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梦 第14章 金鱼

一群人正玩得不亦乐乎，不知是谁先看到正走过来的叶伽和林晓，笑呵呵地喊了句：“呦～还有美女！”

叶伽没把这词跟自己联想到一起，表情淡淡地穿进人堆，寻了一个在角落的空位置坐下来，方才余光瞥到坐在不远处的梁颂年还有坐在他旁边笑的开心正聊些什么的唐艺琳，因为心虚，叶伽只装作没看到，因而没注意到她所在位置前摆的东西。

那是独属于男生的东西，炫酷又夸张的钥匙链，墨黑色金属打火机还有一盒看上去极有质感，盒面烫金字体的长方形盒子。

林晓被推着走到蛋糕前，一群人将她拥在正中央，口中喊着齐齐的口号，让叶伽想到前不久校运动会时，每个班级入场时喊口号的瞬间。

“许愿！许愿！许愿！”

“吹蜡烛！”

“生日快乐！”

吹蜡烛之前，林晓有往叶伽这边招手示意，但叶伽摇摇头，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林晓读懂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如花朵绽放般绚丽，随后转头吹灭那几根插在蛋糕上颜色缤纷的蜡烛。

叶伽很少对人说这两个字，但身边的同龄人之间却常常用这两个字对关系亲近或者关系很好的伙伴表达谢意，她从不苟同，是认为爱这个字不应该被轻易说出口，虽然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她早已把林晓当成生命中最好的朋友，却也是第一次用这两个字回应她，在林晓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次爱你之后，在林晓生日的这一天，叶伽第一次真心地回应她之前那么多次的爱你。

蜡烛被吹灭，欢呼声如礼花肆意飞跃在空气中，叶伽被这气氛感染，忍不住勾起嘴角。

“美女，你坐的是我位置。”

一道痞里痞气的声音在叶伽耳边突然响起，距离太近，她甚至能感受到吹在脸上股股热风，叶伽下意识起身躲开，动作太快太急，膝盖磕在大理石桌的边缘，这一下撞得结结实实，痛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她还是强忍下，迅速离开了那个位置。

冷金属一般的笑声如鼓点，一下一下敲进叶伽的耳朵里，激起皮肤纹理处细细麻麻的鸡皮疙瘩，令她掌心泛凉。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男生说完，身体越过她，弯腰拿起桌上摆放着的一堆东西。

也是这时，叶伽才终于看到座位前摆放的那一堆东西。

叶伽站在旁边看得清楚，看着他如何动作熟练的从那盒子里捡出一根烟又是如何打开打火机点燃他指间夹着的那根细长香烟。

惊讶到忘记呼吸。

烟圈在眼前划过，叶伽看得认真，甚至忘记自己原本是打算离开这里的。

“很惊讶？”

叶伽懵懵地点头，嘴里说的却是另一个答案，“不惊讶。”

她忘了，这里不是学校，不会有教导主任心血来潮在课间的楼道里来回散步只为抓那几个经常偷偷聚在厕所或者是走廊角落抽烟的男生或者女生。

“叫什么？”

叶伽看着他没说话，转身要走，却被男生伸手拉住，心里生出一种被冒犯的情绪，叶伽不耐烦地皱起眉头，用那双虽常常灰蒙蒙却非常好看的眼睛瞪他。

“你很没礼貌。”

叶伽话音刚落，男生抓着她的那只手已经松开，可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感到歉意的表情，依旧用**裸的眼神打量她，那感觉让叶伽很不舒服。

院子里热闹非凡，叽叽喳喳的喧闹声偶尔穿插着几句林晓怒骂高梓晨的声音，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所发生的事情。

“周景酩。”

他说这是他的名字。

叶伽没理他，转身离开。

林晓分完蛋糕，手上正拿着一块大的，迎面撞上叶伽，一把拉住她往屋内走。

“我的天，你不知道为了给你留这块儿我废了多大力气，还好护住了，高梓晨那王八蛋一个劲儿的想抢我手里这块儿。”

两人一路走到客厅，桌子上还有沙发上散落着一堆游戏纸卡，还有一些不知道是谁带来的搞怪玩具，大多都是用来调动气氛的东西，林晓抬手抚落茶几上的游戏卡片腾出一块干净地方，然后把蛋糕小心翼翼放在上面，叶伽也蹲下身去收拾她们一会儿要坐的地方。

“生日快乐，林晓。”

这已经不知道是叶伽今天第几次说这句话了，但每次说，林晓都听得很开心。

“天呢，你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像告白呢？终于爱上我了？”林晓笑嘻嘻的开玩笑。

叶伽点头，“是，你人真的很好。”

叶伽其实想说，她这人的性格或许有点不讨喜，尤其在感情上总是很慢热，表面接受和心里接受需要一个很长的跨度，这也导致这么多年，她几乎没交到什么朋友。

但林晓是真的很好，她不会在意叶伽突然低电量的状态也不会像非要戳破什么似的非要问清楚她所好奇的，她只是很耐心的等，等叶伽愿意自己亲口说。

比如她离异的家庭，比如她现在借住在姨妈家。

但叶伽却始终对任何亲密关系保留一点余地，倾尽所有的感觉会让她生出恐惧，虽然日子拮据这几个字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但对于那个年纪且心思格外敏感的她来说，已经算是最后一道保护自己的防线。

蛋糕不大不小，上头有两朵奶油花朵。

“叶伽，你有想过考哪所大学吗？”蛋糕快吃完，林晓突然想起来那会儿和高梓晨谈论的话题。

“反正只要不是这个城市的大学就好。”叶伽想也没想就说。

“为什么？这个城市不好吗？怎么你们都想去别的地方？”林晓对此表示不理解，“梁颂年刚刚也说以后估计不会留在这个城市，他想去北京或者上海。”

“是吗？”

“是啊，他说的时候唐艺琳也在，小公主接话多快，立马就说以后没准都在一个城市，可以多聚聚。”林晓说完咯咯笑出声，“可这才哪到哪儿？咱们现在才高一。”

“可时间是悄无声息过的最快的啊。”叶伽轻声说道。

这句话林晓没听到，因为外面有人在喊她名字，林晓应了一声，“我出去一下，等我回来啊。”

“去忙吧。”

等林晓离开，叶伽坐在那里开始收拾茶几上她们刚才吃过的蛋糕残渣还有用过的湿纸巾之类，全都扫到一起之后，叶伽起身去橱柜那边寻找可以用的垃圾袋，没找到，转头又去冰箱那边找，终于在一个角落位置找到一个购物袋，应该是高梓晨整理完东西后随手放在这里的，叶伽正准备弯身去拿，眼前突然划过一道影，再回神，垃圾袋已经不见，她顺着去找，才看到那个印着超市名字LOGO的塑料袋正被一根削瘦且修长的手指轻轻勾着。

“又见面了？小美女。”

叶伽心头一紧，抬头去看，“又是你。”

看着她这幅从惊讶转变到面无表情的样子，周景酩觉得有趣极了，突然生出逗她的心思，于是用一副吊儿郎当不正经的语气说：“可不，又是我，你说说咱们这缘分有多深。”

叶伽懒得理他，更不愿意跟他多做纠缠，手伸过去就要去拿那个袋子，谁承想那人却躲开了，她抓了个空，用浅棕色眉笔轻轻描绘过的细长眉毛顿时拧在一起，瞪向他的眼睛里，不耐烦和愤怒也纠缠在一起。

“有意思吗？”

周景酩对叶伽其实没什么印象，如果不是刚才孟思澄顺嘴跟他提了句，他甚至都没有印象在学校里见过这个女生。

周景酩笑了声：“挺有意思。”满眼挑衅。

叶伽静静盯了他两秒，转身走了。

一个装垃圾的袋子，诺大的地方，又不是偏偏只有他手里那一个可以用。

周景酩望着叶伽的背影，默然轻笑出声：“还真挺有意思。”

从屋子里出去，叶伽迎面撞上正往屋内走的梁颂年，她原本生气的不行，可在看到梁颂年之后，烦躁和愤怒瞬间消失，像是一场雷暴天气突然迎来阳光，雾霾瞬间烟消云散。

梁颂年在看到叶伽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时是有些不解的，他放下手上端着的两个空玻璃杯垂在两侧，关心询问：“什么事不开心？”

“没什么。”对于叶伽来说那个叫什么周景酩的男生只是一个不愉快的插曲，就像是日记本上因为写错而被涂黑的标点符号，看着让人心烦却不重要。

“没事就好。”梁颂年担心的表情平淡了些，“你好像没吃很多东西，哪里不舒服吗？还是烤串不太合胃口，要不要我在网上点些别的东西吃？”梁颂年是个十足的行动派，话说出来，手机也已经点出界面举到叶伽面前，像是猜到她下一句话会说什么，梁颂年先一步拦下，“正好我也有一点饿了，肉串都吃得差不多了，正好给大家也点一些。”

叶伽真的没办法拒绝他了。

她伸手想帮他去拿空玻璃杯好让他动作看上去不至于那么累，却被梁颂年笑着拒绝，“没事，你先挑，我过去把这两个杯子放到水池里。”

“嗯...好。”

叶伽发现，无论什么时候，自己好像都拒绝不了这样的梁颂年。

点餐这种事她第一次做，没经验，心里也忐忑，生怕出什么差错，所以她快速扫了两秒堆满外卖店铺的界面之后，转身追进屋里去找梁颂年了。

只是她没想到会撞上唐艺琳。

准确的说，是正在和梁颂年告白的唐艺琳。

叶伽原本是打算走的，直到她听到唐艺琳的告白，原本已经转开的步子又像是被502胶水粘住一般，怎么都迈不开。

“梁颂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为了可以跟你上一所高中，我整个初三不知道付出多少努力，不论是成绩还是别的什么......我也有想过就这么一直暗恋下去算了，但我看到入学以来，你收到的情书和告白都这么多，说不嫉妒是假的，我也谈了两段恋爱，原本是想吸引你一点注意，可你的目光好像从来没被我吸引过，直到我因为考大学的事情加了你的联系方式，你不知道每天在手机上跟你聊天我有多开心......”

“梁颂年，你就不能好好地看看我吗？”

时间仿佛静止，沉默的这几分钟里，叶伽紧张到的呼吸都放慢了。

终于，梁颂年开口。

“抱歉，我没有高中谈恋爱的打算。”

听到这里，叶伽终于松了一口气，石头落得的瞬间，耳边又响起那阵熟悉的笑声，心有所感一般，叶伽转头，对上一双盛满笑意的双眼，下意识想要喊出声，却被那人提醒：“不想被人发现就别出声。”

周景酩说完一根手指在叶伽的唇上轻轻点了点，叶伽整个人往后退，却还是没躲过。

“偷听人告白就有意思？”

叶伽狠狠剜他一眼，抬手推开周景酩，转身往外走，她怕再多待两秒，就真的暴露了。

一个偷听者，这身份可算不上光彩。

还有，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呢？

周景酩也追了出来，“怎么？你喜欢刚才那小子？”

叶伽步子迈得飞快，不回答。

可这间院子地方一共就这么大点，为了躲这人，她最后还是走到刚才被林晓找到她的地方，哪成想这人脸皮厚得根本就甩不掉。

一堵墙挡在那里，叶伽被迫停下脚步，一脸不耐烦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人，“麻烦你让让。”

周景酩听完非但没让开，反而堵在她前面，“不如，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认识吗？喜不喜欢跟你有什么关系？”

“刚才不是已经认识了？叶伽。”

叶伽有点惊讶他竟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转念想想，这里的人这么多，随便找个同学问问就清楚了，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觉得。”

叶伽想躲开他，可周景酩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堵墙，方寸之地，她有点没办法了。

“你到底想干嘛？”

“我刚才已经问过了。”

“如果我不说呢？”

“不如，我帮帮你？告白这种事也不是非得自己说。”

叶伽不说话了，心想不然就这么耗下去算了，反正林晓一会儿忙完一定会过来找她，既这么想她也是这么做的，后退几步，身体靠上墙，算是跟他犟起来了。

“怎么？不走了？”眼看着小猫失了刚才那股张牙舞爪的劲儿，周景酩疑问了句。

“不走了。”叶伽淡淡说。

“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告诉他。”

“随你。”叶伽又说，反正最坏的结果她也不是没想过，或早或晚罢了，虽然她根本没打算说出来，但计划赶不上那个变化，随便吧......

要不然，还能怎么着？站在这儿大喊大叫，把所有人都引过来，第二天班级里就会流言四起，她，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承受不住这种惊天巨浪般的流言蜚语。

“就这么点本事。”周景酩笑着看她，心里担心自己这玩笑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不然？你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换个人，我没兴趣。”叶伽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神色冷漠。

“你倒是有脾气。”周景酩嗤笑一声。

叶伽不说话了，只等着林晓快一点出现。

可她没等来林晓，却等来了梁颂年。

“叶伽？你.....在这里做什么？”梁颂年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跳转，叶伽顿时绷直身体，上前想要出声解释，但明显距离梁颂年更近一点的周景酩速度更快些。

“我——”

“刚才出了点小状况。”周景酩说这句话是确在看着叶伽。

叶伽整颗心揪在一起，手掌握起拳头，因为紧张攥的紧紧的，生怕这人真的会在这种时候说出不该说的话。

但幸好，他没有。

周景酩仿佛察觉到叶伽已经紧张到心跳要爆表的状态，看着她的眼睛，肆无忌惮且张狂地低笑出声：“我迷路了，幸好叶伽帮了我。”

这真是个漏洞百出的答案，但却足以让叶伽紧张的心短暂得到一些舒缓。

梁颂年眼神疑问地瞧着叶伽，“走吧，林晓他们还在等我们。”

叶伽应了声，往梁颂年那边走经过周景酩，她始终保持警惕，生怕这人下一秒又会做出什么事，可这次他却没有，只笑意盈盈地盯着她看，叶伽收回视线，走到梁颂年身边。

梁颂年态度始终礼貌客气，在叶伽走到自己身边后，才对站在那里的周景酩打声招呼：“我们先走了。”

周景酩难得正经地回他：“好。”

直到两人往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之后，一直沉默着的梁颂年才终于放慢脚步，“叶伽，离他远一点。”

“什么？”

“离周景酩远一点。”

梁颂年只这么说，却没说原因，而叶伽既没打算问也并不好奇，只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