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后第四小时,凌霄仍站在江月眠的公寓门口。盛夏的夜晚闷热难当,楼道里的空气却仿佛凝结成冰。他深吸一口气,才再次踏入现场。
那些红线在勘查灯的照射下愈发刺眼,如同血管般遍布整个空间。凌霄戴上手套,小心地避开那些线,目光追随它们延伸的轨迹。线的末端系着的小物件在空气中微微晃动——一枚贝壳纽扣,一片干枯的银杏叶,一块碎花布条。它们像某种诡异的收藏,记录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看出什么了吗?”白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凌霄没有回头,视线仍固定在红线的交错节点上。“太整齐了,整齐得不像犯罪现场。你看这些线的张力,每一根都恰到好处,没有一根交叉混乱。”
“强迫症级别的完美主义。”白宇递过初步尸检报告,“死者体内有镇静剂成分,是在失去意识状态下被勒毙的。死后身体被仔细清洗过,连指甲都修剪整齐。”
凌霄的眉头紧锁。“凶手不只是在杀人,是在创作。”
勘查人员在红线上提取到了几枚模糊的指纹,在卧室床头柜发现了一张合影。照片上的江月眠笑靥如花,靠在一个清瘦的男人肩头。照片背面有一行字:“专属的月光”。
“‘月光’……是江月眠名字的寓意。”凌霄若有所思,“这个称呼很亲密。”
技术科很快确认了照片中男子的身份:苏野,三十二岁,自由设计师,与江月眠交往过一年半,两个月前分手。
凌霄立即带队前往苏野的住所。
苏野的工作室整洁得令人不安。画笔按尺寸排列,颜料按色系摆放,连书架的书籍都按高度严格排序。在这样一个空间里,凌霄几乎能想象出凶手如何精心编织那个红线罗网。
“江月眠死了。”凌霄开门见山,目光紧锁苏野的脸。
苏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即垂下眼帘。“我听说了。”
“你们最近有联系吗?”
“分手后就没有了。”苏野的声音平静,但右手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左手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凌霄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昨晚凌晨一点到五点,你在哪里?”
“在家工作。”
“有人证明吗?”
苏野摇头。“我独居。”
询问结束后,凌霄在走廊里停下脚步,对助手低声道:“申请搜查令和监控调取令,重点查他最近是否购买过红色绸缎和镇静类药物。”
白宇的解剖有了新发现——江月眠指甲缝里提取的微量纤维,与现场红线的材质完全一致。而在苏野公寓楼下垃圾箱里,警方找到了购买桑蚕丝红绸的收据和镇静剂的空瓶。
“差不多了。”凌霄看着监控画面中苏野案发夜进入江月眠公寓的身影,轻声道。
审讯室里,苏野起初镇定自若,直到凌霄将现场红线的放大照片推到他面前。
“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指纹会出现在这些线上?”
苏野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还有,你家中搜出的红绸,与现场的是同一批次。”凌霄又拿出购买记录,“你博客里写的那句‘月光不能被分享’,是什么意思?”
一连串的证据面前,苏野的防线终于崩溃。
“她是我的月光……”苏野的声音颤抖,“只能照亮我一个人。可她为什么要离开?还要和别人在一起?”
他描述作案过程时,语气平静得可怕——如何骗江月眠喝下掺了镇静剂的水,如何用红绸结束她的生命,又如何花三个小时精心布置那个红线空间。
“我要她永远留在那一刻,完美,纯净,只属于我。”苏野的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
案件顺利告破,凌霄却毫无喜悦。深夜的办公室里,他反复翻看现场照片,那些红线像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一个年轻的生命,也映照出人性最深的偏执。
白宇推门进来,递给他一杯咖啡。“还在想那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