认道:“本郡治安状况良好,虽说到不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但这小偷小摸的盗匪却是绝迹不敢在本郡作祟的。”
问完两问,官珞若有所思地点头没再多问些什么,叶岩庭见官珞也没再继续开口又瞧了眼外头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便同孙司法商议了明日查验尸体及再勘现场的计划后就领着众人回了驿馆。
等四人回到驿馆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叶岩庭一路走来都未发一言,直到走到自个儿房门口这才在冲着众人使了个眼色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官珞心领神会见叶岩庭关了房间的门便也打着哈欠回了房间,待到关了房门又静等了一阵确认门外无人窥视后才转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从外围窗户灵巧地翻进了一旁叶岩庭的房间。
等官珞翻窗进去的时候,隋主事还有叶放都已经坐在了里面,三人围着一张桌子正等着官珞过来议事。
官珞拍了拍裙上沾的灰尘,而后才在桌边空位落座,直截了当地同叶岩庭道:“姓孙的在撒谎。”
今天打到HPV的疫苗啦,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不如来分析一下孙司法哪里看起来像是在说谎~分析得有理有奖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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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第 17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