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序:“确实,但一切都太过顺利了,甚至有些巧合。”
景晖:“为什么这么说?”
“圣旨。”
景晖一愣,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在得知裴绛被抓,他们密谋将他从诏狱救出来。
商时序将他们一早就准备齐全只待时机扳到彭浑的贪污证据呈给圣上。
竟在不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拿到了皇帝御批的旨意,允诺身有谋害彭浑之嫌的裴绛在大理寺辅佐彻查当初彭浑贪污敛财的详尽证据。
那证据虽是当初裴绛被诬陷时便搜集到的。
是可以逆转裁决的关键,可以一举翻案证明裴绛的清白,而裴绛当时并没有将证据呈上。
他有他自己的考量,最后任凭晋王党羽的人栽赃诬陷,随后被贬职。
但那道圣旨实在是下的太快了,就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一般,就等人把证据呈上,然后顺理成章地颁下。
“而且。”商时序落子,出其不意地吞并了些黑子,继续淡淡陈述道,“就赵弘所言,在我抵达诏狱之前,五皇子那边派人先行一步,私下同赵弘说要保下你。”
“这怎么可能!?”景晖思忖,“五皇子不是一向听从晋王行事嘛?听泉既然拒绝了晋王招揽,曾经还结过梁子,无论如何五皇子也不可能插手的才对。”
商时序:“我想,赵弘应该也想不明白,事后应该马上秘密询问了晋王,就当时赵弘的话而言,我去诏狱时,他应该还没有接到晋王的音信解释。”
“五皇子此行蹊跷,莫非……”景晖思忖,“以五皇子那纨绔享乐的性子,不可能背弃明面上为自己铺路的晋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消息是假的。”
“但却能让赵弘那一帮生性多疑的玄影卫认定是五皇子那边的人,必定是亲信,能很快证明自己的身份。如此想来——”
景晖震惊:
“有人安插了眼线在五皇子那儿,不仅没有被觉察,甚至还是五皇子亲信?!那岂不是……掌握着五皇子的所有动向?”
商时序:“还有一种可能,五皇子行径一向服从晋王,若是晋王那边传给五皇子的假消息,并以不方便出面为由让五皇子传信给赵弘呢?”
那更让人细思极恐了。
那人的手甚至伸向了晋王,且渗透到了内部!
景晖看向裴绛:
“也就是说,还有人打算救听泉。那人甚至势力更大,但……对方究竟是敌是友……”
裴绛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只是神情淡淡地弈棋。
“扣。”
裴绛执黑棋落下,收了些白棋,鸦翅般的眼睫垂着,敛去眼底的思忖神情。
商时序和景晖看向裴绛,多年的交情让他们隐隐有种预感,裴绛其实应该已经猜到了什么,或者说缩小了锁定范围。
但既然裴绛不说,他们也没多问。
裴绛抿了一口清茶,淡淡开口转移了话题:
“……彭浑之死,有蹊跷。”
“暴毙不过瞬息,前一瞬还在同我谈着不计前嫌举杯将饮,突然便战栗不止,神情狰狞,仿佛受到了巨大的痛苦,随即七窍流血,直直倒了下去。”
景晖小声嗫嚅:
“死这么快?!什么毒……不过瞬息……”
商时序:“玄影卫那边说是一种名为寂灭的毒,源于南疆。”
“但,根据安插在玄影门那边的探子称,经那位季镇抚彻查,现场没有任何残毒。”
“这怎么可能?按理说,毒不是下酒里就是食物,要不然就是器具,但一旦下了毒便能用银针检查……”
景晖猛的意识到什么。
“不对……古代银针试毒的原理是银与硫化物反应生成黑色硫化银,但该方法仅对含硫毒物有效,对□□、亚硝酸盐等不含硫的毒素无效。”
“所以,银针试毒存在较大误差,也有可能根本无法作为可靠的检测手段……”
“?”
景晖自顾自地把自己说服,思绪回笼便对上了两双充满疑惑的目光。
“额……”景晖尴尬挠头,“我的意思是,也不能单凭仵作用银针验毒就直接肯定没有残毒啊……有些毒可能银针检验不出来……”
商时序和裴绛都没多纠结景晖之前的话,这人有时是会说些莫名其妙让人听不懂的话。
商时序:“不会。银针验得出来,因为断定彭浑是毒发身亡就是凭借的银针。”
景晖:“这样吗?我还以为是非含硫毒物呢……那,事发当时有没有人靠近彭浑,或者有人进出?”
裴绛摇头。
景晖问完才觉察自己问了个多傻的问题。
是哦,有听泉在场,这么关键的肯定是注意了才对。
裴绛:“而且,彭浑当时也没喝多少酒,我记得他唯一喝的一杯,还是举杯要求共饮,所以是同一壶酒,斟给彭浑后又斟给了我,所以我们喝的是同一壶酒。”
景晖:“这么说,就是姑且不管为什么没有残毒,酒里并没有下毒?那彭浑所中的毒从哪来?食物?”
裴绛:“他当时确实吃了吃食。”
“但吃食里没有残毒,也不可能是案发后被人带走或者转移吧?”
景晖无语,方才已经否认了有人在案发走动的推测了:
“这不知道毒下在哪儿,也找不到残毒残留痕迹,这还怎么查啊?”
古代验毒条件匮乏,更没有指纹一说,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找寻毒的踪迹?
商时序抬眸:
“发源地,南疆。”
景晖眸光一动,来了劲:
“对啊,南疆……玄影卫那边有查得到那个寂灭之毒的原材料吗?”
商时序:“这也是玄影卫那边焦头难额的,原本是根本没有人识得此毒的,毕竟彭浑无论是死状还是中毒反应都闻所未闻,不是寻常毒,一开始仵作根本不知道是何毒。”
“后来好像有个祖籍南疆那边的人认出了此毒,形似南疆那边的一种禁毒,但具体的,那人也不知,所以目前来看,是对此毒毫无了解。”
“而且玄影卫也不傻,嫌疑人都查过了,包括彭浑自己,没有人和南疆有联系的或有什么交易。”
裴绛:“如此的话,寂灭又是如何被带到京城的?”
商时序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无论是玄影卫那边,还是自己暗中调查,都无果。
景晖:“那到底是谁干的?”
商时序下意识的看向了裴绛,淡淡开口:
“锦衣卫那边目前确定的有嫌疑的不少。”
闻言,裴绛不以为意地轻笑:
“而且就目前来看,最有嫌疑也能办到这事的人,是我。”
景晖:“这怎么可能,彭浑自杀借此陷害你都比你毒杀了彭浑更有可信度。”
裴绛没有应声,只是看向景晖。
景晖不以为意:
“没错啊,你要杀他,他早被活剐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好吧,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在只有两个人的宴会上杀人,那和主动告诉所有人自己是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这么没脑子的事,你怎么可能会干?”
“……”
商时序毫不怀疑,就景晖待裴绛的态度,如果裴绛想杀彭浑,递刀的那个首当其冲的就是景晖,甚至有可能景晖担心脏了裴绛的手,亲自上。
这么想来,要是裴绛有想杀彭浑的想法,好像常年驻守边关的景晖嫌疑也挺大哈?
……
景晖:“毒和嫌疑人都没办法切入寻找线索,那不就只能找彭浑得罪了哪方势力,这么费尽心思设置悬案,还有意把罪名按在听泉身上,甚至还有那么恰巧有不少嫌疑人?”
“应该不是晋王党羽,苦心经营杀彭浑,这件事很明显弊大于利的,留着彭浑比杀了他更有用,虽然能一石二鸟地干掉听泉,但他们也得不偿失。”
商时序:“而且,赵弘还主动从郁景那揽了这桩命案过来,有探子汇报说,赵弘有意避免让郁景接触案子。”
景晖:“为什么?又抢案子人家又不让接触的?不会是做贼心虚吧?”
裴绛:“应该是担心被郁景查到什么。”
景晖:“不是晋王党羽干的,他们担心什么?莫非……”
商时序了然:
“晋王可能不是主使,但应当知晓是哪方势力干的。”
景晖:“他们担心郁景查出什么然后把背后的势力找出来?”
商时序:“自上次私盐一事后,晋王很是提防郁景。”
景晖小声哼唧:
“换我我也提防,明明是万全之策,都已经钉死了,最后却让那个人全身而退了不说,自己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如此能力,不提防就怪了。”
“不过,这郁景倒是真勇,敢跟景曜那货叫板,佩服!”
三人讨论到最后,仍旧没有半分线索,商时序只能继续命手下暗藏在玄影卫里的探子继续打探,一边派人去了南疆,想摸清楚那寂灭之毒的具体情况。
与此同时·五皇子府
“你说什么?!”
五皇子景彦醉醺醺地扶着身边的美人起身,迷迷瞪瞪地看向旁边着急忙慌跑来禀报的小厮。
“是……是,赵大人那边没能及时除掉裴绛,向晋王殿下请罪,说是……说是因为您传信告诉他,您……您要保裴绛……”
这小厮算得上是景彦的心腹,此时在得知此事后更是很快就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一边跪地磕头,为着自己打断五皇子景彦玩乐而求饶,一边结结巴巴地道。
“一派胡言——”
景彦气急,因醉酒而发红的脸庞越发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