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出那片阴森的树林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脚下的土路,沾湿了马蹄和车轮,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痕迹。谢惊寒勒住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树林,那里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
“沈公子,前面有座破庙,我们去那里休整一下吧。”谢惊寒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经过一夜的战斗,他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痛,但他不想让沈砚辞担心,只能强撑着。
沈砚辞早就注意到他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的冷汗,连忙点头:“好,快去吧,你的伤口肯定又疼了。”
马车朝着破庙的方向驶去。那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土地庙,庙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屋顶的瓦片碎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椽子,像一只破旧的灯笼。院子里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几只麻雀在草叶间跳跃,见有人来,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谢惊寒翻身下马,踉跄了一下,沈砚辞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扶住他的胳膊:“小心点。”
“没事。”谢惊寒笑了笑,想要挣脱,却被沈砚辞扶得更紧了。他能感觉到沈砚辞掌心的温度,那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不少,连背上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苏轻寒和暗卫们将马车停在院子里,开始清理破庙。庙里面堆满了杂物,灰尘厚得能埋住脚,供桌上的土地公神像已经缺了一只胳膊,脸上的漆皮剥落,看起来有些滑稽。暗卫们很快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铺上带来的毡子,又生起了一堆火,火光照亮了整个破庙,驱散了寒意和阴森。
沈砚辞扶着谢惊寒坐在毡子上,然后从包裹里拿出金疮药和布条,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背上的包扎。伤口果然裂开了,鲜血染红了布条,看起来比之前更严重了。
“都怪我,昨晚不该让你那么拼命的。”沈砚辞的声音里带着自责,他拿起干净的布条,蘸了点温水,轻轻擦拭着谢惊寒背上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谢惊寒趴在毡子上,感受着背上的触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摇了摇头:“不怪你,那些杀手本来就是冲我们来的,就算昨晚不遇到,今天也会遇到。而且,保护你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你的责任?”沈砚辞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谢惊寒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因为你是淑妃娘娘的儿子。”
沈砚辞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谢惊寒的后脑勺:“你知道我母妃?你到底是谁?”
谢惊寒深吸一口气,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他转过身,坐了起来,面对着沈砚辞,眼神复杂:“二十年前,谢府被抄斩,我是谢家的遗孤,谢惊寒是我的真名。当年,是你母妃淑妃娘娘暗中救了我,把我送出了京城,还给了我一块桂花糕和一块刻着‘惊寒’二字的玉佩。”
沈砚辞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他想起了自己在母妃寝殿里找到的那个锦盒,里面的半块发霉的桂花糕和那块刻着“惊寒”二字的玉佩。原来,谢惊寒就是那个被母妃救下的谢家遗孤!原来,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注定!
“你……你就是那个孩子?”沈砚辞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看着谢惊寒,脑海中闪过母妃温柔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
“是。”谢惊寒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一直以为淑妃娘娘是因为仁慈才救我,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和我父亲是故交,而且她早就知道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她救我,不仅是为了故交之情,更是为了给我父亲留下一丝血脉,让我有机会为谢家平反昭雪。”
沈砚辞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母妃一生温柔善良,却因为卷入宫廷斗争,早早地离开了他。他一直以为母妃的死只是因为被太后和周厉诬陷,现在才知道,母妃的死可能还和谢府的案子有关。
“我母妃的死,是不是也和谢府的案子有关?”沈砚辞急切地问道。
谢惊寒点了点头:“是。当年,我父亲被诬陷谋逆,你母妃暗中收集证据,想要为我父亲平反,却被太后和周厉发现了。他们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诬陷你母妃,将她打入冷宫,三个月后,她就‘病逝’了。我后来查到,她根本不是病逝,而是被周厉派人毒杀的。”
沈砚辞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来。他一直知道母妃的死不简单,却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残酷。太后和周厉,还有那些参与其中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一定会为我母妃报仇,也会为谢府平反昭雪。”沈砚辞的语气坚定,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谢惊寒,从今以后,我们不仅是合作关系,更是同仇敌忾的盟友。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的事,也是你的事。”
谢惊寒看着沈砚辞,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他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现在终于有人和他一起,为谢家平反,为淑妃娘娘报仇。他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融洽,之前的试探和疏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信任和默契。苏轻寒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知道,从今以后,太子殿下又多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的盟友。
就在这时,暗卫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殿下,谢公子,这是在庙门口发现的,上面写着‘谢公子亲启’。”
谢惊寒接过信,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了。信是墨离写的,上面说江宁府巡抚已经被赵承煜收买,他们就算把证据交给巡抚,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反而会被巡抚抓住,交给赵承煜。而且,赵承煜已经派了大量的人手,在江宁府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沈砚辞看到谢惊寒的脸色不对,连忙问道。
谢惊寒把信递给沈砚辞:“江宁府巡抚被赵承煜收买了,我们不能去江宁府了。赵承煜在那里布下了埋伏,等着我们过去。”
沈砚辞看完信,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赵承煜竟然如此神通广大,连江宁府巡抚都被他收买了。这样一来,他们手里的证据就成了烫手山芋,送不出去,也保不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苏轻寒焦急地问道,“回苏州府肯定不行,张茂才的人还在找我们;去京城也不行,赵承煜在京城的势力更大,我们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谢惊寒沉思了一下,说:“我们可以去扬州府。扬州府知府是我的故人,他为人正直,而且和赵承煜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可以把证据交给她,让她帮忙上书弹劾张茂才和赵承煜。”
“扬州府知府?是个女人?”沈砚辞有些惊讶,在大胤王朝,女子很少能担任知府这样的官职。
“是,她叫柳如烟,是前朝状元柳明远的女儿。”谢惊寒解释道,“柳明远当年因为反对周厉专权,被周厉诬陷致死,柳如烟为了给父亲报仇,女扮男装参加科举,中了进士,后来被任命为扬州府知府。她在扬州府政绩斐然,深受百姓爱戴,而且她和赵承煜、周厉都是死对头,肯定会帮我们。”
沈砚辞点了点头:“好,那就去扬州府。柳知府既然是你的故人,又是个正直的人,肯定能帮我们。”
“不过,扬州府离这里还有两天的路程,而且赵承煜肯定也会派人去扬州府拦截我们,我们路上一定要小心。”谢惊寒提醒道。
“嗯,我们知道了。”沈砚辞说,“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再出发。你身上的伤口需要好好处理,不能再拖延了。”
谢惊寒点了点头,重新趴在毡子上,让沈砚辞为他处理伤口。沈砚辞的动作很轻柔,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和他聊着天,询问他这些年的经历。
谢惊寒没有隐瞒,告诉了他自己这些年的遭遇。当年,他被淑妃娘娘送出京城后,遇到了一位隐士,隐士教会了他武功和谋略。后来,他创立了寒江阁,专门刺杀贪官污吏和奸邪之徒,同时收集太后、周厉和赵承煜的罪证,等待着为谢家平反、为淑妃娘娘报仇的机会。
沈砚辞静静地听着,心中对谢惊寒充满了敬佩。他没想到谢惊寒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却依然没有放弃,反而变得更加坚强和勇敢。
“你创立寒江阁,就是为了报仇吗?”沈砚辞问道。
“不全是。”谢惊寒说,“我看到太多像谢府一样蒙冤的人,太多像太湖灾民一样受苦的百姓,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寒江阁虽然是杀手组织,但我们只杀坏人,不杀好人。我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力量,让这个天下变得稍微清明一点。”
沈砚辞看着谢惊寒,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没想到谢惊寒不仅有报仇的决心,还有这样的胸怀和抱负。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谢惊寒确实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一个值得并肩作战的盟友。
处理完伤口,沈砚辞让谢惊寒好好休息,自己则和苏轻寒、暗卫们商量接下来的行程。他们决定,明天一早出发,走小路前往扬州府,尽量避开赵承煜的人。同时,谢惊寒写信给墨离,让他带着寒江阁的人手去扬州府接应他们,确保他们能安全地把证据交给柳如烟。
安排好一切后,沈砚辞回到破庙,坐在谢惊寒身边。谢惊寒已经睡着了,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眉头却微微皱着,似乎在做什么噩梦。沈砚辞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动作温柔而小心翼翼。
他看着谢惊寒的睡颜,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他知道,自己对谢惊寒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盟友之间的信任和默契,还有一种更深层次的东西,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感情。
或许,从第一次在“望湖楼”相遇开始,他就已经被这个神秘而强大的男人吸引了。他喜欢看他下棋时的专注,喜欢看他为灾民担忧的眼神,喜欢看他战斗时的凌厉,喜欢看他温柔时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是太子,肩负着整顿朝纲、稳固皇权的重任,不能有任何儿女情长,更不能和一个江湖杀手有什么牵扯。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往往是不受控制的。他越是想要压抑,就越是忍不住想要靠近谢惊寒,想要保护他,想要和他一起,面对未来的所有风雨。
沈砚辞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破庙门口,看着外面的晨雾。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危险和阴谋,但只要有谢惊寒在身边,他就有勇气走下去。
他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为母妃报仇,为谢府平反,整顿朝纲,让这个天下变得更加清明。同时,他也要保护好谢惊寒,让他不再受到任何伤害,让他能够实现自己的抱负和理想。
中午时分,谢惊寒醒了过来。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很多,背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沈砚辞为他准备了一些吃食,有馒头、咸菜和一碗热粥。两人坐在火堆旁,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气氛温馨而融洽。
“沈公子,你小时候在东宫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谢惊寒突然问道,他很好奇沈砚辞的童年生活,很好奇淑妃娘娘是如何抚养他的。
沈砚辞笑了笑,回忆起童年的时光:“我小时候,母妃很疼我,她经常给我做桂花糕,教我读书写字,带我去御花园里玩。那时候,父皇也很喜欢我,经常陪我下棋,教我兵法。可惜,好景不长,母妃去世后,父皇就很少管我了,太后对我也很冷淡,东宫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冷清。”
谢惊寒看着沈砚辞,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能想象到沈砚辞在东宫的孤独和无助,一个六岁的孩子,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在充满阴谋和算计的宫廷里,是如何艰难地长大的。
“不过,我并不怪父皇和太后。”沈砚辞说,“宫廷里的事情,本来就身不由己。而且,正是因为那段孤独的时光,才让我变得更加坚强和独立。我知道,想要在宫廷里生存下去,想要为母妃报仇,就必须变得强大。”
谢惊寒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只有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才能实现自己的目标。”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沈砚辞让谢惊寒继续休息,自己则和苏轻寒一起去检查马车和马匹,确保明天的行程能够顺利。
傍晚时分,墨离带着几个寒江阁的人手赶到了破庙。墨离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看起来很凶悍,但对谢惊寒却十分恭敬。
“阁主,我们来了。”墨离走到谢惊寒面前,躬身行礼。
“嗯,路上还顺利吗?有没有被赵承煜的人发现?”谢惊寒问道。
“顺利,我们走的是小路,没有被发现。”墨离说,“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安排好了扬州府的接应,柳知府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情况,她会在扬州府等着我们。”
“好,辛苦了。”谢惊寒点了点头,“你先带着兄弟们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是。”墨离应了一声,带着兄弟们去了破庙的另一角休息。
晚上,破庙里燃起了几堆火,寒江阁的人手和暗卫们轮流守夜,确保大家的安全。沈砚辞和谢惊寒坐在一堆火旁,看着跳跃的火焰,沉默不语。
“沈公子,你在想什么?”谢惊寒问道。
沈砚辞抬起头,看向谢惊寒,笑了笑:“我在想,等我们把张茂才和赵承煜扳倒,为谢府平反,为我母妃报仇后,我们就去江南隐居,好不好?江南的风景很美,我们可以在湖边建一座小房子,每天下棋、钓鱼、看风景,再也不管朝廷的事情,再也不管江湖的恩怨。”
谢惊寒的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他点了点头:“好啊,那我们就一言为定。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就去江南隐居,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沈砚辞的心中一阵温暖,他知道,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想要实现这个愿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只要有谢惊寒在身边,他就有信心,有勇气去面对一切。
夜深了,寒江阁的人手和暗卫们都已经睡着了,破庙里只剩下跳跃的火焰和两人均匀的呼吸声。沈砚辞靠在谢惊寒的肩膀上,渐渐睡着了。谢惊寒看着他的睡颜,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轻轻为他盖上了一条薄被。
他知道,自己对沈砚辞的感情,已经超出了盟友之间的信任和默契,变成了一种更深层次的爱意。他想要保护沈砚辞,想要和他一起,实现那个隐居江南的愿望。他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这份感情,去守护这个他深爱的人。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众人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谢惊寒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沈砚辞和苏轻寒坐在马车里,墨离和寒江阁的人手、暗卫们则在马车两侧护卫。
马车缓缓驶离破庙,朝着扬州府的方向而去。路上的风景渐渐变得秀丽起来,路边的野花竞相开放,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沈砚辞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风景,心中充满了希望。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危险和阴谋,但只要有谢惊寒在身边,他就有信心,有勇气去面对一切。他相信,他们一定能安全地到达扬州府,把证据交给柳如烟,扳倒张茂才和赵承煜,为母妃报仇,为谢府平反。
而他和谢惊寒之间的故事,也会在这场充满危险和阴谋的旅程中,继续展开,像一首未完的诗,等待着他们去书写。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墨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阁主,前面有情况!”
谢惊寒勒住马,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前面。只见前面的道路被一群身穿官服的人挡住了,为首的是一个身穿红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倨傲的神情,正是江宁府巡抚,赵承煜的人。
“看来,我们还是被追上了。”谢惊寒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手中的长剑瞬间出鞘,“沈公子,你坐好,别出来。墨离,带着兄弟们准备战斗!”
“是!”墨离和寒江阁的人手、暗卫们立刻警惕起来,手中的武器也握紧了。
古代的好难啊[可怜][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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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