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中拾月 第6章 打劫

随着男子修长的手指缓缓落下，他身后的青袍弟子们“哗”地迅速将萝笙二人团团围住，并以她为圆心一圈圈盘腿坐下。

“结阵！”

“是！”数百弟子齐齐回应，声势浩大，连夜色都冲淡许多。

训练有素的弟子们缓缓闭目掐诀起势。萝笙在圆心抱胸而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动作。闭关十几年了，她也想看看如今的天剑门究竟如何。

弟子们身上浮现淡淡银色光辉，数百人呼吸之间步调一致。光辉随着他们的动作渐渐汇聚于空中一处，光芒越来越盛，逐渐盖过月亮，像一轮烈日，将空地照得亮如白昼。

“此乃天剑门的镇门之法，名唤天剑诀。敢问阁下能否接下这一剑？”

站于阵眼处的宋青山手指轻轻一点，那炫丽的光芒迅速蠕动，化为一柄七八丈的银色巨剑。剑身纹路精致，剑柄之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色宝石，光芒大盛，像一颗殷红的巨眼盯着下方的敌人。

他指节微旋，巨剑便缓缓调转方向，剑尖寒光一点，正对着萝笙。“去！”一声轻喝，剑尖划破长空，发出尖锐的呼啸。

巨剑携着千钧之势轰然压下，那股压迫力让凌灿只觉浑身骨骼都在发颤，整个人仿佛被一座万斤巨山死死压住，耳膜轰鸣，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钝感，他咬牙挺直背脊，不让双腿软下去，一缕若有若无的腥甜味从喉头缓缓漫上来。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挡在身前的女子，她的衣裙被风鼓得如同胀满了气的白帆，猎猎作响，可她却巍然不动，脸色平静。

所有弟子都在等剑落的那一刻。剑下的亡魂已不知几许，这个女子也不会例外。剑尖已经贴近女子脸颊，马上就要刺破她的眼睛。可她却没有丝毫动作，也许被吓呆了，弟子们不屑地看向她——方才还以为她有几分能耐，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只会虚张声势的家伙。

阵眼中的宋青书眉头一直没有放下过，他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女子缓缓动了，所有弟子如临大敌，顿时坐直了身子。只见她缓缓抬起手，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剑尖之上。指尖白皙脆弱，点在凌冽的剑身上时，渺小得像一只蚂蚁，仿佛稍一用力就会被锋利的剑刃划破。但巨剑却这样停了下来，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悬在女子上空。

宋青山的额头布满了冷汗，“各弟子助我！”

“是！”弟子们迅速转换手势，身上涌现出更多的银色光辉，但众人脸色纷纷苍白了起来，有些实力不济的嘴角甚至溢出了鲜血。

光辉聚集成河，涌向了巨剑。剑身光芒逐渐收敛，只那颗红色宝石变成了鲜红。巨剑猛地一颤便开始继续缓缓下压，众弟子面上一喜，有用！可没等开心太久，只听得一声“咔嚓”，宋青山瞳孔猛然一缩，剑裂了！

以一指之力撼苍穹，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咔嚓咔嚓”剑身的裂缝越来越多，裂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灵力补充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剑裂的速度。

宋青山猛地推开身旁的弟子，目眦欲裂，“快跑!”

还不及做出反应，巨剑砰然炸裂。碎片夹杂着狂风扫向平地上的所有人，青袍弟子们纷纷倒地哀嚎，不知死活。

萝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倒地的弟子们，她还是高估他们了吗？掌门说不能与天剑门起正面冲突，那他们都消失了不就没正面了吗，她暗暗点头。天剑门一直派人暗杀逍遥宗弟子，也算是一命抵一命。

杀心四起的萝笙解除正中的结界，向着最近的弟子直直走去。

远处的宋青山自倒地后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一脸杀意，顿时打了个寒颤，她想把他们都杀了！急忙连滚带爬地奔向萝笙，径直跪在她的脚边，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是我们有眼无珠，得罪前辈。求前辈饶我们一命！”没有灵力的保护，男子的头很快磕破，流了满脸的血也不敢停止。

“师兄，你别求她！”远处的少女厉声喝止，看向自家师兄的眼神里满是不屑，随即她猛地转头，目光如刃般刺向萝笙，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挑衅的冷笑，“我可不信你敢杀我，我是天剑门掌门之女楚瑶露，我爹爹是化神修士，你敢杀天剑门弟子我爹定不会放过你！”

“你闭嘴！”

男子生怕他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师妹激怒到眼前女子，急忙抬头打量她的神色。只是她面上不悲不喜，一双眼眯着盯在楚瑶露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青山心中大骇，若是她想杀了小师妹，那...咬了咬牙，他再次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血直直流入他的眼睛，“前辈若是觉得不解气，我可以自尽在您的面前！只求您放过我师妹和其他弟子们，他们什么都不懂，只是听命行事！再者有一点我小师妹说得没错，您要是把他们都杀了，这么多弟子，天剑门必不会罢休。这对您也是有百害无一利！”

“师兄，我们不怕死！我们不要用你的命来换我们！”弟子们大声叫嚷，纷纷对萝笙怒目而视，有的甚至开始叫骂起来。

宋青山挺直的背脊突然弯了下来，一群蠢货！脸上泛出了深深的疲惫。

“你看，就算杀了你放过他们，难保他们不会回去告状，天剑门照样不会罢休。”萝笙终于正眼看了眼地上的男子，语气带着几分玩味。

听出女子话中的松动，宋青山狂喜道：“他们不会！我们天剑门弟子行走在外，每人都会携带一枚绝尘丹，以防...以防...”后面的话不好再说出口。

“以防你们做出杀人劫货的勾当，好抹除记忆以绝后患？”

没有理会女子的嘲讽，他微微一笑算作默认了。

萝笙直直盯着面前男子，思考着他的话。绝尘丹的名头她也听过，是天剑门的独门秘药，可以让人对两个时辰内的记忆产生模糊。这倒是个解决方法，一次杀这么多弟子，天剑门必会彻查。两派关系本就紧张，要是真打起来，他们人多，光踩都能把逍遥宗剩下的弟子踩死。

她低低叹了口气，就这样放过他们又觉得太过憋屈。郁闷地将宋青山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视线最终停留在他腰间的元宝袋上，那就收点利息好了。

“放过你们可以，把弟子们的元宝袋全部上缴，再吃下绝尘丹。”指了指满脸错愕的宋青山，“你去办!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宋青山满脸欣喜地起身，对着萝笙略一抱拳便急忙朝着弟子们走去。

“怎么这样啊，这可是我攒了好几年的家当。师兄，我们不怕死，只怕穷！”

“闭嘴，别废话！快给我！”

“师兄，能不能给那个女人打个商量，这里头有我找了好几年的**，把这个给我留下。”

“闭嘴！”

“师兄！为什么一定要听她的话，我不吃！我要让爹爹杀了她！”少女大吵大叫着，只听“啪”一声，声音骤然消失。

“下一个！”

“师兄!...”

“师兄!...”

弟子们吵闹成一片，宋青山额角的青筋没有下来过，他突然后悔给出这个主意，让这群嚣张跋扈惯了的愣头青彻底死在这里好了！

“前辈，所有元宝袋都在这里了。我也让每位弟子都吃下绝尘丹，前辈大可放心。”恭敬地呈上一个华丽大肚元宝袋，宋青山长松一口气，总算了了，再继续下去，他都忍不住手刃这些弟子。

“好，办得不错，为难你了！”萝笙欣赏地看向他，她最喜欢聪明人，天剑门的大师兄比她那个不靠谱的师兄强太多了。她还真想打晕他，把他也带回逍遥宗。

掂了掂手上的元宝袋，还挺沉！萝笙满意地将它收了起来，抬首望向眼前紧张看着自己的宋青山，“你自己那颗呢？”

“我不是要...”随即马上明白女子想饶他一命，顿时一脸狂喜，毫不犹豫将绝尘丹丢入口中。眼前突然一黑，宋青书觉得脑袋快被撕裂了，原来中绝尘丹是这样的滋味，在意识消散之际，他下定决心再也不带绝尘丹出门，接着便猛然倒向地面不省人事。

......

云雾深处，身穿淡黄色布衣的老者端坐于山峰的悬崖平台上，那平台不过丈许大小，边缘生长着数棵迎客松，崖下是深不见底的云海翻滚。山风猎猎，老者的衣服不见丝毫摆动，彷佛有一层透明的屏障隔绝了风与雾。

老者独自一人坐于棋盘之前，手执黑子踟蹰，却见白子自己悄然落下，好似他的对面坐着无形的对手。

在黑子敲击棋盘发出“啪”声时，一个人影快速靠近，跪在了老者脚下。“弟子无能，未能取到影妖的妖丹。”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宋青山。

久久未得到老者的回复，宋青山的脚边一滴滴冷汗砸了下来，极度寂静中，只能听到一声声棋子落于棋盘的啪嗒声。

“弟子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却未能完成任务。还请大长老责罚！”

“可知是什么人抢走妖丹。”老者淡淡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弟子不知。弟子们一醒来就看到影妖残破的尸体在旁边，妖丹却不翼而飞，就连...”他脸上冷汗涔涔，不敢再说却不得不说，“就连弟子们的元宝袋也都不翼而飞。”

“愚蠢！无能！”淡漠的声音总算有了情绪波动。

宋青山头脸伏地，不敢看大长老的脸色。

“若不是逍遥宗就无妨，若是的话，想想你的小命该如何保住吧。”大长老拂袖而去，淡淡的声音在崖壁回响，“此事我需禀报掌门，你自领罚去吧。”

宋青山苦笑抬头，只见棋盘上白子步步紧逼，杀机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