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
夜烬闻言哂笑,毫不避讳地对上赵弘审视的目光。
“你去彭府干什么?”
“吊唁。”
“真的只是吊唁?据我所知,你和彭浑并不相识。”
“……”夜烬静默片刻,抬眸看向一副胜券在握模样的赵弘。
“郁景,你应该知道,在诏狱,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认罪。”
在赵弘看来,这个一个契机抓到郁景的把柄。
试问一个上一秒还当甩手掌柜当的极好的人,下一秒为什么还要参与这件案子?
很显然,在赵弘看来郁景还是在暗中调查彭浑的案子。
他是这么认为的,觉得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正好抓到郁景的狐狸尾巴,也可以私下上报给晋王。
晋王一党一直极力要求他在彭浑的案子上错开郁景。
但这郁景偏偏就往枪口上撞,那便是再也留不得了,那两波势力的人都会出手,到时候郁景估计连自己为什么会死都不知道。
也怪不得他了。
“我认什么罪?”夜烬无语。
他思忖一番,似在权衡利弊,最后垂眸耸了耸肩,淡声解释道,“好吧,其实是指挥使派我去的。”
“指挥使!?”赵弘震惊。
他没想到,郁景竟然会说,去吊唁彭浑是指挥使的命令。
“是啊。”
既然起了头,夜烬也没了负担,看向赵弘,一副无害模样,面对赵弘的质问,夜烬无奈地全盘托出,颇有破罐子破摔的姿态:
“陛下身边的老太监王公公与彭浑是同乡,又素有些许交情。”
夜烬:“我毕竟刚刚成为同知不久,没有什么人脉,指挥使想帮我在王公公面前引荐一番。而那位王公公最近又为着无法给彭浑这么个同乡挚友吊唁而神伤,指挥使便让我去,也算是在王公公面前表现一番。”
王公公?
赵弘心下思忖,他看着郁景一副浑然不知的无害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郁景是聪明还是愚蠢。
王公公确实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不错。
也是一直受圣宠眷顾的宫里老人。
结交他,就相当于在皇帝心里记下了这么一个人,郁景刚升为从三品同知,这样的做法其实是再高明正常不过。
但问题就在,那王公公好色。
且好男色。
尤其喜欢折磨些模样漂亮标致的美少年。
指挥使将郁景这么一个,虽然赵弘不愿注意,但不得不说,郁景确实长着一副美人皮相,精致五官眉眼,昳丽容貌,桃花眸潋滟,妖冶却不显阴柔,剑眉星目,平添些许冷厉威严。
指挥使将郁景举荐给王公公认识,很难不让人想到指挥使的用意。
夜烬见赵弘一瞬间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佯装不明所以:
“怎么?你大可以去询问指挥使。”
“我知道了。”
赵弘表情渐渐恢复,看向夜烬不再带有莫名的怜悯。
赵弘虽总想除掉郁景这个麻烦,但在意识到指挥使想利用郁景这幅皮相从王公公那儿获得利益时,还是不免心生怜悯。
但也只不过仅仅一瞬罢了。
“所以呢?”夜烬眉头微蹙,“现在应该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当时彭府的下人们见你往火海里跑,这又如何解释?”
赵弘没说有嫌疑也没说没嫌疑,依旧咄咄逼人。
“……”夜烬抬眸不着痕迹地看了赵弘一眼,慢悠悠开口,“因为有人影。”
人影,商时序也说看到人影所以往火海里冲……
赵弘马上面不改色,但心下对郁景的怀疑淡了些许。
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总不至于同时撒谎同一个谎吧。
“当时商时序有什么异常吗?”
“你说那个大理寺少卿?”夜烬自顾自思忖了一番,最后道,“没。”
“你们有说什么吗?”
“说什么?”夜烬不解,“我又不认识他。”
赵弘问完下意识整个人往后倾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夜烬脸上的神情。
不像是演的。
而且郁景和商时序确实素不相识,甚至根本没有交集,两人暗地里联手的可能性也不大。
“那依郁兄你觉得,这火谁放的?”
“放火很明显是为了毁尸灭迹。”夜烬自顾自地分析,语气戏谑,“也很明显应该是凶手干的,这还需要问我吗?赵同知。”
面对夜烬这幅挑衅姿态,赵弘压下心中恼火,努力保持理智:
“那也不一定,毕竟当时在现场的嫌疑人基本上都在诏狱。”
赵弘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冷笑:
“哦不对,有一个不在诏狱。”
夜烬佯装听不懂赵弘的意有所指,不紧不慢:
“那不是被关在大理寺吗。”
“欸,保不齐会离开啊,毕竟又不是我们亲自看管。”
“呲。”
夜烬闻言哂笑,看向赵弘:
“大理寺的人也不是什么省事人,赵兄不会不知道吧?”
“如果是有人帮忙掩护呢?”
见赵弘依旧不依不饶,夜烬大概知晓这人在打什么主意,他不仅怀疑他,还在怀疑商时序,因为当时的那封诏书实在是太及时。
但他却没有任何证据,好不容易乘此机会逮到了他和商时序,想来方才应该是故意先去审讯商时序,再来审他。
而很显然,赵弘根本找不到商时序的漏洞,证明不了商时序存疑。
所以现在想透过他,来看商时序是否有假话,或许赵弘问了他们同样的问题。
就目前结果来看。
夜烬抬眸不着痕迹地看向赵弘。
他和商时序的证词应该是一致的。
说实话,夜烬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商时序会帮他。
帮他掩饰黑衣人的事,以及他从彭浑尸体上拿走的东西。
——还有,之前却月阁的事。
看着冷心冷情,做事倒是细致。
夜烬下意识扬了扬嘴角。
但……
夜烬垂眸,回想着最后对商时序的那一个攻击,最后还是敛眸,收回思绪。
“帮谁?裴绛?”夜烬若有所思地抬眸,“你怀疑商时序?”
赵弘没有说是或不是,只是看着夜烬。
“按你的想法。”夜烬看着赵弘,“是商时序有意包庇裴绛?你觉得裴绛是主犯,商时序是从犯?”
夜烬突然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的笑了:“他们,认识吗?”
不认识。
赵弘查不到裴绛和商时序有什么交集。
赵弘看着他。
他不得不承认,无论是面对商时序还是郁景都毫无收获。
赵弘原本就因为商时序的威胁不得不放了他而不爽,现在郁景也一副跟吃火药似的总是明里暗里戏谑嘲讽他。
“郁景,说话注意点,现在你是嫌犯。”
赵弘冷冷地看了夜烬一眼。
“呲。”夜烬冷笑,“莫名其妙。”
“同样身为锦衣卫。”赵弘低声,前倾身体,“你应该知道,诏狱不是那么好出的,哪怕没有证据。”
“提醒你一下。”夜烬不为所动地对上赵弘审视的目光,“你或许应该先问问指挥使大人的意见。”
赵弘一梗。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郁景究竟是仗着真以为受指挥使重用,还是知晓指挥使想利用他的皮相拉拢陛下身边的红人王公公,所以才这样有恃无恐。
“好啊。”赵弘气笑,“我去问。”
“但郁景,指挥使现在人可不在,要找他,估计啊,得等些天了。”赵弘冷笑看向夜烬,幸灾乐祸,“就委屈你在这多待一阵了。”
夜烬神情不变,没有应声。
赵弘是故意如此的,且不说指挥使究竟在不在,赵弘是铁了心要折磨郁景。
夜烬的双手有灼伤,后背有一道从肩胛骨开始的刀伤。
他虽然在被抓到诏狱前,上过药,确保赵弘不会觉察到他背后的伤。
但双手缠着的绷带明显,而且他的脸色也因为受伤气血不足导致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惨白。
赵弘自然看得出夜烬手上的烧伤和脸色苍白。
他就是故意想磋磨郁景,这诏狱阴暗潮湿,受伤之人在这里哪怕仅仅只是待着也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