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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芳林 第40章 卿国将为先步

作者:妘十七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1 06:55:17 来源:文学城

那日并不愉快的交谈最后以司伯良提着两壶桂花酒到侯府作结。

虞衡久违地带着司伯良来到了自己卧房后的小院,两人默契地都未再提及那日的冲突,只是举着酒杯一轮又一轮,把话全都放到了酒里。

然而醉至深处,还是不免打开了话匣。

两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男人要说能聊的太多了,红透了面庞的司伯良拽住虞衡的手,带着他一起从天南聊到了地北,从年轻时候扯过的淡到结婚生子干过的蠢事,全都被拉来鞭笞了一遍。

过去的桩桩件件都从这个握着自己手的醉鬼口中脱出,于是虞衡就着一杯又一杯的桂花酿,又囫囵走了一遭往昔掠过的人事。

而司伯良握着虞衡的手念到的话头里,又总也离不去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他的发小,亦成了后来与虞衡对拜天地之人。

不知名的花落到了端着的酒杯中,渐渐酒气上头的虞衡模糊了意识,耳边老友嗡嗡的絮叨徐徐离远,唯一道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响起又落下。

虞衡第一次听闻时,是在多年前城中央酒楼旁的一片樱花树下,伴着细碎的雨声——

这片在一众珠宫贝阙中附庸风雅的樱花树丛,那时它的周围尚未颓废,却也远没有如今的楼宇繁盛,房屋没那么密,酒肆没那么高,可那年酒过三巡斜坐窗台的虞衡却还是一眼望到了远边隔了段距离的樱花树上,那道坐着的红衣身影。

窗外渐渐飘起小雨,应酬结束的虞衡拒绝了他人的相送,许是被烈酒冲昏了头脑,他独自一人不自觉地便走向了那时窗外见到的樱花树丛。

他不知为何,亦可能只是想见见,到底是哪个傻家伙大半夜坐在雨中的树上赏月吧。

然而走到中途,虞衡望向天空飘着的毛毛细雨,晃了晃自己被酒泡过的脑袋,又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不禁嘲自己才是傻了。

不撑把伞也就算了,大半夜下起雨,月亮早就没了,谁还会干坐在那树上发愣?

这般想着,虞衡转身准备往回走,而那时他距离树丛说来也只剩几步,在他转身的那刻,一道清脆的声响穿破雨幕撞进了虞衡的心里。

“喂!怎么不继续走过来了,老娘可是坐这儿望了你一夜呢!”

虞衡两眼倏地睁大了,他再次转过身,望向那片樱花树丛,却不见人影,于是虞衡顶着细雨,一边想着自己肯定是疯了一边向树丛的中央快步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干,一双脚似乎已经不再是他的了。

等到终于躲去了其余树的遮挡,虞衡走到了樱花丛的中央。

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个深夜独坐在树上的傻家伙。

周遭酒肆明明暗暗的灯火打在树上,夜雨中,树冠上密密麻麻的樱花一朵挨着一朵,已然积攒了许多雨珠,反射着酒肆照来的灯火,浑身闪烁起剔透细碎的光。

虞衡走到树下,抬起了头,一眼见到了那树上坐着的红衣少女。

她高坐在一棵樱花树向外延伸的枝干上,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架在屈起的一条腿上,雨水打湿了她高高束在脑后的长发,两鬓紧贴着她红润的脸颊两侧。

见到树下人的那瞬间,她只是用手随意将湿了的碎发往后捋了下,她笑道:

“喂,傻小子,你怎么不撑把伞?”

虞衡一顿,那时尚且年轻的面庞泛起阵绯红,他仰头望向少女:

“你怎知我会过来?”

“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呀,”少女笑着回答他,“况且,我都在这树上守了你一晚上了,你再不过来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你坐在窗台那儿看见我了吧。”

被戳破的心思叫虞衡都不知该说什么了,然而还不待他有何反应,少女便又道:

“你呀你,我可全都看到了,坐在那窗台边往外泼了不少酒吧。”

虞衡的脸愈发红了,他转移了话题:

“你为何要在树上看我?”

“吃饱了饭撑的随便走走,无意间看到楼中美人,怎么,还不允许我多欣赏几眼了?”

少女随意道,两手一摊,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径有何不妥。

“……”虞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不自觉移开了看向少女的目光,他垂在两侧的双手握拳又放开。

却是下一秒,眼前一道红影闪过,虞衡一惊——

竟是那身着红色劲装的少女一个跟斗翻下了树!

少女两手交叠背在身后,微弯下腰侧过头去看低着头的虞衡,她又笑起来,这回说得格外认真:

“小郎君,你长得好生秀气。”

少女的明眸映入了虞衡的眼底。

一瞬间,虞衡便已经忘了自己方才其实想要问少女,为何下雨天隔得这么远她还能听见他的脚步声,为何她能一个跟斗就翻下那么高的树。

素来循规蹈矩又刻板的虞衡觉得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猜想便是在那一瞬,和少女对上目光的那一瞬,想好了同这位雨夜相逢的姑娘携手白头的场景了。

哪怕还不知她的姓名,哪怕只这一眼。

这事儿后来在虞衡一次醉酒时,凭着醉话道出,可叫坐在他身旁的祁舒臣好一阵笑话。

那个雨夜像是被摄了魂魄,与少女面对面隔得极近的虞衡嘴比脑子快,又恍若他鼓足了今生所有的勇气,他问少女道:

“姑娘如何称呼?”

黑夜里,落在樱花树上的雨水淅淅沥沥。

虞衡见几片樱花瓣落在了少女火红的肩头。

只是那时的少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雨幕中,她挥着手渐渐离虞衡远去,对他道:

“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虞衡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瞬间便落寞了几分,那时的他脑子浑浑的,不明白少女这话什么意思。

影影绰绰间,虞衡见少女远离灯火渐渐隐匿在黑夜的身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别在她的后腰上,细闪着银光。

他觉得和少女很配。

雨夜的残花不知飘落了多少在肩头,他竟都未所觉。

那时的虞衡尚且不知他马上又将和少女见面了。

于是第二日朝会,在万般震惊中,虞衡见到了昨夜与其雨中相逢的姑娘。

他这才知少女口中那句“你马上就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虞衡也才知这前夜雨中相逢的少女竟是传说中盛老将军的独女——盛暔纶,年幼时便从父习得一身武艺,年少曾四处游历走遍大河山川,后来盛老将军在战场上为国牺牲,盛暔纶顶着无数非议,毅然决然接替了父亲的位置。

盛暔纶接替父亲位置后驻守西南边塞,此次其领兵与西域戎夷交战,我军大获全胜,直把敌人打回了老巢,于是班师回朝的盛将军也终于可以休息一阵了。

虞衡与盛暔纶雨夜的相逢,便是因盛将军在回朝觐见的前一夜,她先大军一步入了京。

然而此时的虞衡无论如何也不觉欣喜了,他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看着大殿中央从容与圣上汇报关塞事宜的盛暔纶,虞衡只看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他实在恨自己怎么找不到地缝钻回到昨夜,叫自己不要干那档子蠢事了。

而虞衡终究没有那样的遁术,于是下朝时,他只得双腿插了根离弦箭似的飞速走出大殿,低头下台阶时只顾着盯着自己的脚了,也不怕撞到个人。

虞衡却终究没有逃过盛将军的猛烈追击。

“虞!文!翊!”

大殿之外,盛暔纶越过人群,喊了他的名字。

她不顾周遭或震惊或异样的眼光,直直冲到了虞衡的面前。

她笑得比昨夜还要灿烂,对着面前几乎已经呆楞住的人道:

“怎么样,惊不惊喜?”

只可惜不懂风趣的男人那时眼里只有惊没有喜,盛暔纶喊出他名字的那一瞬间,虞衡两肩一颤,头都快低到脚底板了。

“诶你是叫这名儿吧,司伯良那小子跟我说的。”

“怎么样,是不是小瞧本姑娘了,本姑娘厉害吧!”

“喂,你怎么不说话?”

“……”

虞衡的脚步越来越快,而盛暔纶却始终追得上,她喋喋不休地跟在虞衡身边,而虞衡像是终于忍无可忍般,突然猛地停下了脚步。

虞衡面带窘迫,不敢去看盛暔纶的眼,停下脚步的那瞬间,他迅速拱手躬身低下头去:

“将军,昨夜之事多有冒犯,小官有眼不识泰山,如今已睹将军尊容,必、必定不会再有下次,一切……还望将军多多包含!”

这是虞衡的真心话,倘若那时他能够知晓盛暔纶的身份,定不会问出那句自己带有小心思的问话,不、不对……如果真知道身份,本身也不会再去问人家姓甚名谁了。

虞衡脑中不着四六地想着,心腔咚咚跳个不停,抬起头时,已然面红耳赤。

盛暔纶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突然“噗嗤”笑了声:

“喂,说得你好像对我干了什么似的,你干了什么?”

虞衡一惊,赤红着脸忙又准备躬下身去解释他并非此意,却见盛暔纶在这时重重叹了口气,她终于放过虞衡了似的,在其又准备行礼前转身踏开了步子。

她的双手高举过头顶,一手握住另一条手臂的胳膊,剩余的那只手便在空中小幅度地挥着,渐渐离虞衡远去,如同昨夜。

而愣在原地的虞衡被匆忙赶来的祁舒臣从后猛地勾住脖子:

“诶诶,怎么回事儿啊?”

虞衡这才收回他望向人背影的目光,拍开祁舒臣架在他肩上的手,虞衡长叹了声,面对祁舒臣,他这会儿懒得同他多解释,便也不顾人追问,泄了力似的往前走去。

却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

这一遭,虞衡本以为不会再与盛暔纶有何交集了。

而那时的他不知道,事实与他料想的完全相反。

一切都要从虞衡收到的司伯良亲手递给他的那封信说起。

那日休沐,虞衡带着满脸困惑来到了那时与他并不熟悉的司伯良相约的酒肆里,他不知那个朝会上时时盛气凌人、全身长满倒刺的家伙找他有何事。

然而满心的疑虑与揣揣不安都在虞衡打开了司伯良交给他的那封信时消散了。

那时包厢内,虞衡才刚与人打过招呼坐下来,司伯良却仿佛极不耐烦似的,丢出了他揣在袖中的信件,正当虞衡还在反应的时候,司伯良与他道:

“有人怕你被吓跑了,托我给你,打开吧。”

虞衡更加困惑了,是谁给他写的信,对方要做什么?

直到他亲手打开信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封书写了满篇满篇直白爱意的信札。

字迹略显潦草,甚至可以说是不太美观,然而虞衡看在眼里,却再也移不开眼。

那封书信的最后,是提笔人的姓名,上面大大方方地写着三个字——盛暔纶。

红透了脸的虞衡坐在原位,反应过来后唰地将信纸折起,他低头抓耳挠腮良久,再抬头时,却不见了司伯良的身影。

虞衡不知道的是,那时悄声离开被委以重任的司伯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并在某位休假闲出屁来的将军提起银刀且和善的面容下,道出了虞衡拿到信札的反应。

司伯良的叙述叫盛暔纶猛地跳了起来,张嘴道了声“有戏”,她便大笑着跑出了门。

独留司伯良一人黑沉着脸愣在原地,抖了抖嘴角:“……泼妇。”

“嗯?伯良你说什么?”

转身回过头来的盛暔纶扒着门框,微笑地看向司伯良。

“没、没什么。”

司伯良咽了口口水。

那以后,盛暔纶便开始了她追人的狗皮膏药大计。

盛暔纶从不否认她就是那样的人,喜欢便去追求。

而她也永远热烈张扬,永远肆意绽放,红袖翻飞在四季,骑马奔驰过原野,拂柳梢穿梭于人群,为下一个瞬间使尽浑身解数。

她时常堵在虞衡上下朝出府回家的路上,仰躺在虞府屋檐雀鸟落足的青灰瓦间。

再后来,她会在虞衡不作声的默许下,与他同走过一段路,从一前一后到并肩而行,有时是喧闹的人群,有时是无人的小巷。

虞衡第一次假作顺手给她买的桃酥,盛暔纶忘不掉。

第一次下朝路上不经意绕远路去看的那场槐花雨,盛暔纶忘不掉。

第一次开口邀她去喝的那杯松萝茶,盛暔纶也忘不掉……

从第一次到往后寻常,盛暔纶一个都忘不掉。

她道:“虞衡,大老爷们儿怎么脸皮那么薄,算了,我以后不在你同僚面前与你说话了。”

她道:“哎呀,真想看看某人看到本将军亲手写的信札时候的样子啊。”

她道:“虞文翊,你家这房顶的风景好得不得了!”

她道:“喂,这槐花落的,咱俩都成老头老太太了。”

她道:“诶,我能牵你的手吗?这里人太多了。”

“……”

她道:“虞衡,我被皇上赐婚了。”

虞府的侧门旁,盛暔纶站在一棵流苏树下,对树那边的人道。

菡萏与白相间,流苏四月雪,落满头。

她笑起来:“我说,我非你不娶!”

她将双手拢在嘴边:“这辈子我就赖你身上了——虞!文!翊!你听到了没?”

微风吹动发梢,虞衡微微笑起来:

“离得这么近,怎么听不到?”

……

由是大婚那日,盛暔纶将自己的话付诸了行动。

虽说是大喜的日子,虞衡却仍旧不敢喝太醉,因他知还有人在等着他。

然而当虞衡打发走一众好酒贪杯的臭酒鬼后来到婚房,他还是觉得自己醉了。

红烛摇曳,纱幔轻飘。

虞衡晃了晃脑袋——他的新娘子去哪里了?

虞衡又四下望望。

然而床上没有,桌边没有,窗户边也没有。

这、这……这怎么他盖红盖头的新娘子到底去哪里了呀?!

正当虞珵在婚房中央焦急打转时,突然他眼前一黑。

虞衡:“!”

不、不对……是眼前一红。

虞衡不知自己头上被人蒙了什么东西,然而还未待他出声,下一秒他便又觉得自己在被人带着往不知哪个方向去。

突然脚下一趔趄,他似乎撞到了床沿。

下一秒,虞衡感觉到他被一双手扑倒了!

“!!”

在床上!!!

虞衡赶忙想要坐起来,却是起身到一半一道声音传来。

“想要跑去哪里呀,新郎官?”

虞衡愣了愣,那道熟悉的声音,听到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

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虞衡舒了口气,无奈笑了好一会儿。

他坐在床中央:“想要跑去掀我新娘子的红盖头,就是不知道她人去了哪里。”

那俯身半跪在自己身上的人似乎终于忍不住般大笑起来,她用玉如意掀开了身下人头顶的红盖头。

虞衡眼前再次恢复明亮,入眼是他的新娘子。

她挑起他的下巴道:“我说过,我非你不娶。”

笑得比任何一天都要灿烂。

后来每每回忆起,虞衡总是啼笑皆非。

……

只是平淡的日子并没能过多久,在虞衡和盛暔纶夫妻俩生下虞珵后生活没两年,盛暔纶便再次请赴西南了。

西南的敌寇卷土重来,盛暔纶对虞衡道:

“家国有需,我便要去。”

虞衡看着盛暔纶正色下来的脸,最后只是摸了摸她的头,这回轮到虞衡笑了,他牵起嘴角对盛暔纶道:“盛将军,快去吧。”

卿先为国将,再为人内。

临行前,盛暔纶把自己常年随身携带的银刀给了虞衡,她再次笑起来:

“料给你把真刀也使不来,就把这个给你吧,我小时候自己打的,这些年一直带在身上,你留下当个念想。”

于是往后数年虞衡真就夜夜捧在手中,再后来,他把这刀给了虞珵。

那银刀寄予着盛暔纶对父子俩的守护,义无反顾走上那条路的臭小子,虞衡觉得他得给他。

然而想来为人父的老父亲总想着在孩子心中树立威严的形象,虞衡独自面对小崽子,更搞不来抒情那一套。

他把银刀转托给了陈将军,让其帮忙打点交给虞珵。

虞衡自始至终没告知虞珵那银刀背后的故事,他觉得没必要——让孩子知道了,除了给人增添愁绪,还能干什么?

睹物伤情的事,留他一人就够了。

常常午夜梦回时,虞衡独自一人躺在榻上,想起那把雕花的过于精秀的银刀,便淡笑起来——母子俩还真是都喜欢这些工巧的玩意儿。

暔儿,你看到了吗?

你的刀,儿子很喜欢。

那年盛暔纶挂帅出征,虞珵还不过个咿呀学语的稚童,虽然自那之后的几年间盛暔纶也回过几趟京,但一趟顶天也留不过半月。

那几年间大褚不单外患亦内忧,朝臣勾心斗角布奸计不算,民间亦纷乱不堪,因此虞衡也时常几日不着家,有时使行一趟,几月之久不算多。

对此虞衡时常感到愧疚,独留小儿一人在家,但他不得已。

那时的虞衡日日最期盼的,便是收到来自战场的捷报。

只是后来捷报来了,该回来的人却没有回来……

廊前老树抖动起枝桠,湖池鲤鱼打碎了月影。

叹往事烟云,太多已无从考究。

无数个午夜梦回,老侯爷独自一人凭吊。

“暔儿,我最后只盼你作为一名战士,真正地死在战场上……”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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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卿国将为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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