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 第18章 混凝土牢笼（三）

吊着的白炽灯摇晃起来，灯光变成白色马赛克，晃得她有点想吐。

这什么情况，地震？

乐晴来不及思考太多，绕过被玻璃扎成刺猬的张召，往楼道的方向跑。

如果真是地震，这里是六楼，跑下去还是有可能的，就是不知道怎么突破那些保安。

可是……乐晴又忍不住回头。

不大可能是地震，应该是那些员工的尖叫声导致了这一系列乱象。

乐晴忽然冷静下来，停下脚步，看着办公区域那群缩成一团，捂耳尖叫的人。

他们都是听到了“老板……解雇”之后，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而邹新伊也在说到“18楼”的相关信息后丧失理智。

这个18楼，来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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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字塔内，第七小组的人忙作一团。白天出任务的时候，宁言柯还跟她说，晚上回去一起煮个小火锅，可没想到，会出这么严重的事情。

他们人不见了，乐晴和丁凡还是在贺以辛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除此之外，姚芸方也莫名其妙消失了。

事情紧急，夏夏被临时任命为第七小组组长，带人搜寻失踪者。

可去哪儿找呢？

夏夏看着已经黑透的树林，叹了一口气。

能在贺以辛眼皮子底下消失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现在能找到的办法也只有一个了。

夏夏是第七小组的副组长，平时做的也都是辅助。简单来说，是组长的助理，任何组织不想或是不需要亲自动手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夏夏。

说得残忍点，夏夏是组长未来的替补。

如果哪天组长离职了，升职了，或者死了，夏夏就会成为第七小组的组长，接替组长的所有工作。

虽然在这里，她知道死亡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尤其是对他们安全部的人来说，可真要坦然面对，倒也没那么容易。

贺以辛是他的师傅，是带她进入安全部的人。

他第一次带她出任务的时候就告诉她，进入金字塔，要学会的第一课其实是死亡。

接受死亡。

接受自己的，还有队友的，死亡。

她总以为自己整天大大咧咧的，对死亡这事儿不怎么计较了，可当她知道他们突然失踪，生死不明的时候，还是不免难过。

一个是把她当亲妹妹的宁言柯，一个是带她适应生活的姚芸方，一个是跟她打打闹闹的丁凡，一个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乐晴。

夏夏的心理无法承受那么多人的生死未卜，可如今这个样子，她也没办法。

可在这里找到失踪的人，如同大海捞针，夏夏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

夏夏让其他队员组队搜寻，自己则一头扎进了野猪林。

贺以辛说过，先知经常出没在野猪林。

贺以辛为了减少先知的痛苦，让先知自由行动，自己背负了更多的责任。

现在，她想尝试一下能不能唤醒先知，问一问先知，或许先知可以告诉她，在哪里可以找到乐晴他们。

即使代价很惨痛，但找到乐晴是不得不做的。

野猪林是个可怕的地方，她在这里看到过无数幻影，其中就包括无数个她，混在人群里搬砖头的奴隶，站在金字塔顶端握着曲柄赫卡权杖的法老，被白布裹着塞进人形棺的木乃伊……太多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确定自己是谁，直到贺以辛告诉她。

夏夏穿过一条长长的小路，从上面的枯枝落叶上踩过，拐进一片枫树林。

枫树耐寒喜凉爽，但成年树需要足够的光照，叶子才会变得火红。

在这个漆黑的地方，竟然也有火红的枫叶，上面还落了很多孢子。

不过孢子并不是把它们当作载体，而是交通工具，它们只是暂时停留。找到了合适的载体，它们就会离开交通工具。

夏夏小心地避开漂浮的孢子。

先知就在一棵大枫树下。

“先知大人。”

先知抬起头，从凌乱的头发中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夏夏！”

他这是恢复神智了。

夏夏跑过去，蹲在先知旁边。

“先知大人，夏夏有事情要找你帮忙。”

“因为乐晴？”

“是。”

先知知晓一切，不用她说，先知就已经知道她来的目的了，除非先知不清醒。

“夏夏，乐晴在迷雾之镜。”

“迷雾之镜？”

“是的，迷雾之镜。”先知偏头看夏夏，“你可想好了，如果去找她，你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知道，可是有些事情，需要在迷雾之镜里完成。”

贺以辛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贺以辛告诉她，若一个星球即将灭亡，人类延续下去有两种方式：一，拯救星球；二，寻找新的星球。

就像那些原本的载体消亡的孢子。

载体要消亡了，可是生命还存在，它们无法让蘑菇死而复生，于是它们去寻求另一个载体。

可是，他们的世界好像是一个被透明罩子框起来的球，甚至不是一个球，只是一张白纸，他们是被框在这个空间里的蚂蚁。

夏夏直觉认为这里的文明足够发达，可是他们无法离开这片土地，无法越过海洋，无法穿过云层。

所以，要拯救这个星球，就只能让这个能源即将枯竭的星球起死回生。

“先知大人。”夏夏帮先知把头顶的枫叶摘下来，又把头发捋直，顺到耳后，这才告别先知，“先知大人，不要难过，我会回来的。”

“夏夏，我会想念你的。”

告别了先知，夏夏回到金字塔，找到贺以辛。

“贺队。”

“夏夏。”

“贺队，你不用伤感，这只是一场短暂的告别，甚至不算告别，我会很快以另一种方式回到这里。”

夏夏时常觉得自己像个机器人，可是又觉得好笑，她本来也不是一个完全的人。

“夏夏，这是属于你的。”贺以辛递给夏夏一枚徽章。

这是先知曾经送给夏夏的徽章。

可惜也不是完全体。

夏夏拿过徽章，身上的伪装也随之消失。

为了不让人认出来，贺以辛给她加了一层伪装，也就是以幻相示人。

除了贺以辛和先知，没有人知道她的本来面目。

拿到徽章，也就是拿掉了那层伪装。

“去吧。”

“是，贺队。”

-

乐晴跑到九楼的时候，遇到了往下走的丁凡。

乐晴有些奇怪。

两人分开之后，丁凡不是应该回到自己的工位吗，为什么现在会从楼上下来？他们分开之后，丁凡又去了哪儿？

乐晴总觉得丁凡是来拦她的。

“丁凡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丁凡没立刻回答，而是抓着乐晴的手往楼下跑：“不要命了，这种情况还往楼上跑？”

她要趁这个时候去总裁办看看。

她觉得丁凡不正常，可又不能确定丁凡是真的不正常还是因为不信任她而不正常，所以只能装作没有察觉。

她不能被丁凡看出来自己心里的想法，只好跟着下楼。

“楼下保安拦着，我出不去。”

她有一把枪，保安人手一把枪，跟他们火拼显然没有必要。

“我有办法。”丁凡亮出手里的通行证。

蓝色的壳子，里面是一张空白的卡片，通行证和工牌长得差不多，但是他们的工牌没有进出权限。

跑到一楼，整栋大楼还在摇晃，但守在闸机外面的保安跟察觉不到一样，只顾着盯里面的人。

丁凡刷了通行证，闸机闪了绿灯，门“咔哒”一声开了。

乐晴跟在丁凡后面，大摇大摆当着保安的面走出闸机。

这群保安，还真是只认通行证不认人。

走出大楼，乐晴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即使一口空气里至少一半是汽车尾气，但也比办公楼里换气口放进来空气和写字楼里千篇一律的香薰味好闻。

大楼位于市中心的繁华街道，前面是宽阔的马路，汽车络绎不绝，马路对面走过一段天桥，就是高耸入云的电视塔。

这个点还是下午，电视塔一片寂静。

旁边有游客举着相机路过，说要去哪个小巷子里的餐馆吃个饭，那里的蛋黄排骨好吃，晚上去江边看电视塔的灯光秀。

阳光明媚，乐晴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不是她在现实里经历过的吗？

离职那天，也是一个下午。

她交接好了工作，跟人力资源部的人沟通好，带着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提前下班了。

走出大楼，一切恍如隔世。

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游客不少。在写字楼里待久了，她仿佛觉得工作时间室外是不该出现人的，只有在上下班的时间人才被允许外出。

她只不过是被困在工作里了。

阳光只有在失去工作之后才照在她的身上。

“乐晴，你还好吗？”

丁凡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没事。”

乐晴忽然在想，这个迷雾之镜，是不是就是现实的映射？她在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都会在这里添油加醋再上演一遍。

迷雾之镜又怎么会知道她过去的事情，能读取她的记忆吗？

可如果是这样，迷雾之镜岂不是可以知道她的所有信息？包括她在现实中的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

如果这么说，迷雾之镜的目的似乎并不是置他们于死地，而是给了他们很多生机，否则，它完全可以利用这些创造一个永远不可能离开的副本。

“你不是说，离开大楼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