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吴萍的声音从院门外响起,“千夏,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家?”
南千夏听到熟悉的声音,逃命似的跑到吴萍身旁,恍如她是绝境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呜呜……阿妈……阿妈……”
看着好端端的女儿哭得如此伤心,一向温柔的吴萍此刻也急了,“怎么哭了?你阿爸呢?”
南千夏一头栽进了阿妈的怀抱,一双小手死死抓住吴萍的衣摆,生怕那少年将她抓走。
委屈不已的声音隔着衣服布料闷闷传来,“阿妈,阿妈,阿爸被抓走了。”
吴萍听到这消息,顿时慌了神,忙把南千夏从怀来拉出来,“被抓走了?被谁抓走了?”
南千夏低着头,一张小嘴翘的都能在上面挂酱油瓶了。
“你说啊!你这丫头,真是要急死你阿妈呀!”
南千夏心里的惧怕不曾减弱甚至还加重了一分,可是阿妈罕见的语气也让她心里发怵。
于是小手快速朝后一指,说了一句,“就是他!”就飞快的跑到吴萍身后躲起来。
吴萍这时才发现原来空寂的院落里除了她母女二人,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
正在看热闹的江予白,发现自己竟成了她口中的主角,不由地端坐身子,好笑地问,“我抓走了你阿爸?”
南千夏悄悄伸出来的脑袋被这句反问又吓得缩了回去。
但因为有吴萍在的缘故,她的声音不但大了许多,还换上了一口别扭的普通话,“你是吃人的海妖。”
这时,江予白才清晰的听清了姑娘口中的话,想起她刚才的举动,俊俏的脸刹时间白了一分。
没成想,他竟生得如此可怖,被人当成了吃人的妖怪。
吴萍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倒不好意思了。
她连忙冲着少年道歉,“孩子小,不懂事,听了些吓人的故事,当真了。”
说完就转过身,想把千夏从她背后扯出来,“你个丫头,平日里不是嚷着海妖是阿妈哄你,编的故事吗,今天怎么当了真?”
难千夏委屈的抗争阿妈,就是不肯站到少年面前。
她一边用手背擦着掉落的眼泪,一边陈述着事实,“可是阿爸和孟叔他们都不见了。”
吴萍拗不过南千夏,只好作罢。
环视了一圈孟家的状况后,又暗暗打量眼前这少年。
这少年的模样和许岁慈生的有三分相像,怕不是哪家亲戚的小孩来过暑假的。
吴萍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柔,轻声问,“你家大人呢?”
千夏躲在阿妈背后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的腰,“阿妈,普通话,他听不懂。”
吴萍愣了一瞬,难怪女儿刚才一直说普通话,她只好用不流利的普通话重复,“你家大人呢?”
江予白摊手,一脸无知,话却简洁,“不知道。”
吴萍一时有些尴尬,放开了捉住女儿的手,任凭她躲在自己身后。
看着了无精神的江予白和他拉起了家常,“你是岁慈家亲戚吧,来这边过暑假的?”
“不是。”
江予白打了个哈欠,又重新躺了回去,“我来这里上学。”
千夏听到他的话,终于从阿妈背后探出头来,圆溜溜的眼睛在黑夜里也不能泯灭它的光芒。
既然是来上学的,那他就不是海妖了。
千夏担忧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同时也不再惧怕眼前的这个少年。
“来这上学?”
吴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面前这个少年一看就是家庭条件很好的人家,来这边过暑假就算了,居然是来源溪上学的。
那个好人家会把孩子往偏远落后的地方送?
吴萍暗暗打量了少年几眼,疑虑的种子埋在心底,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江予白看着远方黑沉下去的天空,听着不断拍打岩石的浪潮,眼眸微闭。
身体随着躺椅一摇一晃,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见脑袋轻微点头的幅度。
“那我们就先走了,要是岁兹他们回来了,记得告诉他们一声吴萍来过。”
吴萍说罢,就牵着女儿的手回家。
离去时,南千夏悄悄看了那少年好几眼。
他到底是谁?
第二天南千夏睁眼时已然接近中午。
吴萍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招呼坐在门外石阶上的江予白来吃饭。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南家的大门,入眼的一切皆是朴素。
花白的墙壁,陈旧的桌椅,远处的木桌上还摆着一个用碎花布罩着的极其老旧的电视机。
阴暗的屋子里在这大热天下处处弥漫着腐朽潮湿的气息。
江予白看着一大桌子的菜,却没有胃口,他从刚踏上源溪时就有点儿水土不服。
但还是迫不及待端起面前盛满了香软白米饭的碗,拿着筷子使劲儿嗅了嗅饭菜香味儿,一副欣喜满足,“吴姨,您做的菜真香。”
吴萍连忙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那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江予白看她用自己的筷子给自己夹菜,心下升起一阵嫌弃,想躲开,偏偏吴萍的动作比他快一步。
肥腻腻的肉落到碗里还在晃动,江予白忍住想吐的感觉,心一横,咬了一大口。
肥腻的感触在舌尖上生根发芽,他怕再这样下去真会当着吴萍的面吐出来,连忙把那块儿红烧肉囫囵吞了下去。
心里虽然犯恶心但面上却连连称赞, “吴姨,您的手艺真好。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
吴萍被夸得心花怒放,“是吗,那你可要多吃点,昨天一天都没好好吃饭吧。”她说着又要去给江予白夹菜。
正当江予白想要拒绝时,里侧的一间房门开了,“阿妈,你今天怎么都不叫我吃饭啊,我闻到红烧肉的味道了!”
脸颊绯红的南千夏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边揉眼睛边往外走。
长长的头发经过一夜不老实的睡姿乱糟糟的顶在头上。
南千夏连眼都没睁,就熟练的坐在了饭桌旁,“好香啊!”她长长吸了一口气后,活力满满地睁开了亮晶晶的眼睛。
只是一睁眼,四目相对的不是熟悉的阿妈,而是昨天的那……人?
江予白放下碗筷,单手托着下巴撑在桌上。
少年眉眼俊挺,满脸笑意,但那眼里溢出的嫌弃藏都藏不住。
“啊!”南千夏羞愧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躲起来,站起身直冲卫生间,“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吴萍满脸无奈,“那丫头就是这样,你别见怪。”
江予白眼里瞬间恢复了清明,“不会。”
良久,南千夏才从卫生间里扭扭捏捏地走出来,“阿妈,你怎么也不告诉我有人在。”
现在,少女的头发恢复了柔顺的模样,乖巧的垂在背后。
一张小脸儿也没有了刚起床时的污浊,只是脸蛋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我都叫你多少遍了,是你自己赖着不起床。”
一想到刚才自己的狼狈模样,她的小脸又红了,小声嘟囔道:“这不一样!”
南千夏扭捏着坐在江予白对面,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嚼东西,便凑到阿妈跟前,“阿妈,他为什么在我们家?”
吴萍这才想起为二人介绍,乐呵呵的说:“你瞧瞧我都忘了。”
“他叫江予白,是你许姨家的亲戚,要在源溪生活一段时间。比你要大上三岁,以后要叫予白哥哥,不准没大没小的。”
然后她拉起女儿的手,满目慈爱,冲着江予白说:“这就是我女儿,南千夏,是个懒惰虫,淘气鬼。”
听见自己的形象被毁,千夏不满地叫了一声,“阿妈!”
“好好好,你不是你不是,行了吧。”
吴萍说完就给南千夏夹了一块红烧肉,“快吃饭吧,吃完了带你予白哥哥好好逛逛源溪。”
南千夏还是想不明白,既然是许姨家的亲戚,怎么会来自己家里,“那他怎么会来我们家吃饭?”
“你许姨他们有事要忙,在他们没有忙完的这段日子里,予白都会在我们家吃饭。”
江予白乖巧的应和,“这段时间劳烦吴姨,给吴姨添麻烦了。”
吴萍打心眼儿里喜欢他,不仅长得好看,还这么乖巧懂事,昨夜种下的疑虑早已消除。
“不麻烦不麻烦,只要你不嫌弃吴姨做的菜不合你胃口就好。”
这一提及,刚才那肥腻腻的感觉又上来了,江予白连忙开口将那阵不适压下去,“当然不会,吴姨的手艺很好。”
听到这里,南千夏无比骄傲地抬起脑袋炫耀,“那当然了,我阿妈的手艺可是整个源溪都说好的。”
吴萍嗔了千夏一眼,然后招呼道:“行了行了,快吃饭吧,待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午饭刚吃完,吴萍就开始赶二人出门,“千夏,你带予白出去逛逛,好好熟悉熟悉源溪。”
南千夏看着倚靠在门口的江予白,一脸不情不愿,“他就不能自己去吗?”说完就拉起吴萍的手晃了晃,“阿妈,我今天想看动画片,不想出门。”
吴萍把她的手拍掉,“你个不懂事的,人家予白昨天才来的源溪,路都认不全,要是自己出去迷路了怎么办!”
“你许姨让我们帮忙照顾他而已,你也不用做什么就陪他逛逛。难不成你许姨平日里对你的好,你都给忘了?”
千夏低着头嘴巴一撇,声音焉焉儿的,“没忘。”
阿妈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没忘就好,还不快去。”
南千夏踢了踢脚下不存在的灰尘,终于下定决心朝江予白走去。
昨天他吓她的事,她可还没忘!
但终究还是惧怕这个陌生的少年,她小心翼翼唤了一声,“予白哥哥。”
江予白淡淡瞥了女孩儿一眼,最终还是应了,“嗯。”然后直起身朝前方走去,“走吧,带我逛逛源溪,顺道消消食儿。”
看着走远的身影,千夏赶忙追了过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