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探案录 第106章 第 106 章

得了太子应允，官珞正打算带着俨然快成尊冰雕的虞敬轩回常绥侯府，忽地人群中窜出一人来，直直地拦在了官珞跟前，指着虞敬轩没头没尾地就开骂。

“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宁愿救它不救我？！”来人边说着边指了一下旁边地上躺着的尸体，表情很是愤恨。

官珞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一下跟前站着的人，披头散发不算头发上还不住地往下滴水珠，看起来跟刚上岸的水鬼似的，身上虽裹着条厚毛毯但随着对方的动作已经滑了大半下来，露出了里头已经湿透了的一身男装还有微微起伏的胸。

官珞再看了一圈周遭自这姑娘出现时起就自发往后退了一圈，给他们三儿腾出舞台的吃瓜群众，心下一片了然。

还真给太子妃说着了，虞敬轩果真撩了朵桃花。

那姑娘骂完一句见虞敬轩没反应，剁了下脚气道：“你说！我哪点不如它？！”

虞敬轩拽着官珞往后退了一步，表情警惕：“它比你安静。”

人都死透了，可不得比她安静么？

官珞看着那姑娘站在寒风里浑身发抖，也不知到底是气的还是冷的。

虞敬轩尤觉得自己先前的话杀伤力不够大，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刀：“还有，您哪位？”

官珞看着对面站着的姑娘面色由白转青又转红再变黑，川剧变脸大师都没她变得快。

得亏了她一惯能装淡定，差点就没能憋住笑笑出了声。

场面过于尴尬，还是太子站在虞敬轩背后，吃着瓜好心介绍：“这位是长平郡王的胞妹，娴姻郡主。”

呦呵，虞敬轩这朵新桃花还是个郡主。

官珞感觉先前喝了那小半瓶醋有些往上泛的迹象，心里一时甜一时酸的都快能酝酿出一盆糖醋鱼来了。

虞敬轩站在寒风里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挂着两管鼻涕眼神迷离语气坚定地道：“不认识。”

接二连三的在虞敬轩这儿受挫，换作是别的姑娘家早就哭哭啼啼的跑了，可这郡主瞧着却是个脑回路不一般的，抹了一把脸指着虞敬轩呵呵了两声。

“虞家二少是吧，你引起我的注意了，你给我等着！”

娴姻郡主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被前来寻人的丫鬟给带走了，走时还一脸不甘地回头张望，脸色黑里透红表情很是凶狠。

大约是因为娴姻郡主走时那神情太过像是在看父母仇人，以至于官珞带着虞敬轩坐上了太子准备好的马车后，趁着四下里无人直截了当地问道：“人是你推下去的？”

虞敬轩被官珞吓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委屈而又震惊地看向官珞：“我都不认识她，我推她下去图啥啊？”

“可她看你那眼神，跟仇人似的，也不怪我这么想。”官珞摸着鼻子表情讪讪的道。

“她脑子进水了你没看出来？”虞敬轩裹着毛毯翻了个白眼。

官珞看着虞敬轩头发湿漉漉地粘在额前，裹着毛毯还止不住地发抖，也不想再去追问什么，取了摆在一侧的汤婆子塞进了虞敬轩手里，又把毛毯替虞敬轩重新裹紧了一些。

“算了，先送你回常绥侯府，余下的事情回头再说。”

虞敬轩揣着官珞递过来的汤婆子缓了好一会儿才道： “直接去府衙吧。”

官珞闻言一时有些震惊，看着虞敬轩头上的冰渣子皱起了眉，不赞同道：“你这个样子回京兆府是想我再多验一具……”

官珞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乌鸦嘴，转头有些懊恼地呸了两下。

虞敬轩注意到官珞的小动作，冻得发僵的嘴角微微勾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放心，我保证不增加你的工作量，回去了你就忙你的去，我自个儿去后堂料理我自个儿。”

虞敬轩这般积极干活实在是有些反常，官珞皱眉看着虞敬轩想了片刻后发问道：“可是那名死者有什么问题？”

“你没认出来？”虞敬轩有些惊奇地看着官珞，似乎有些不相信。

官珞老实地摇头：“没仔细看。”

先不说那具尸体蓬头垢面的样子，那会儿虞敬轩脸色白得都快跟地上的积雪同色了，她哪儿还顾得上这些。

“你认识？”

“还不能确定身份，不过看他穿的是鸿鹄书院的校服。”

鸿鹄书院是京兆府辖下的一所私学，设立不过十五载，但却前后出了三榜状元，因此名声大噪，京中许多权贵人家都为了能让族中子弟就读鸿鹄书院而煞费苦心。

官珞恍惚之间记起，那鸿鹄书院的古院长是于大人的好友，于大人在任时也曾来过几次，只是即便死者是鸿鹄书院的学生，虞敬轩也犯不着如此焦急才对。

“所以？”官珞一时没想明白虞敬轩潜藏的意思，只能偏头一脸疑惑地开口询问。

虞敬轩小声得叹了一口气，从毛毯中伸出一根手指冲着官珞勾了勾，示意对方靠近一些。

官珞实在是按耐不住心底的好奇，只能靠了过来，只听见虞敬轩贴在自己耳边道：“刚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今年春闱圣上打算让太子会同礼部一起主持。”

历朝历代太子主持春闱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一方面是为了巩固太子根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考验储君能力，只是这事儿放到小心眼的永康帝身上就难免让人多想几分。

官珞一时竟觉得刚被虞敬轩从河里捞上来的那具尸体莫名有些烫手：“你是怀疑圣上要害……”

官珞话还没说完就被虞敬轩屈指弹了一记额头而打断，只听对方语气惶恐地道：“可不敢这么瞎猜，咱们圣上可小心眼的很。”

官珞看着虞敬轩一脸诚惶诚恐地出言不逊，一点也没觉得对方有在怕些什么。

“不过太子如今风头正盛，而这鸿鹄书院就读的学子背景大多不一般，虽说先前叶岩庭判断说是溺亡，但还是得尽快查清楚才能放心。”

虞敬轩这么说了官珞也只能让人改道回了府衙。

两人一进府衙官珞就推着虞敬轩往后堂的卧房里走，一边走一边着急急地冲着小伍吩咐：“快去准备热水、姜汤还有跑一趟常绥侯府把大人替换的衣服取一套来，哦，对了，和润堂的大夫最好也……”

“老大别急，先前姚公子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热水、衣服、姜汤、大夫都已经备上了！”小伍快速打断官珞的话说道。

官珞这才想起来她刚才走得急竟是把太子妃给落下了，不愧是太子妃，哪怕是离家出走、翻墙、玩游戏耍赖一再刷新她的认知，但关键时刻还是万分靠谱的。

就连虞敬轩都在进到房间内瞧见屏风后头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时不由得感慨道：“还是阿瑶办事妥帖。”

官珞站在一旁凉飕飕地剜了虞敬轩一眼，而后才看向小伍问道：“金吾卫帮着抬回来的尸体呢？”

“已经让人搁到仵作房里了。”

“行，帮我把尸体搬这儿来，我在这儿验。”

官珞话说得轻描淡写，小伍便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妥，屁颠屁颠地应下后便去仵作房帮官珞抬尸体，反倒是虞敬轩站在屏风前裹着毛毯打了两个喷嚏，看向官珞的眼神中满是迷茫。

官珞听见虞敬轩那两个响亮的大喷嚏，转头便瞧见虞敬轩跟傻了似得还一脸踌躇地站在屏风前，也不知道在发什么愣。

“愣着干嘛，扮冰雕啊？”

虞敬轩转头看着官珞指了指屏风后头又指了指官珞，委婉地道：“我这要沐浴，你在这儿验尸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了？尸体是你捞上来的，那你就算是报案人了，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节约时间。”

这未免也太节约时间了吧？

虞敬轩敏锐地察觉到官珞似乎有些生气，老实巴交地闭了嘴，躲屏风后头去了。

官珞没等多久小伍就把尸体搬了过来，这尸体的状态有些古怪，身体呈僵尸状，两手向前平举，虽双目紧闭但总让人有种躺着的尸体会随时睁眼跳起的错觉。

官珞伸手捏了捏尸体的四肢关节，又用手按压了尸体表面几处位置，才缓缓开口道：“死者四肢关节僵硬，尸僵完全形成，考虑气温等因素，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六个时辰左右，也就是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

官珞尝试着想要将尸体翻转过来查看背部，奈何尸体平举着的双手实在是有些碍事，官珞估算了一下，按照冬日里的温度，要等尸体尸僵自然缓解怕是还要再等上一日多，只能自己动手强行破坏。

虞敬轩被冻得脑子也有些发糊，一边将自己浸泡在热水中一边听着屏风外头官珞的动静，先前还听见官珞一本正经地在估算着死者的被害时间，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像是官珞在屏风后头酝酿着什么大招。

虞敬轩刚想开口问上两句，忽地听见一阵毛骨悚然的关节活动声，那声音就跟指甲刮过青石板一般让人头皮发麻，偏官珞仿佛恍然未觉，还有功夫来同虞敬轩说话。

“你今天是个什么情况？”

虞敬轩坐在澡盆里默了一阵后才顶着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关节松动声简单地道：“就是游湖嘛，然后游着游着我就瞧见湖面上漂着个人，然后我就跳下去救人了。”

一句话里绝口没提那无端乱入的郡主，这说了跟没说也差不多。

官珞斜了屏风后头一眼，语气凉飕飕：“说生动点。”

虞敬轩表情一阵纠结，转头看了屏风一眼叹了口气，提了提精神拿出要说书的架势：“这事儿要从十六年前的冬至说起，好些年没下过雪的吴兴郡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官珞手下一抖，一时没拿捏好力道拧得那尸体关节“咵嚓”一声脆响，配合着虞敬轩声情并茂的说书声倒还有些相得益彰。

让他生动点，也没让他拿出说书的架势来啊，而且这一张嘴就是十六年前，等他说到今年怕是这死者的坟头草都有半人高了。

“……先说今天。”

说书的兴致被打断，虞敬轩有些怨念，又撇了屏风一眼，委屈地道：“今天的就是我先前说的那样。”

官珞不知道虞敬轩脑袋疼不疼，但她知道她自个儿现在脑壳有些疼，以前怎么没发现跟虞敬轩沟通起来这么困难呢？

还是说这货今天就是故意的？！

“要不然还是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吧。”虞敬轩好心地建议道。

官珞默了一阵，只能认命地点了点头，憋下心头窜起的气问道：“你是行到何处发现死者的？”

“船行到湖中的时候发现的。”

“当时你在做什么？”

“看中书侍郎家的二小姐和四小姐打架。”虞敬轩语气正经到让官珞甚至一时之间以为这二小姐、四小姐只是两只蝈蝈的名号。

“活人？”

“死人能打架？”

要不是两人之间还隔着道屏风，怕是互相都能瞧见对方满脸问号新奇的样子。

官珞长长地沉默了一阵，实在是想象不出两个大家闺秀当众打架是个什么景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她们打架干嘛？”

“我听她俩边吵边打，似乎是早晨出门前四小姐偷偷藏了二小姐的衣服，二小姐又砸了四小姐的新头面，四小姐要二小姐赔钱，二小姐又骂四小姐不敬亲姐勾引姐夫，然后四小姐就骂了二小姐一句‘厚颜无耻’，再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虞敬轩一边回忆一边同官珞叙述，只是言语实在是无法形容当时所见精彩之一二，临到最后虞敬轩还不忘补了一句，“哦，对了二小姐口中说的姐夫就是太子殿下。”

京中闺秀不都是弱不经风温柔贤淑的样子么，何时这般彪悍了？原来游个湖还能这么有意思，早知道她就不拒绝虞敬轩了……个鬼啊。

冷不丁地就被虞敬轩给带跑了的官珞偏头悄声骂了自己一句，然后才重新正色继续询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瞧见湖中央飘了个人，我就跳下去救人了。”

虞敬轩前后叙述了两遍都没提及那个奇奇怪怪的郡主，总不能是虞敬轩的故事里还真没这人吧？那这郡主哪来这么大的怨气凑到虞敬轩跟前来撒泼啊，总不能真是脑子进水了吧？

“那娴姻郡主是怎么落得水？”

“我觉得吧……”虞敬轩慢悠悠说话的时候声调总是会故意拖长了往上扬，带着点故弄玄虚的意思，“她应该是自个儿跳下去的。”

郡主是个铁憨憨，本卷还会有前面故事里的老朋友出场，路人甲也要反复利用，就是这么节约～

以及，珞珞虽然没怎么表现出来，但确实是有点吃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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