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莘的脚上像是被定了钉子,叫庄冉无论怎么拽也拽不动。
边九看着那不远处僵持着的两人,无奈叹了口气,便踱步向两人走去,走到近前,边九先跟庄冉打了声招呼,又转头看向了那一旁侧头的人:“钟瑶?”
祁莘没反应。
边九叹了口气:“祁、钟、瑶。”
祁莘还是没反应。
边九近乎有些讨好地开口:“小师弟。”
祁莘:“……”
撂下庄冉拽着他的手,祁莘“哼”一声转身走远。
独留边九和庄冉在原地,望着那气哄哄走远的人。
边九头疼:“那小子什么时候才肯理我?”
庄冉转头看了眼边九,又转回去:“说实在的边师兄,你就说祁莘这气得对不对吧。”
事情还要说到半年多前,那一场城门战边九片甲不着只身突然出现在乱战中,当时情况危急谁都没来得及说什么,等战后被人从尸堆里刨出来,几乎快连一口气都不剩了。
祁莘受的伤比虞珵和边九要轻些,虞珵那边有庄冉近乎日夜不停地守着,祁莘便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边九这儿。
虞珵醒的比边九早,而等病榻上的他听说边九也醒了时,他费力地从床上爬起了身,叫庄冉搀扶着到边九房里去,就算爬也要爬过去给人狠狠骂一通。
没人拦着他上战场啊,但此人居然片甲不穿就那么轻装上阵了?!
真是前无古人了,功夫再高也不行!
然而祁莘却没同虞珵一样,他等边九醒来后仍旧尽心尽力地守着他,却是每当边九想要同他说话时,祁莘一概不理,连眼神都不给一个。
等到边九恢复了些、能够下地走路后,祁莘便离开了边九的视线,边九走到哪儿祁莘都躲得远远的,也不知道要生闷气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儿,边九又叹了口气,转身向一边走去。
庄冉回过神来,追上边九:“欸边师兄你去哪儿?我陪你。”
边九:“到西边院子去,红姑娘和畹兰姑娘她们在那儿等着。”
说到畹兰,自那日碧亭轩受了红石开导,她便与原先碧亭轩的姑娘们合计,在虞珵托人打点下,这碧亭轩的原址上如今成了姑娘们起家的首站。
姑娘们多是奇思妙想,有人说要裁衣卖裙,有人说要贩珠宝首饰,有人擅烹调要开食肆……于是乎,这座同姑娘们相伴在大火中浴火重生的楼宇,重建后成了这京城首家兼卖衣食的店家,且说一楼楹处有招待,二阁层处设食坊,三楼裁衣首饰铺,楼阶相顾不相碍,好不和谐。
姑娘们一改往日杜门不出,掌舵起自己的人生。
尽管起步仍有许多否定的声响,但姑娘们还就非要抛头露面去打烂了那些碎嘴子的脸,再没什么能阻挡她们向前的脚步。
近些日子畹兰听说边九和虞珵的身体都恢复好些,便三天两头地往这侯府跑来送吃食补物,边九和庄冉到西院时,红石和畹兰已经坐那儿好一会儿了。
送走了方之锠,虞珵向小厮打听后便也赶来此处,结果人才刚到门口,虞珵便听院内一声专冲他的话道:“唉,某人来晚,畹兰姑娘带来的好吃点心尝不着了。”
虞珵走进院中,无奈点了点石桌边坐着的庄冉的后脑勺:“吃这么多不怕午膳吃不下?”
庄冉拍开虞珵的爪子,不给人好脸色:“要你管。”
他可还没忘方才院子里跳树的事呢!
庄冉恨得牙痒痒,猛塞了口点心到自己嘴里。
还什么“飞檐走壁”?!
还、还什么“小孩儿非吵着要玩”?!
庄冉恨不过,又转身去拍了虞珵一记。
“哎。”虞珵结结实实挨了下,没理遂没敢多吭声。
坐在旁的畹兰见状笑笑,对此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虞珵与庄冉之间,畹兰是从红石口中听来的,畹兰不得不承认她起初听来震惊,或者说难以理解,似深宅院中的金丝雀被关得久了,对于一切打破常规的事情,一时间便是如此。
即便如今已挣脱铁笼,根深在骨子里的思虑却仍旧让其不解——自古情爱之事为男女,婚姻惯来龙凤呈祥,两位男子又何能相爱相伴?
可是那个最开始带畹兰打破铁律的人以身告诉她可以,畹兰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让自己消化了这件事,第二天天没亮,她便跑到城南的庙里去为二人祈了福,只愿他们长久。
而在经历了那诸多变故后,红石与老卢再看眼前二人,便也唯愿长久了。
健康平安要长久,余生厮守亦长久。
虞珵与畹兰道:“掌柜的最近店里情况怎么样?”
“哎什么‘掌柜’呀,”畹兰一听乐了,“虞将军快别打趣我了,你放心,最近那些到店里闹事的基本都已经跑没影了,多亏了您派的人帮衬。”
虞珵点头:“那就好,以后还要有什么事也别客气。”
“将军放心,不客气,”畹兰笑着回虞珵,“不过啊你刚这么提起,我倒还想起来,闹事的不曾有,就是最近店里有一怪人——”
“怪人?”
城街闹市区
改头换面的碧亭轩如今名唤“福兴楼”,新店开张可谓是顾客盈门。
而近来福兴楼却不知为何总来一怪人。
那怪人常常一身白衣,一人坐在福兴楼二楼靠窗的位置,来了却也不久待,待着却也每次只点一壶酒。
也不怪畹兰能够注意到他,实在是这怪人生了一副好皮囊,然而每每有年轻的姑娘凑上前去打招呼,那人却从来只是朝人点个头,淡淡一笑,便又继续望向窗外,他执着自己的杯盏,任凭大方的姑娘如何追问,也再不给一点反应。
一酒壶,一杯盏,他的桌上空空如也。
人人上饭馆来吃饭喝酒都是三两成群,热热闹闹,那人却永远只有一人,游离在人群之外。
酒不过是每日从酒庄取来的普通的酒,有时畹兰远远望着那白衣忽飘般的身影也会想:那人到底是为何要来这里?
畹兰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日午时阳光正旺,福兴楼照例等来了它每日只取一壶酒的白衣客,只是这一日白衣客喝酒前,特地上福兴楼三楼买了一顶白纱帷帽。
“咚。”
轻轻地一声,酒杯与木桌相碰。
白衣客放下手中杯盏,起身拿起桌沿的帷帽戴上,走出了福兴楼的大门。
——
夜半从父亲的卧房里出来,虞珵走在回廊里脑子还浑浑噩噩的,他真的想不通啊:他爹到底是怎么发现的?!什么时候发现的?!知道了又为什么不告诉他?!问他还什么都不说!
虞珵一脑门儿问号,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自己的卧房,他没注意到自己半开的卧房门前伸出一只手。
“欸!”虞珵被揪着领子拽进了房里。
房内唯亮一盏烛灯,庄冉把虞珵抵在墙上,一只手还没有松开人的领子,使了点劲儿迫使虞珵低头,庄冉与其额头相抵,紧张问道:“怎么样?”
虞珵:“……”
不知该怎么说,沉默半晌虞珵还是老老实实把他爹的原话复述给了庄冉。
庄冉:“……”
面上慢半拍浮起层绯红,庄冉颤着手松开了虞珵的领子,推开他一句话不说便向里走去。
“唉,”虞珵追在庄冉身后掰过了他的身子,“怎么生气了这是?现在这不挺好,我爹也没拦着——”
“哎呀!”庄冉快气死了,挣脱不开虞珵,只一边与人推搡着一边红着脸道,“都、都叫你平时在外面注意点注意点,你非不听,肯定是被虞叔看到了。”
虞珵安慰庄冉:“也不一定,你等我明天再去问问。”
庄冉抬头赤红了脸:“你还想再问?!我都快羞死了!”
虞珵:“……”
被驳了话,虞珵看着庄冉气鼓鼓的脸颊,虽然某人正在生气有点不合时宜,但如此看着实在觉着可爱。
“咳,”虞珵欲盖弥彰地咳了声,好整以暇地拉过人的胳膊把人拽进了怀里,他低头捏了捏庄冉的下巴,“好了别气了。”
庄冉还气:“我真是受够你了。”
虞珵好笑,他逗庄冉:“那你准备怎样?”
庄冉想了想,恶狠狠地瞪了虞珵一眼:“我半夜翻墙溜走。”
说着庄冉还真就推开人朝门口走去,虞珵陪着演戏,赶忙从身后拢住庄冉:“别溜走,我错了。”
庄冉回头看虞珵,见人嘴角还擒着笑,威胁道:“我就走了!我还带上文卿一起,带上商初一起,带上钟瑶一起,就不带你,再也不回来。”
虞珵把庄冉搂得更紧了:“不许。”
庄冉:“我就走。”
虞珵:“我不准。”
庄冉:“关你什么事?”
虞珵把手伸进了庄冉的衣领里。
“喂不许挠我痒!”庄冉怕痒极了,他倏地就又开始挣扎,笑道,“虞珵你松开!”
虞珵笑了:“关不关我事?”
庄冉边笑边与人吵:“你、哎你怎么这么讨厌!”
虞珵:“谁讨厌?”
庄冉:“……我不理你了!”
夜半的屋内庄冉要挣脱虞珵的魔爪,虞珵便又用手紧搂住庄冉不让他挣脱。
打闹间,二人没注意到靠近了窗台。
“啪——”一声。
放在窗台边的花瓶被打碎到了地上。
二人倏地停止了打闹,虞珵把庄冉拉远:“没被擦到吧?”
庄冉摇了摇头。
而他注意到地上那被打碎的花瓶碎片间——
“那是什么?好像刚被压在花瓶底下有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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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散瓶间故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