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醉 第38章 梦魇

闻言，夜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他现在根本没有其他办法，若是想要他死，直接扔在此处即可，没必要多此一举，所以夜烬也就放任商时序，暂且相信彼此。在商时序的揽靠下，朝一处奔去。

“这——这哪有路啊啊——”

路廿八自己跟着商时序身后跑着，眼见得前方不再有路的死路。

看了一眼一脸惨白看上去破碎不堪的夜烬，更加着急担忧的看向环抱抱起夜烬的商时序。

“让开。”

商时序沉沉的开口。

“呲。”

“嘭。”

路廿八眼见得商时序拿出刀刃直直捅向死路的墙壁，力道之大，带来一道道劲风。

墙体比商时序想象的要厚实——看来应该就是这里了。

路廿八显然明白了商时序想要做什么，提着锄头跟着帮忙，狠狠砸向墙体。

厚实的墙体出现了一道道龟裂纹路，商时序握住短刀的手在内劲的反震下，鲜血沿着紧实的小臂悄然淌下。

“咳咳。”

夜烬脸色苍白，虽然箭矢上的毒对他影响不大，但整个箭矢深入肩胛骨，方才他直接折断尾羽，为了避免血液流失更严重，夜烬没办法直接把箭头拔除。

箭头深入血肉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那剧毒虽对他不致命，但在也他原本自身体内的毒素混杂抵抗带来的感觉属实痛苦。

夜烬勉强抬眸，暗自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右手。

商时序眼见得他从来没有见过夜烬打斗中使用过手静静地搭上龟裂一角，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夜烬的行径。

随即伴随一道轰鸣声，墙体碎裂坍塌，因为墙体对面的湖水冲击的作用，坍塌速度不过顷刻。

商时序马上拽住路廿八，并将刚刚控制内劲强行震碎墙面，被内劲反震开始咳血的夜烬顺势揽入怀里。

如商时序预料中的一样，汹涌的湖水刹那间灌入。

三人瞬间被湖水淹没。

夜烬自为了破开墙体，被内劲反震咳血后，眼前便一片模糊，后来便直直坠入了黑暗。

只记得腰间自始至终都有一只有力的大手禁锢着，强势却安心，是冰冷湖水中唯一的温暖。

“咕噜噜……”

感受着周身的刺骨湖水，一切仿佛往事重现般。

鲜血，刺痛，寒冷，痛彻心扉，连带着当年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上让人喘不过来气。

“岁岁！岁岁——”

梦境里，年幼的，粉玉雕琢般的团子回眸，便看到了相携而立的一对。

两人身形模糊，但夜烬却知道他们是笑着看向他的。

女子看向他的目光慈爱温柔，明艳的桃花眸潋滟着无限温柔，她身旁的男子轻抚着妻子的腰肢，凌冽的眉眼却在看向自己的妻儿时，流露出柔情。

“娘亲……爹爹——”

小夜烬在后面追着他们，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那么遥远，无论他如何去追，都追不上分毫，他们仿佛隔着天堑般，遥不可及。

但他好不容易追上时，眼前的一切，却让人呼吸一滞。

眼前是火海燎原，一片鲜血；耳畔是阵阵痛苦声，又老又少，此起彼伏，却无休无止；鼻息间，就连空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硝烟的味道，几欲作呕，却根本没有气力。

血淋淋的画面刺痛着五感，冲击着神经。

这样一个事实格外清晰——

都不在了……

为什么——

“哥，哥……跑，快跑——”

小夜烬闻声侧眸看去，却见位同样粉玉雕琢的小女孩儿拉拽着他。

黑夜，火把，嘶鸣声，勾勒出那夜的一切。

天旋地转间，眼前最后只剩下了一片血泊。

再无其他。

妹妹……

阿昭。

在夜烬看向那女孩儿的瞬间，一阵天旋地转，夜烬还没来得及回神，白光乍现。

一切全部化为乌有。

一时之间，心理和身体仿佛达成了共识，缓缓沉向了水底。

——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我就看可以……再见到你们了……

一切……结束……

现实中，因为被强劲的水流冲开，夜烬和商时序分散开来，夜烬原本就因为受伤没有什么气力，现下更是不想再挣扎些什么。

纤长的身形，仿佛一片飘零的飞絮，越沉越深，却再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

鼻息间冒着气泡，飘飘零零，安安静静的等待陨落。

就在这时，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一把揽住夜烬的腰肢，强行将人拉出湖水。

鸦羽般浓密的眼睛翕动，感受着腰间的力量与温度，夜烬勉强掀开眼眸。

却只能看到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最为醒目的，是那人脖子上红色的挂饰，在水波的影响下，悄无声息的从衣襟里逃出——

是一枚形似狼牙的玉坠。

……是他。

景祀。

随即，便再一次沉入梦魇之中。

……

“噼里啪啦……”

夜烬嗅了嗅，只闻到了一股清新潮湿味道，还有火焰温暖的味道。

长而密鸦羽般的眼睫垂落，夜烬只觉有些疲惫，双眸如何也睁不开，全身气力尽褪，无力疲惫。

关节火烧般疼，伤口更是如此。

意识迷迷糊糊，真真假假，记忆与现实，夜烬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了。

仿佛跌入了曾经烈火与鲜血淋漓的回忆深渊，真真假假，光怪陆离，让人头昏脑涨。

肩胛骨突如其来的一阵刺痛感让原本昏昏沉沉的夜烬下意识地出手抵挡。

商时序眼见得，刚刚侧躺在地上烧得神志不清的人，在他准备上手帮他清理伤口时，瞬间起身，自大腿侧抽出一把刀刃，精准无误地抵上商时序的脖颈。

得亏商时序留了一手防御避开，才堪堪躲过攻击。

这人……

甚至不禁让人怀疑这个人发烧昏迷是装的。

但当商时序抬眸，发现夜烬压根没有睁开眼睛，整个人依旧是神志不清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精准的下意识出手防御自卫——

感受着面前忽如其来刺过来的劲风，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中了毒，这人竟然还有气力防身自卫。

——好强悍的反应能力。

商时序看着因为用力牵扯撕裂开来，沿着湿漉漉的衣衫往下淌的鲜血，再反观夜烬，竟然就想受伤的不是他一般，神情自若。

看着那白皙肌肤上被水泡得惨白溃烂的伤口，还是开口道。

“……郁景。”

谁？

在叫谁？

哦……

残留的思绪让夜烬恍然，是在叫他。

原来，名字太多也会有分不清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