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红极一方的艺妓,名动一时,如今仍是经久不衰。
“铮……”
一曲拨弦婉转,余韵绵长,转轴拨弦三两声,便是未成曲调先有情。
一时之间,原本拥塞喧嚣的正厅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阁内倒是比一般的青楼要大上不少,大堂正中央架起一座擂台,罗锦包裹,方方正正,四周则是三层楼层,宛若天井一般的构造。
每一层临栏杆处都设有吃酒的桌椅,供客人吃酒食餐以及美人儿相陪之余,侧头亦可以观赏正中央,被红缎所裹的擂台之上美人婀娜曼妙的舞姿。
万众瞩目之处,方才的舞女渐渐退场,红绸台上缤纷花瓣点缀着,香意袅袅。
此时台中正端坐着位白衣女子,面若桃李,肤如凝脂,眼眸垂着,长而密的眼睫掩去眸中的淡漠冷然,面上也是冷若冰霜。
但那样貌实在是惊为天人,此时的冷然更是让她有种超凡脱俗的不真实感。
伴随着曲调渐起,一道桃色身影翩然出现,宛若灼灼桃花般,在她出现的刹那,仿佛便有桃花香袭来一般。
那美人儿裙摆蹁跹,身姿婀娜,随着琴音律动,挂在身上的铃铛发出泠泠声响,与琴音想和,美得不可方物,面带薄纱,在舞姿翩翩中,悄然落下,一张俏脸映入眼帘,美眸流转间潋滟风情,似含万千秋波。
在场观赏之人赞不绝口。
岁月似乎在这一对早年成名的却月阁双姝身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一曲琴音动四方的月沉依旧端庄绝尘。
舞姿绝代风华的清妍依然顾盼生辉。
人群一阵哄闹,惊喜赞扬其才华者有之,惊艳垂涎其美色者有之。
每层的人群不断朝可以望向正中央美景的栏杆靠拢,而此时却月阁内的光线似也独为美好停留一般,聚拢于高台之上,余辉则吝啬地抛向一边临近每层的栏杆处。
故而此时的阁内,越是远离栏杆处的地方,人越稀疏,光线也越发昏暗。
“老大。”
黑暗中,一道身影悄悄回到位置上,压低嗓音,一边凑到一直端坐在那儿岿然不动的颀长身形,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玄影卫那边看起来来了十几人的样子,一部分随着那季镇抚秘密去找阁管事查了所以雅间情况,我们的人跟在里面,赵狗手底下的那个什么镇抚带着大多数锦衣卫分散在附近。”
“诶!不是我说啊,老大。赵狗手下那帮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干抓捕的,说分散搜查,我方才回来路上哪还有什么玄影卫在四处走动,都去赏乐去了。”
“老大!咱们可要行动?”
南长黎絮絮叨叨完也不忘正事。
一旁的商时序靠里坐着,一袭玄色劲装,长发用玄色缎带高束,襟前搭着一小簇编成的小辫,在光影中时隐时现。
手中练着瓷白的玉酒杯,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透着有力。
似是在听着南长黎说话,又似是有些出神,兴致缺缺,视线虽落在玉瓷杯无暇的外观上,但眼眸却并未聚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着南长黎的絮叨,商时序慢悠悠地仰头将酒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喉节滚动。
清酒微烈,但商时序总觉得不得劲,终究是差了些,根本不醉人,这京城的清酒也不过如此。
“老大?”
南长黎见自家老大没有回应,纳闷地看向商时序。
原来他们老大也是会喝酒的吗?他还是第一次见诶……
这会儿老大不会是醉了吧?那怎么办啊这……
老大也真是——
“您……醉了?”
南长黎小心询问。
“呵。”
商时序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一般,下意识笑出了声,似乎也因着这盏酒,让他多年建立起来坚不可摧的寒冰隐隐有了裂纹。
“嗨小黎,咋样了?”
肩头突兀的重量让南长黎一惊,侧目便看到了一张笑嘻嘻的脸:
“你问他会不会醉——他怎么可能会醉。”
南长黎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便听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景晖自顾自地道:
“之前我离京都会私下设宴,也请了些人,我就拖上了崇蔼,嗨我当时本来打算仗着他不会喝酒,还以为他不会喝,结果呢?硬是喝倒了一片,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还能喝!”
景晖控诉:“整整一桌子经常喝烈酒的糙汉没一个干得过他!”
对方压着声,其实在这喧闹的地方听不太清,但南长黎却从中听出了景晖的咆哮控诉。
商时序:“……”
怎么会醉呢?
燕云那边那般烈的酒,他幼时都敢和那群常年身居塞北饮酒的糙汉对着干,任是丝毫不败。
这京城的清酒便如这平静安稳歌舞升平的景象,倒是叫人喝不惯。
南长黎好奇盯着商时序的脸看,根本没有丝毫醉态:
“虽然不合时宜,但老大,我还以为你第一次喝呢,原来这么厉害!”
“嗯。”
商时序没多说什么,他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草草嗯了声,只是敛眸,缓缓放下了酒杯。
商时序是听闻这却月阁的花清酒一绝,来这一趟,酒瘾上来了,便尝了尝。
如今尝了,又不禁有些失意。
终究是比不过他记忆中塞北燕云的烈酒,便也没了兴致。
兴致过去了,此时只徒增了感慨。
南长黎随即又压低声音问一旁突然出现的景晖:
“殿下您去哪了?”
“来这儿还能去哪?刚刚去凑了个热闹,但人太多了,压根看不到传说中的却月阁双魁——有点可惜。”
景晖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随后又对着南长黎道:
“你当谁都和商时序这货一样清心寡欲的跟个佛子似的,要不是查案所需,你当他会来这儿?”
“你来这不是为了任务?”商时序抬眸凉凉地盯着景晖怼道,“要是我告诉裴听泉你……”
“玄影卫那边什么情况了?”
景晖迅速撤回不正经的神情,像是生怕商时序回去跟裴绛告状一样,突然正色道。
南长黎对梁王殿下这堪称川剧变脸般的变化叹为观止,随后又觉得似乎还挺正常好像也没啥毛病。
将方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商时序:“季镇抚那边查出什么了?”
南长黎:“内线传消息说是,季林打算偷偷查各个雅间入住者具体情况,按兵不动,避免打草惊蛇。另一方面派人盯梢那些达官显贵的动向,最好是能锁定目标,以俘获勾结南疆的命官以及那个南疆人。”
景晖拧眉疑惑:
“玄影卫那边如此确认今日南疆那边会与凶手会面?”
南长黎:“好像不是。其实季镇抚也不确定。他希望是,所以按照那个情况去调查了,即便调查无果,逮到一个神不知鬼不觉溜进京城的南疆人也是大功一件,再不济,盯着那些达官显贵,也能或多或少抓些把柄上交给皇上。”
景晖:“倒是个考虑周全的。”
商时序赞同景晖的话,对南长黎道:
“先按兵不动,多注意季林那边的情况。”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景晖兀自坐在一旁,看着商时序的表情,询问:
“你……发现了什么?”
“不太对劲。”
商时序垂眸,手下意识地捻着玉瓷杯。
“什么不对劲?”
“安排。按理来说,这是不容错过的好时机,但赵弘却派了两个镇抚使。”
南长黎不明所以,人多的话,不更方便抓人吗?更体现重视吗?
景晖皱眉:
“我记得玄影卫中内斗严重,这同职的尤其……”
“对了!”南长黎恍然,“这两位镇抚使不和啊!老大,你是想说这个不对劲吗?”
景晖了然。
是了,按理来说,这么重要的时机,而且对方还极有可能是南疆那边的人物,稍有差池,那可就不单单是任务失败了,甚至是会丧命。
赵弘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随意拿一干玄影卫的命开玩笑。
毕竟玄影卫说到底还是由皇帝统管,越俎代庖的话,赵弘绝对讨不到好处。
南疆危险且神秘,赵弘不会不知,但派了两个不和的却又同职的作为领头,自是谁也不服谁,最终的结果无论如何都会是分开行动。
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混乱的情况,又没有清晰的目标,无厘头的找,还分开行动,他们甚至还有对立倾向。
南长黎也想明白了,却更不解了:
“那赵狗这么安排又是什么意思?”
商时序垂眸。
他暂且也想不明白缘由,但这应当不是什么好事,直觉是个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