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见：规则洗牌 第43章 43. 崩溃

“你是谁？这里是哪儿？你想干什么？快把我放了！”

苏叶雨只记得自己明明是晚上独自睡在房里，可等她醒来，人已经被捆住手脚，蒙上眼睛，——却偏偏没有堵上她的嘴巴？

自醒后，她到现在已经叫嚷了很久，此时声音沙哑得快喊不出声来。

由于过去了很长时间，且她的呼喊、声嘶力竭始终没能得到一丝回应，此时的她早已濒临崩溃边缘。一点点动静都能让她无限放大希望的同时，也感受到随时可能彻底崩塌、坠入无底黑暗的恐惧深渊。

然而，能这么轻易从李府将她掳走——此人好像是故意等着这样的时刻，偏挑这样的时候才来见她。

苏叶雨立刻对着有石门开启动静的方向做了反应，情绪十分激动，明显有些失控，不能理智应对。但是对方却只是慢悠悠地朝她走来，半点没要理会她的意思。

对方缓慢走近，越来越强烈地带给苏叶雨极度的不安和诡异。那感受无异凌迟着她身上的每一寸神经。当真残忍！

对方越靠近，她喊叫得越厉害、越激烈——即便几乎喊不出声音，但还有气息，还有情绪！——身体也同时不断努力向后挪动，直至最后她的背靠上了光滑又冰冷的石壁，才因为无路可退而被迫停止动作。

全身更加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气息，越来越弱。

终于，她低声泣求道：“别过来，你别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没有声音，但有气息，来人能听得出她在“说”什么。

此时此刻，苏叶雨止不住的泪水早已浸湿蒙住她双眼的那条遮眼布，还因为超出那条眼布能吸纳的水量而泛溢出来，很快浇遍她整张脸，顺着脖颈的曲线流下……

“哼，就这么点时间都能流出这么多泪来？也是本事呐！——你，还真是水做的呀？”对方走到苏叶雨面前停住后，忽然调侃起她来。

苏叶雨感觉不到对方的杀意，但……好诡异！

凭着直觉，苏叶雨听出对方不像个男子，倒更像个女子。

虽然她的声音听着亦男亦女，但苏叶雨感觉对方应是女子，她有女子天生的细腻——就在她刚才不无讥讽的玩笑中流露了。

“你是谁？”

不知为何，当判断出对方应是名女子而非男子之后，比起之前，苏叶雨反而没那么害怕了。恐惧消退不少后，她也开始能够稍微冷静一些地试图与对方周旋。

“嗯。看来，你对暴力的威胁性、和可能对你的……侵犯——的敏感度，远超常人？——不过，仅仅因为我并非男子，你就这么快放松了戒备？——看来，苏云畅没把你教好呀。”

此时此刻，苏叶雨震诧。对方竟然认识她哥哥？！难道……

“你是我哥哥的敌人？你想利用我对付他？”苏叶雨脱口而出。

对方轻笑一声，“小姑娘，不该知道的，还是不要问的好。免得知道太多，死得越快。没准，送你上路的，还有你哥哥的一份呢。”

苏叶雨半张开嘴，她直觉着对方并非玩笑。她不会相信，可是心里确实在动摇着——怎么可能？为什么？

忽然，苏叶雨猝不及防的被对方一下扯掉遮眼布，瞬间一道强烈刺眼的白光刺得她本能紧闭双眼，低头良久，待适应了周围光亮后，她才慢慢睁开眼，抬起头。

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被关在一处四周光滑且被特地刷上她从未见过的会发光的晶亮白色颜料的枯井之中，且很深！

在远非人力能够一跃而出的起码得有百米不止的高度的头顶处，是个毫无遮挡，一眼就能望见上空的天幕的圆形开口。——此时，头顶的天色看着像是正午，但井里却能自己强化照进的那点儿阳光，使整口井竟然泛起白光，照得里头即便是阳光照不见的地方也是白亮亮的。——尤其，这里，竟然没有影子！

她想象不到那些人究竟是如何改造了这样一口井？

此地竟连脚下的地面都被磨得光滑，而且同样像墙壁一样刷上晶亮“白漆”，使她才刚有些适应这里面的光度，没看一会儿，苏叶雨就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在一片“白”的虚空之中，很难分清自己与周边的边界。

就像看到了梦境一般……

“怎么会！这真是人能做到的吗？”一时间，眼前的“奇异景境”让苏叶雨看呆。她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哼。就算我身上再怎么没有杀气，你也不该如此放松对我的警惕。”对方轻咳一声，适时提醒这个傻丫头记起自己的处境！

“你是谁？”苏叶雨也想时刻警惕，可奈何对方似有蛊惑她放松的力量，令她即便回神过来，也对她生不起真正的敌意。反而对她的真实目的还有她的身份，十分好奇。

“柯清云。”对方平静答复道。

“柯清云？”苏叶雨先是觉着这名字耳熟，再注意到对方那一身很似苏云畅的打扮。这才一下了然——原来是她！

“你！你就是柯清云！你，竟然就是柯清云！”——你怎么可以是个女子！——苏叶雨心中万分愤懑又不能说出口，这份耻辱的感情，她怎可能让第二个人知道，更不能被苏云畅知道！但不妨碍她就此恨上柯清云！

柯清云平静看着苏叶雨瞬间又开始情绪化的激动起来，她心里之前的九成怀疑如今已成了十足肯定。故意更进一步激怒苏叶雨地挑衅她：

“是啊。我就是柯清云。——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我是男人吧？所以才这么久了，即便知道有我的存在，你还能一直以平常心适应着苏云畅对你的渐渐疏离？——你是在自欺欺人呢，还是想拿我当借口来帮你原谅了苏云畅对你的远离？”

苏叶雨一听，尽管仍旧没有得到柯清云的直接承认，但心里面已经确信了她是真的知道她最隐秘的心事。——“她竟然知道！”

苏叶雨骤然沉下脸，杀意顿起，她自己都没觉察到她竟还有这一面，——如果现在没有被捆绑住，如果手里还有把刀，她一定毫不犹豫、不顾一切后果的直接朝柯清云捅去！

但眼下，她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柯清云。那目光恨不能吃了她！

苏叶雨只有一个念头：要让她永远闭嘴，让这个秘密永远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可惜，她做不到……所以她才气得，也是恐惧得，浑身不可控地颤抖起来。

“你很在意对吧？不仅在意我竟然真的知道你的秘密，而且还很害怕经由我的口泄露给苏云畅知道？除了这些，你还很在意：我跟苏云畅究竟是何关系？他是不是一直就知道我是女子，而且是明知我的女子身份还那么主动接近我？你是不是很在意苏云畅究竟是怎样看我的？而我对他，又有什么目的？——你很在意对吧？”

原本就已经心愤难耐，被柯清云这一激，苏叶雨简直恨不能有力气彻底挣脱手脚束缚，狠狠掐死眼前人。却偏偏怎么也挣不开那看似普通却意外的十分牢固、更不是她手无缚鸡之力也无工具可用的那点儿气力就能挣脱开的、既有弹性能保证不会弄伤她又能始终勒紧了她的长绳。

那光滑的触感，不像麻绳，更像是丝绸？可是又绝对不是丝绸能够有的紧贴着她、随她摆动却始终挣脱不出半点缝隙的弹性和坚韧性……

“这是什么绳子？该死！”苏叶雨愤愤着。

“你别白费力气了。这可是我族最新研发的接近于皮肤弹性又比你们的铁器还要坚韧的提纯过的半矿质半活质的混合物质编织而成的材料制作而成，——别说你了，就是苏云畅被绑了，他也没办法仅靠一己之力挣脱开。”

苏叶雨顿时愣住。仅管听不懂柯清云前半段说的，但是苏云畅都挣脱不开——她是能理解此绳的厉害。怕不是什么稀世宝贝。

如此，苏叶雨反而更加困惑，理智不觉回归了些，她凝眸盯看柯清云，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细节的问道：“你跟我哥哥究竟是何关系？若说有情，不像！若说无情，我亦不信！但是，无论哪种，你刻意绑我来此，究竟何意？”

难道是他们有什么合作谈崩了？此女子就像抓她来做要挟？——如果是这样，那或许还能让苏云畅不再喜这女子。

想着，苏叶雨看着柯清云也没之前那么难以忍受了。但心里还是想着必须找机会除掉她，不能让苏云畅知道她对他的那种龌龊心思。这必须是她永远的秘密！

柯清云看着苏叶雨一脸的迷惑不解，故意又蹲下再刻意凑近她一些，与她保持目光平视地取笑道：“哼。你心里的那些情情爱爱，我不感兴趣。我对苏云畅也没半分男女之情。凭他，还入不了我的眼。——你呢，也别多想了。我绑你来此，是为了帮你，而不是为了害你。”

“帮我？”苏叶雨简直被她气笑。该不会，柯清云其实是个疯子吧？还有，她凭什么看不上她哥哥！她那么崇拜珍视的人，她没资格觊觎，柯清云竟然还敢视若敝屣！——她刚才的眼神骗不了人。她的确看不上苏云畅。

“苏叶雨，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我来是想告诉你‘两件事’。”柯清云忽然收敛颜色，肃目直视着眼前人。

苏叶雨不觉愣住。一时间，竟然也不敢有动作。只听柯清云严肃地告诉她：

“第一件事，你的直觉没错，苏云畅的确很在意我。但是，他的‘在意’，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在意’。

第二件事，你其实大可不必再一直自责自恶下去。因为，你和苏云畅根本不是兄妹。他是苏立文的儿子没错，但你并非是苏立文的女儿，而是杜萱的女儿。所以，你喜欢苏云畅，完全可以。

你不必再觉得自己是怪物，更不必痛恨自己对苏云畅的喜欢是一种该遭天谴的罪恶。

苏叶雨，你可以从自己的自我厌恶中解脱了。”

听到这话，苏叶雨完全僵住。简直像在做梦。她多希望这一切是真的，可是又觉得它只能发生在梦中……

她完全混乱了。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但又希望自己听到的是真的！可是……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更糟！

不只是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害怕自己会对苏云畅做出什么来。她更加不敢想象的：如果柯清云说的是真的，那又会激发起她多大的怨恨、愤怒！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为了报复而做出什么来？——而且，到时候她要报复的对象，还是苏立文、杜萱这等的人物……

那，又将意味着什么？

尽管理智上，苏叶雨清楚自己该掩盖真相，可是情感却像被解除了枷锁的庞然巨兽。这一次，她要将过去压抑了十几年的感情全部补偿回来！不惜一切，也不管旁人是否心甘情愿！

最后的一丝理智即将奔溃，她冷眼不无嘲讽地眯看柯清云：“这就是你想要的？利用我，搅乱整个雁国，整个周氏王朝？”

柯清云嘴角上勾，似笑非笑道：“看来在苏云畅身边长大也不是白养的。不过知道又如何？你控制得了自己吗？你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他们吗？你，做得到吗？”

真是句句都在崩解这苏叶雨的每一寸捆束她私心的道德神经——偏偏柯清云的眼里没有半分鄙夷，反而是在看着她，最真实的她——令她自己都无法直视那样坦然的接纳。像催眠咒一般，忽然间心底有一把声音引领着心中的那头巨兽即将破牢而出：“只要有一人不认为这是十恶不赦，而是人之本性，那我就没有错！”

完了！

“今晚我还会再来。到时候，我会带一个可信之人来见你。——相信，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再没有谁会比他说的话更让你信服。——那我们晚上再见吧。”

说完，也不管苏叶雨究竟有没有听她说话，柯清云自顾自走了。

这个白茫茫一片的露天深井，又只剩下苏叶雨一人。

此情此景，倒是跟她此时的精神状况很是吻合。——只不过不同的：她那边，是混沌一片，四面巨响不断；而这边，则是白茫茫一片，死寂得了无生机——除了一个还在呼吸的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