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荊棘玫瑰吻 > 第15章 墨色燎原

荊棘玫瑰吻 第15章 墨色燎原

作者:十羽傺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7-02 16:48:19 来源:文学城

---

雨,下了整整一夜。

冲刷着半山别墅冰冷的石阶,冲刷着那条幽深巷弄里孤零零的行李箱留下的泥痕,也冲刷着韩家宅邸内弥漫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黎明时分,雨势渐歇。厚重的乌云依旧低垂,将天光压抑成一片灰蒙蒙的铅色。湿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草木被彻底浸透后的腥气,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如同墓穴般的阴寒。

主卧厚重的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惨淡的天光。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光线如同垂死者的呼吸,微弱地勾勒着家具模糊的轮廓。空气凝滞,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和一种更深沉的、名为绝望的腐朽气息。

韩亦安躺在床上。

墨黑的长发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枯萎的海藻,凌乱地铺散在雪白的枕头上,衬得她露在被子外的脸更加惨白透明,仿佛一尊易碎的玉雕,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带动着胸口微不可察的起伏,证明这具躯壳里还残存着一丝游息。那双曾经在画布前闪耀着自信光芒、在**邢于笙**怀中盛满星辉的墨黑眼眸,此刻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两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她不再流泪。泪腺仿佛已在昨夜那个冰冷的雨幕中彻底干涸。所有的痛苦、绝望、被撕裂的痛楚,都向内坍缩,沉入了骨髓深处,凝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

韩亦泽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他身上的家居服带着褶皱,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是浓重的乌青。他一夜未眠。赤红的双眼褪去了昨夜的狂怒和暴戾,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沉甸甸的恐慌。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妹妹惨白失魂的脸上,每一次看到她胸口那微弱到几乎停滞的起伏,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

医生刚刚离开不久。检查的结果如同冰冷的判决:身体极度虚弱,脱水,低烧,应激性休克的后遗症。但最棘手的,是那深入骨髓的、毫无求生意志的……心死。

“韩先生,韩小姐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医生斟酌着措辞,声音压得很低,“生理上的问题可以调养,但心理上的创伤……她把自己彻底封闭了。拒绝交流,拒绝进食,甚至……拒绝活下去。”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时候,外界的刺激和强迫只会适得其反。需要时间……和……契机。”

“契机?”韩亦泽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

医生叹了口气,目光扫过这间死寂的卧室:“也许……是她真正在乎的东西?能重新点燃她生命火花的东西?”

真正在乎的东西?

韩亦泽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房间。床头柜上空了。那个装着**邢于笙**照片的银色相框,连同里面虚假的温情,早已在他昨夜的暴怒中化为满地狼藉的碎片,被佣人悄无声息地清理干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沉默地挥挥手,示意医生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床上那片无声的绝望。

“解铃还须系铃人……”

医生的话像魔咒般在他脑中盘旋。那个“系铃人”……那个他恨不得碎尸万段的人渣……难道真的是安安活下去唯一的“契机”?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着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和巨大的荒谬感!他怎么能?!怎么能向那个亲手将安安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低头?!那是对安安所受苦难的最大亵渎!

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恨意和无力感的怒火再次在胸腔里翻腾。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声响。然而,目光触及妹妹那张毫无生气的脸,那灭顶的怒火又如同被冰水浇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更深的恐慌。

他输不起。他只有这一个妹妹。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地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窗外的天色依旧阴沉,如同凝固的铅块。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那片死寂的“枯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韩亦泽的心猛地提起!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韩亦安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墨黑的眼眸,不再空洞,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灰烬。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没有焦距。只有一片令人心寒的、彻底的虚无。她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昏暗的壁灯,眼神穿透了灯罩,穿透了屋顶,仿佛落在了某个遥远而冰冷、无人能触及的虚空。

她没有看身边的哥哥,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然后,在韩亦泽屏住呼吸、几乎以为她要再次昏睡过去时,韩亦安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动作僵硬而虚弱,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墨黑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遮住了大半张毫无血色的脸。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她却浑然不觉,身体只是微微晃了一下。

“安安?”韩亦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立刻起身想要扶住她。

韩亦安却像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伸过来的手。她绕过他,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一步一步,踉跄而缓慢地,朝着房间角落走去。

那里,立着一个蒙着防尘罩的画架。防尘罩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韩亦泽的心沉了下去。那是她之前放在卧室里,偶尔灵感来了会随手涂抹几笔的画架。自从画展之后,它就被遗忘了。她要去画画?在这种状态下?

韩亦安停在画架前。她没有掀开防尘罩。目光依旧空洞,落在蒙尘的白布上,仿佛在看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她伸出手,苍白纤细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画布边缘。

然后,她的动作停住了。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阻隔。她就那样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凝固的雕塑。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和散乱的墨黑长发,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韩亦泽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不敢靠近,不敢出声。他看着妹妹僵硬的背影,看着她指尖触碰画布时那细微的颤抖,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从未感到如此……无能。他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拥有翻云覆雨的手段,却无法驱散妹妹眼底的灰烬,无法唤醒她沉睡的灵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韩亦安依旧僵立在画架前,如同失去了所有指令的木偶。

就在韩亦泽几乎要崩溃,准备强行将她抱回床上时——

韩亦安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

紧接着,她猛地抬起手,不是去掀开防尘罩,而是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狠狠地、粗暴地一把扯掉了那块蒙尘的白布!

“嘶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灰尘瞬间扬起,在昏暗的光线下弥漫开来。

画架暴露出来。上面绷着的,是一幅尚未完成的旧作。依稀能辨认出是香港中环繁华的街景,高楼林立,霓虹闪烁,笔触带着她早期惯有的、略带学院派的细腻和规整。

韩亦安空洞的、蒙着灰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幅未完成的、代表着“过去”的街景。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下一秒!

她猛地抓起旁边调色板上早已干涸龟裂的一管钛白颜料!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决绝!甚至没有拧开盖子,就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那管坚硬的锡管砸向画布中央那栋描绘得最细致的高楼!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坚硬的锡管在画布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干涸的白色颜料碎屑如同骨灰般飞溅开来!

这只是一个开始!

韩亦安像是被某种毁灭性的力量附体!她一把抓起旁边搁置的、盛放着各种颜料的玻璃罐!根本不管里面是什么颜色,也根本不管价值几何!她如同一个彻底失控的疯子,将那些沉重的玻璃罐一个接一个,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幅无辜的画布!

“哐啷——!”

“哗啦——!”

“砰——!”

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疯狂炸开!如同绝望的丧钟!浓稠的、刺鼻的油画颜料如同被引爆的火山岩浆,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疯狂喷溅、流淌、交融!钴蓝、深红、翠绿、铬黄、象牙黑……各种极端浓烈、相互排斥的色彩如同最狂暴的野兽,在画布上疯狂地撕咬、吞噬、覆盖!

那幅描绘着繁华秩序的街景,瞬间被彻底淹没!被摧毁!被覆盖!

颜料顺着画布的纹理疯狂流淌,滴落在地毯上,如同肮脏的血液。玻璃碎片混合着黏稠的色块,散落一地,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破碎而诡异的光。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松节油和亚麻籽油的气味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压过了消毒水的味道,带着一种毁灭与新生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韩亦安站在一片狼藉的颜料和玻璃碎片之中。墨黑的长发被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油彩,如同泼洒的星辰。苍白的脸颊上也沾染了几抹刺目的猩红和幽蓝。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那番狂暴的举动似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然而,她那双空洞的、蒙着灰烬的眼睛,却在此刻亮了起来!

不再是虚无的死寂,而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的、近乎疯狂的火焰!一种毁灭之后、从废墟中挣扎爬出的、带着血腥味的……重生之光!

她不再看那幅被彻底摧毁的旧作。她猛地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决绝!墨黑的眼眸死死锁定了角落里——那里,静静立着几幅巨大的、尚未拆封的空白画布!

她踉跄着冲过去!动作不再僵硬,而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她粗暴地撕开包装,巨大的空白画布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片等待被征服的、苍白的荒原。

她不再需要调色板!不再需要画笔!

她直接抓起地上那些被砸碎、流淌得到处都是的颜料罐!抓起那些黏稠的、尚未干涸的、如同伤口脓血般的色彩!用她那双苍白纤细、此刻却爆发出惊人力量的手!

她将整罐深红如血的颜料狠狠泼洒在空白的画布上!如同泼洒着心头淋漓的伤口!

她抓起黏稠的象牙黑,如同挖掘着深渊的淤泥,用五指狠狠抓挠、涂抹!留下狰狞的沟壑!

她捧起冰冷的钴蓝,如同捧起冻僵的泪海,疯狂地倾泻、拍打!激起绝望的浪涛!

她甚至抓起混合着玻璃碎渣的、肮脏的赭石和土黄,如同抓起被践踏的泥土,用尽全身力气甩上去!留下痛苦挣扎的印记!

手指!手掌!手臂!甚至整个身体!

都成为了她的画笔!

她像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又像一个在绝望废墟上疯狂舞蹈的祭祀者!墨黑的长发随着她剧烈的动作狂乱飞舞,沾染上更多疯狂的颜色。苍白的脸上,油彩混合着不知何时重新涌出的、冰冷的泪水,蜿蜒出诡异而凄美的图腾。她嘶哑地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将所有的痛苦、绝望、愤怒、不甘、被撕裂的爱恋……所有无法言说的、几乎将她摧毁的滔天情绪,毫无保留地、以一种最原始最暴烈的方式,倾泻在眼前这片苍白的画布之上!

没有构图!没有章法!没有技巧!

只有最纯粹、最狂暴的情感宣泄!只有用灵魂和血肉在画布上进行的、最惨烈的搏杀!

颜色在碰撞!在嘶吼!在燃烧!深红吞噬着钴蓝,象牙黑撕裂着翠绿,玻璃碎渣在黏稠的颜料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画布不再是承载图像的平面,而成了一个沸腾的、痛苦的、充满毁灭性力量的战场!一个属于韩亦安内心风暴的、最直观的、血淋淋的投射!

韩亦泽站在门口,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颤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骇和一种被巨大力量震慑的茫然!他看着妹妹在颜料和玻璃碎片中疯狂地舞蹈、嘶吼、泼洒……看着那片空白的画布在短短时间内被涂抹成一幅令人灵魂震颤的、充满痛苦力量的图腾……

这不是他熟悉的妹妹!那个优雅的、才华横溢的、需要他精心呵护的韩亦安!

这是一个从地狱的灰烬中涅槃而生的、用痛苦和绝望作为燃料的……复仇女神!一个真正的……艺术家!

他看着她脸上混着泪水的油彩,看着她眼中那燃烧一切的疯狂火焰,看着她用身体作为武器在画布上搏杀……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心痛、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感,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如此血淋淋地,看到了妹妹内心深处的风暴。那风暴的源头,是那个雨夜,是**邢于笙**……也是他,作为哥哥,昨夜那场自以为是的、毁灭性的“保护”。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那里传来一阵尖锐的、迟来的钝痛。他以为自己赶走了伤害她的恶魔,却差点……亲手掐灭了她灵魂深处最后一点挣扎的火种。

---

时间失去了意义。

在韩家那间被改造成临时战场的工作室里,时间被浓烈的松节油气味、颜料干涸的细微爆裂声和韩亦安如同自毁般的创作节奏所扭曲、拉长。

画布,一张接一张地被填满。不再是《荆棘爱人》系列那种带着强烈象征和相对克制的表达。新的作品,如同火山喷发后的熔岩,带着毁灭一切的温度和重塑大地的蛮力。

巨大的画幅上,是更加狂野、更加原始、更加充满撕裂感的笔触。大片的、近乎纯黑的背景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在黑洞的边缘,是如同岩浆喷涌般炸裂开来的、极端浓烈的色彩:深红、钴蓝、铬黄……它们相互冲撞、吞噬、交融,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般的肌理。颜料被堆砌得极厚,有些地方甚至如同隆起的伤疤,用刮刀粗暴地刮擦出尖锐的沟壑。破碎的玻璃渣、细小的沙砾、甚至干涸的、如同泪痕般的盐粒……都被她当作媒介,混合着黏稠的油彩,嵌入画布,成为画面痛苦挣扎的一部分。

没有具体的形象,没有**邢于笙**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只有纯粹的情绪风暴的具象化。痛苦、绝望、愤怒、挣扎、以及……在毁灭的废墟深处,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如同荆棘般向上攀爬的……生命力。

韩亦安彻底将自己锁进了这片由痛苦构筑的堡垒。她几乎不眠不休,困极了就在沾满颜料的帆布地铺上蜷缩片刻。拒绝进食,只靠营养液维持着那具疯狂燃烧的躯壳。她不再流泪,所有的水分仿佛都化作了画布上流淌的色彩。墨黑的长发早已失去了打理,被油彩黏成一绺绺,胡乱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沾着干涸的颜料,贴在汗湿的额角。她的脸颊更加瘦削,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令人心悸的光芒。那光芒深处,是巨大的痛苦,也是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疯狂燃烧的创作之火。

韩亦泽被彻底隔绝在这片风暴之外。他只能隔着门,听着里面颜料泼洒、刮刀刮擦、玻璃碎裂的声响,感受着那无声却足以撼动灵魂的痛苦咆哮。他派了最信任的佣人定时送去食物和水,无一例外地被原封不动地退回。他请来的心理医生,甚至连门都进不去。

他站在紧闭的门外,感受着门内那如同炼狱般燃烧的气息,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他引以为傲的财富、权力、保护欲,在妹妹这场用生命进行的、孤注一掷的艺术涅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只能等。像一个罪人,在炼狱的门口,等待一个未知的审判。

---

艺术界的嗅觉,比猎犬更敏锐。

《荆棘爱人》系列在画展上引发的震撼余波未平,关于艺术家韩亦安在画展后遭遇巨大打击、陷入创作沉寂的消息便如同野火般悄然蔓延。惋惜、猜测、甚至幸灾乐祸的流言在圈内暗自发酵。

然而,这股沉寂并未持续太久。

一个月后。香港苏富比拍卖行秋季现当代艺术夜场。

巨大的拍卖厅内灯火通明,衣香鬓影。空气里浮动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金钱混合的独特气息。西装革履的藏家、目光精明的经纪人、手持号牌的助理……构成了一幅属于顶级名利场的浮世绘。

拍卖师沉稳而富有煽动力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回荡在大厅:“接下来这件拍品,是本次夜场最受瞩目的焦点之一。来自新锐艺术家韩亦安小姐的最新力作——《墨色·烬》。”

随着他的话音,巨大的红色帷幕缓缓向两侧拉开。

瞬间!

整个拍卖大厅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交谈声、咳嗽声、甚至呼吸声,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灯光聚焦在展台上。

那幅名为《墨色·烬》的巨作,如同一个从地狱深处被强行拖拽到聚光灯下的、沉默的怪物,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心神!

将近三米的巨大尺幅,带来压倒性的视觉冲击!画面被一片浓重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纯粹的墨黑所统治!那不是优雅的黑,不是神秘的黑,而是如同宇宙黑洞般吞噬一切光线的、绝望的深渊!

然而,就在这片令人绝望的墨黑深渊边缘,在画面的左下角,却如同火山喷发般,炸裂开一片极其浓烈、极其刺目的色彩!深红如同凝固的血液,带着尚未冷却的温度;钴蓝如同冻僵的泪海,翻涌着刺骨的寒意;铬黄如同淬毒的阳光,带着灼烧一切的疯狂!这些极端冲突的色彩如同最狂暴的野兽,相互撕咬、吞噬、交融!颜料被堆砌得极厚,形成如同火山熔岩般凸起的肌理,又像是大地被撕裂后裸露的、血淋淋的伤口!刮刀刮擦出的尖锐沟壑纵横交错,如同痛苦的呐喊被具象化!画面中心,一大片黏稠的象牙白被粗暴地拖拽、覆盖,却又被下方浓烈的色彩顽强地渗透、撕裂,形成一种惨烈的、如同新生与毁灭交织的挣扎感!

没有形象!没有叙事!只有最纯粹、最原始、最狂暴的情感宣泄!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松节油、绝望和毁灭性力量的巨大冲击波,如同实质般从画布上扑面而来!狠狠撞击着每一个观者的视觉神经和灵魂深处!

死寂只维持了短短几秒。

随即,整个拍卖厅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这……这力量感……”

“太震撼了!太痛苦了!这简直是灵魂的嚎叫!”

“墨色……烬……墨发如烬,涅槃重生?这蜕变……太惊人了!”

“看那些肌理!那些刮痕!她把痛苦直接刻在了画布上!”

“这绝对是突破!比她之前的《荆棘爱人》更加原始,更加……不顾一切!”

惊叹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低语声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起!闪光灯疯狂地亮起,如同密集的闪电,试图捕捉这震撼灵魂的瞬间!

拍卖师似乎也被这巨大的反应震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职业性的精光。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手中的拍卖槌:“韩亦安《墨色·烬》,起拍价——八百万港元!”

槌音刚落,竞价牌便如同雨后春笋般疯狂举起!

“九百万!”

“一千一百万!”

“一千五百万!”

“两千万!”

数字如同失控的火箭,在拍卖师沉稳而极富煽动力的报价声中节节攀升!竞价声此起彼伏,带着藏家们被彻底点燃的狂热和志在必得的决心!大厅内的气氛被推向了前所未有的**!所有人都被这幅充满痛苦力量的作品所震撼,被艺术家那孤注一掷的涅槃所征服!

最终!

“四千八百万!第一次!”

“四千八百万!第二次!”

“四千八百万!第三次!”

“成交!!!”

拍卖槌重重落下!

“恭喜168号买家!以四千八百万港元竞得韩亦安小姐的《墨色·烬》!”

巨大的掌声如同雷鸣般响起!伴随着惊叹和议论的浪潮!一个新锐艺术家的新作,拍出如此天价!这不仅是对作品的认可,更是对艺术家本人这场痛苦涅槃的最高加冕!

镁光灯疯狂闪烁,记录着这历史性的一刻。记者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向刚刚拍得画作的那位神秘低调的亚洲藏家,试图挖掘更多的信息。

而那位藏家,只是隔着人群,对台上那幅《墨色·烬》微微颔首致意,便在保镖的护送下低调离场。他没有接受任何采访,只在离开前,对身边一位相熟的画廊主低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附近几个记者的耳中:

“黑暗尽头有玫瑰。这幅画,是深渊里开出的……最烈的花。”

---

半山别墅,那间被改造成临时战场的工作室。

厚重的窗帘依旧紧闭,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和那场刚刚落槌的天价拍卖。空气里浓烈的松节油和油画颜料气味已经沉淀下来,混合着一种疲惫到极致后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巨大的新作《墨色·烬》静静立在画室中央,如同风暴过后的遗迹。墨黑的深渊,狂暴的色彩,撕裂的肌理……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经历的一切。

韩亦安瘫坐在画布前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她的身体仿佛被彻底抽空,瘦削得惊人,宽大的、沾满各种干涸颜料的旧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墨黑的长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脖颈,脸上、手臂上布满了斑斓的油彩,如同战士的勋章,也如同苦难的印记。她的眼神不再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被彻底耗尽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成功了?失败了?天价?赞誉?对她而言,似乎都已失去了意义。她只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灵魂深处那场毁灭性的风暴,强行钉在了画布上。仅此而已。

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敲门声,随即是管家张伯小心翼翼的声音:“小姐?韩先生……想见您。”

韩亦安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回应。空洞的目光落在画布上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墨黑深渊,仿佛要沉溺进去。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韩亦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复杂地扫过一片狼藉、如同战后废墟般的画室,最终落在了蜷缩在墙角、满身油彩、疲惫不堪的妹妹身上。

他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楚、心疼、愧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交织在一起。他看到了那些堆积如山的废弃画布,看到了地上干涸的颜料和玻璃碎渣,看到了妹妹身上那些如同伤疤般的色彩……更看到了那幅矗立在中央、散发着无声却磅礴痛苦的《墨色·烬》。

他沉默地走进来,脚步放得很轻。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命令或担忧的语气。他走到韩亦安身边,没有坐下,只是微微俯下身,递过去一杯温水。

韩亦安没有接,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转动一下。

韩亦泽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最终将水杯轻轻放在她脚边不远处的地上。他没有离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深深地投向了那幅《墨色·烬》。

他的目光不再是审视,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带着探究和……一丝迟来的、试图理解的凝重。

他的视线缓缓地扫过那片吞噬一切的墨黑深渊,扫过边缘那如同火山喷发般炸裂的狂暴色彩,扫过那些象征着痛苦挣扎的、被刮刀撕裂的肌理……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画面中心那片惨烈的象牙白区域。

在那片被粗暴拖拽、覆盖却又被下方色彩顽强撕裂的象牙白边缘,在几道极其深重、如同泣血般的深红刮痕旁边——

他看到了!

看到了一滴极其微小、几乎被浓烈色彩淹没的……泪滴状的痕迹。

那不是颜料堆砌的肌理。那痕迹极其自然,带着一种向下流淌的、凝固的质感,颜色比周围的象牙白更深沉一点,带着一种微妙的透明感,像……像一滴泪水,滴落在未干的油彩上,然后被永远地封存在了那里。

韩亦泽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根极细极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最柔软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一点微不可察的泪痕。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一种迟来的、巨大的震动,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

他仿佛看到了。

看到了妹妹在疯狂泼洒颜料、用刮刀撕裂画布时,那强忍着的、无声的哽咽。

看到了那滴泪水,是如何不受控制地滑落,滴落在未干的、滚烫的痛苦之上。

看到了那滴泪水,是如何被浓烈的色彩和狂暴的笔触瞬间覆盖、吞噬,却又顽强地留下了这一点……几乎被忽略的、属于脆弱人性的印记。

这滴泪痕,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韩亦泽心中那道被恨意和愤怒封锁的门。

他看到了妹妹这场疯狂艺术涅槃背后,那被层层痛苦包裹着的、更深沉的、从未熄灭的……爱。

那爱,像荆棘一样刺痛着她,却也像荆棘一样……支撑着她,从这片绝望的墨色深渊中,挣扎着爬了出来,开出了这朵震惊世人的、痛苦而壮烈的“花”。

韩亦泽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他不再看那幅画,而是将目光重新落回蜷缩在墙角的妹妹身上。看着她墨黑长发下那张布满油彩、疲惫麻木的侧脸,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睫毛……

他紧抿的唇线,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那双总是带着冷硬和掌控欲的眼眸深处,冰封的壁垒,第一次,出现了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痕。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