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梦 第13章 金鱼

周六早晨，叶伽被林晓的电话吵醒。

“喂？”叶伽眼睛都还没睁开。

屋里很安静，昨天下午，姨夫和姨妈临时决定开车去自驾游，离开前嘱咐叶伽，晚上睡觉门窗锁好，重中之重的是不要瞎碰家里的东西尤其是那间书房里的东西，叶伽应下了。

“我还以为你早就起床了。”林晓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叶伽常年在五六点之间起床，全年无休的那种，就连周六日都不例外，为此林晓还特意向她请教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们每天下晚自习都要十点左右如果碰上哪个老师突然高兴，临时多发两张卷子，凌晨睡觉更是常事。

叶伽当时只说习惯了，但其实是因为借住在亲戚家再加上她睡觉的地方是公共区域，太晚起总归是不太好且不方便，而且，早点这件事是她当初因为借助这里心里不安稳，为了多表现自己揽过来的，更加不好找借口。

偶尔体会到睡懒觉的快乐，叶伽突然有种久违的感觉，以前和爸妈住一起，两个人经常早出晚归，她有时可以在休息日躺在家里赖赖床，对她来说，从床上晚爬起来二十分钟也算放松了。

“难得清闲。”叶伽说完，睁开眼睛盯着轻轻摆动的米白色窗帘愣神发呆。

姨夫姨妈都不在家，她可以不用起大早去外面的早点铺子排队，买两人爱喝的豆腐脑还有油条，又或者小区超市后面开了很久的那家小笼包，她自己一个人在家随便煮个鸡蛋就够了。

叶伽从床上慢吞吞爬起来，抬手揉揉眼睛，把手机调成免提放到一旁的茶几上，“怎么会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早晨七点半。

林晓嘿嘿嘿的笑，最后有点难为情地说：“一想到今天的生日聚会就有点兴奋的睡不着觉，我昨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一点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半夜三点又醒了，断断续续的做了好多梦，原本想吵醒你的，没忍心。”

叶伽也轻轻笑了一声：“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啊。”

林晓回她：“不谢不谢。”

叶伽拿她没办法，起身拉开帘，走到餐桌那边倒了一杯温水，电话那头的林晓还在碎碎念个不停，她也听得认真。

“我爸妈在距离市区不远的地方帮咱们订了一间民宿，复式的那种小别墅，院子里可以烧烤，估计等咱们一会儿过去的时候，房间布置的也差不多了，伽伽，你都不知道，我妈妈前几天跟我说让我和同学们玩的开心的时候我有多惊讶，去年的聚会我都是在家附近的饭店开的，我爸妈那时候还挺不放心的，全程跟着。”

叶伽嗯了声，“或许是觉得你又向成长迈了一步，给够你私人空间。”

林晓对此倒是很认同，“我也觉得，以前我妈妈进我房间从来不敲门自从我上了高中，她每次进门都会先敲门才进。”

叶伽又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这通电话聊了将近40分钟，电话那头的林晓从这件事说到那件事，最后挂断电话还是因为林妈妈敲门喊她吃早餐。

“晓晓，怎么不多睡会儿？既然醒了要不要先吃早饭，你爸爸今早特意出去给你买的麦当劳，你昨晚睡觉之前不是说想吃帕尼尼？”

林晓腻着声音撒娇，“最爱爸爸妈妈了，那我一会儿就去吃，我和叶伽说一声。”

吴梅一早就听过叶伽的名字，之前还见过一面，对这个姑娘，吴梅是喜欢的，但她眼神淡漠，对人好像充满戒备，以至于吴梅在她身上隐隐约约感受到一些不同于这个年纪应该出现的成熟和坚硬，与自己从小到大生在蜜罐里的女儿不一样，她下意识蹦出的情绪是心疼，吴梅后来也旁敲侧击地问过林晓有关叶伽的家庭情况，但林晓对此也表示叶伽很少和她谈论这个话题，后来林晓有一天回来告诉她，叶伽的父母离婚了，而她现在暂住在自己的姨妈家。

那时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儿的眼神里总有股冷冰冰的倔强。

吴梅温柔笑笑，“好，那你和叶伽先聊，妈妈就不打扰你们了。”

叶伽这头听得清楚，或许是因为太过沉醉于林晓妈妈温柔又好听的声音，林晓接连喊了她两声，她才听到。

“伽伽，我先去吃饭了，一会儿见。”

“好。”

电话挂断，叶伽低头看着自己捧着那颗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鸡蛋，突然就笑了。

还能吃上蛋白质也很不错了。

洗完澡，叶伽站在卫生间镜子前吹头发，然后又化了一个很淡很淡的妆，可到了选衣服的环节，叶伽直接犯难，姨妈给她准备的那个天蓝色整理箱里放着的是叶伽带来的全部衣服，搭来搭去左不过那几件，叶伽站在那儿低头思考要选哪一件，全都摆好在沙发，最后选了一件压箱底的米白色连衣裙。

非常简单的款式，是有点慵懒的法式风格，当初她在网上下单买这件衣服的时候看上的就是它的简单，不会非常吸引人注意的那种。

微微敞开的小v领，蝴蝶结系带的设计，肩颈还有袖口处绣着那种很浓的民族风风格刺绣花样，又为这种简约添了些许亮点。

买这件衣服的时候，是她发工资后的第三天，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因为她早就想要送给自己一件生日礼物了，虽然当时距离自己生日过去已经很久。

其实收到货的那一刻，叶伽就有点后悔了，上学有校服，平时更是没有什么重要的场合有机会穿这件还蛮隆重的衣服，没想到倒还真的用上了。

叶伽这会儿倒是不后悔了，反而庆幸自己当初的明智，要不然今天可能真的要在梁颂年面前出糗。

出门前，叶伽站在镜子前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还有妆容，她从斜挎的小包里拿出一支没牌子的口红，用指腹沾沾然后在唇上轻点了点，然后穿上那双白色帆布鞋拎上要带给林晓的生日礼物出门下楼。

下到第五层，左边的防盗门响起金属器械的响动，叶伽站在楼梯上往下看，视线落在那个挂在门上因为动作而微微摇摆的桃木斧头，她没继续往下走，站在台阶上眼睛紧紧盯着那扇门，认真地模样仿佛草原上盯着猎物的母狮，眼睛都不眨一下。

“姥姥，我下楼扔下垃圾。”

门被推开，叶伽听到这句话紧接着就看到正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的梁颂年从里面走出来，他手上拎着一大袋垃圾，上衣帽子扣在头上，遮住他一大半的脸，叶伽站的位置，如果梁颂年不特意抬头往上看的话是看不到她的。

叶伽没出声，而是在他走到四楼时才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看到他当然是开心的，只是叶伽脑袋里这会儿正在想别的事情，她刚看到梁颂年身上的那件衣服只觉得眼熟，慢慢回想才记起来，那件运动服的上衣不就是当时她在书店遇到的那个高个子男生穿的那件吗？

真的有这么巧吗？

叶伽不禁有点怀疑自己的猜想。

她跟在梁颂年身后，整个人有点心不在焉，低着头，只靠着平日里的习惯一步一步下楼梯，以至于下到最后一级台阶走到平地时，险些摔倒，幸好她身子轻盈，反应也快，最终扶墙站稳。

如果梁颂年不说话的话，叶伽真的以为自己手掌扶上的是一道墙，结果下一秒，耳边就传来男孩熟悉的笑声。

悦耳，动听，轻易就撩拨到叶伽耳尖滚烫。

她立马撤回抓在他□□胸腔的手掌，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把头压的很低，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偷偷往他身上打量，尤其是她刚刚抓过的那里。

叶伽想，梁颂年是不是有在健身？不然身上怎么会一丝赘肉都没有，根据手感，她可以百分百肯定刚才的坚硬一定不是骨头，毕竟有弹性。

“在想什么这么认真？”梁颂年看着她站稳，才收回刚才想要去扶她的手。

叶伽摇摇头，“没想什么。”

没错，她又说谎了，但总不能说我刚刚在想你的肌肉吧...

“这么早就出去吗？”梁颂年又问。

他的声音好像永远这么温柔，轻轻缓缓的，叶伽偶尔会自恋的想，自己是不是对他很特别的那个人呢？就像她在日记本里写的那样。

“嗯，和林晓约了去逛超市，好像高梓晨也一起。”叶伽回他，“要为聚会采买一些东西。”高梓晨是被林晓拉过去的苦力。

梁颂年轻笑了声：“那你们介不介意再多一个人？”

“什么？”叶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介意等我一下吗？”

叶伽愣了一瞬，说出的话却诚实，“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只要是他，怎么会介意呢？

“好，我很快就来，等我。”他说完，大步迈向台阶，叶伽听着耳边的脚步声，心里仿佛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心情也跟着雀跃。

梁颂年没有食言，叶伽觉得也不过是一眨眼功夫，他人就已经重新站在自己面前。

早晨空气还有点冷，叶伽出来时在身上披了一件牛仔外套，只是光着的腿被冷风侵袭，冷飕飕的。

梁颂年刚才在楼道里就注意到叶伽今天这一身穿着，不同以往死板的校服，她身上的颜色竟然也活跃起来，米白色连衣裙穿在她身上美的恰到好处。

不突兀，不张扬，却让人眼前一亮。

她应该是有化妆，裸粉色的唇瓣上这会儿涂抹了一层泛着亮晶晶的红色，像一朵挂着露珠的玫瑰花。

肩膀一沉，鼻尖飘来熟悉的香气，叶伽惊讶到抬头又低头，眼睛在梁颂年身上还有被他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黑色运动衣外套来回转换。

“你......”叶伽不知道这句话应该怎么问。

而梁颂年没给她继续问下去的机会。

“我在手机上叫辆出租车，公交估计要等好一会儿。”

叶伽原本想说不用，可梁颂年已经把显示叫好车的界面凑到她眼前，“很快就到了。”

那好吧。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叶伽一个人坐在后排的位置拿着手机玩游戏，时不时会收到林晓发过来的消息。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我都没敢请梁颂年过来当苦力，叶伽你今天是不是打扮的跟天女下凡的似的，梁同学动了凡心了？”

叶伽发过去一长串翻白眼儿的表情包，“拜托你别瞎说。”

林晓发过来一个双手投降的表情包，“好好好，不说，回头见面说。”

叶伽把手机收起来，没再回复。

出租车停在商场外的马路边上，两人刚下车，就听到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林晓和高梓晨的声音。

“天呢，你们终于来了，我又饿了，要不咱们先吃点东西去吧？”

“梁颂年，你这速度也太慢了，我和林晓早到了，我跟你说这等人真磨人，等待的滋味可真不好受......”高梓晨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唠叨。

叶伽已经被林晓拖到前面，“我去，还真是天女下凡了，叶伽，我就说你底子好，打扮打扮肯定一大堆人追。”

林晓向来话唠，一句一句的说着：“你身上这外套是？”

听她这么说，叶伽也才想起来身上还披着梁颂年的那件外衣，正想着要怎么和林晓说，就听到她在自己耳边炸开的声音：“我靠！这衣服是梁颂年的！”

“叶伽，你俩......”林晓边说话语调也跟着七拐八拐，一脸你不坦白我就上强度的表情。

“你想多了......”叶伽赶忙解释。

林晓真被这句话逗乐了，还想再问点什么，可叶伽脚底就跟抹油一样，一溜烟就跑到前头去了，她也不得不暂时作罢。

四个人在超市门口随便找了家早餐馆，叶伽只点了一瓶水，早晨的那个鸡蛋足够她撑过这一上午，她前几天去商场给林晓挑的那件礼物花了她不少积蓄，她最近要节省着点了，母亲自从去了南方，电话都没打过来几个，更别提她走之前承诺过的生活费，好在叶伽手里攒了一点，可暑期打工的工资自开学以后已经花的七七八八，学校的缴费还有各种学习用具和教材的采买，幸好她当时没有拿着那个叔叔给的钱去买自行车，要不然日子可真的是有点捉襟见肘了。

叶伽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凉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向下，直达心脏的位置，她想，她这几天真的要给妈妈打个电话好好说说生活费的事情了，虽然她一定会有其它借口。

早饭吃完，几人直接去超市采买物品，四人分公明确，各自推了两辆购物车，叶伽和林晓去了零食区还有杂物区而梁颂年他们则去了酒水饮料区和生鲜区，按照林晓一早写好的清单购买，最后在收银台汇合。

林晓今天过生日自然没想过要别人花钱，但高梓晨还是快了一步，“出来逛街哪有让女生花钱的？说出去多没面子。”

林晓怼他：“面子才值几个钱。”但心里又清楚高梓晨的真心好意，于是紧接着又说：“不过还是谢谢小高少爷了。”

高梓晨和林晓认识有段时间了，因为彼此母亲的原因，平时放假相处的时间也多，林晓这姑娘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但偏偏长了一张和长相反差极大的嘴，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不亚于一颗核导弹，常常把他整个人炸成炮灰，但又实在说不过她，两人一见面就吵吵闹闹，最后的赢家没什么悬念的话都是林晓。

虽然有时候很憋屈，但这种朋友之间的轻松却也让他内心愉悦，和林晓相处令他感觉很舒服。

“不谢不谢，你以后说话少噎我几句我就谢天谢地了。”

林晓非常无语的翻他一眼，“看心情吧。”

认识这么久，叶伽和梁颂年都已经习惯他们的相处方式，莞尔笑笑随后推着购物车乘上电梯往楼下走，出门，男生们拎起比较沉的购物袋，叶伽和林晓则一人拎了一桶饮料，也算是分担重量。

高梓晨早几分钟就在手机上打好了车，四个人站在那路边等，没多会儿，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他们跟前。

林晓和叶伽先上车，高梓晨和梁颂年则走到后面把东西放进后备箱，折返回来时，两人看着已经坐在后排位置的两个女生倒是开始有点犯难。

叶伽正低头回复上次借她学习资料的学姐的信息，林晓抬头看到站在车外面色犹豫的两个男生，看着高梓晨认真地说：“为了一会儿能安静点，咱俩还是分开坐。”

这话没有任何嫌弃的意思，而是两个人平日里走在路上都要时不时吵吵，更别提坐在一起了。

“而且，你休想挨着我家叶伽。”

叶伽才回完消息，猛的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嗯？了声，脸上的表情完全是在状况外。

“好嘞，寿星说了算，那我坐前面，颂年你坐后面吧。”

梁颂年态度倒是很随意，“好。”说完从叶伽这边上车。

一路上，叶伽感觉自己如坐针毡，她有点不习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突然靠的这么近，她身体已经尽力又悄无声息地在往林晓那边移动，但开车的司机貌似是个看着挺老练的新手，出租车让他开出了赛车的感觉，一晃一晃的，叶伽有时完全预判不到，整个人也跟着晃，最后干脆直直地撞到梁颂年那边，突然的靠近让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叶伽下意识捂住自己砰砰砰乱跳的心脏害怕会暴露什么，而梁颂年却很平静，在这个弯路拐完之前，他伸手虚虚揽住叶伽整个人，另一只手则抵在车门那边，担心的是她的头会因为冲力而撞过来。

“没事吧？”

叶伽整个人滚烫，幸好她今天披散着头发，不然一定会被人看到一颗红透了的辣椒。

“没...没事。”

“师傅，您还是慢点开。”高梓晨是切切实实地撞到了头，语气不耐烦。

“这还不慢啊？这都已经够慢的了。”司机更是不耐烦地回了句。

高梓晨还打算继续说什么，梁颂年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敲了敲，“算了。”

他们虽然人多，但终归车上还有两个女生，真要起什么冲突未必占上风，最主要的是女生们的安全问题，嘴上讨上风不如下了车直接举报，但也实在不至于，梁颂年刚才是看到了的，那师傅之所以拐弯时开的不稳是因为躲路前面突然窜出来的小猫，而且他态度虽然不耐烦，但车的速度明显比刚才要稳了许多。

叶伽慢慢坐正身体，依旧往林晓那边靠，起身时肩膀碰到梁颂年的掌心，被火烤过似的，叶伽脸颊上的绯红色又浓了许多。

梁颂年没察觉什么只是慢慢收回自己的手，也没再多说什么。

可坐在另一边的林晓却隐约感受到一点什么，她没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轻轻唉了一声。

从出租车上下来，叶伽第一件事就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太紧张了，以至于这一路都不敢大口呼吸。

林晓订的复式民宿在靠中间的位置，四个人一间房一间房的找，最后在靠中间位置的那一户找到，划卡刷开房门，房子里已经布置完，就连要烧烤用的场地都已经空出来，林晓放下东西，里外逛了逛，最后满意笑笑：“这地方不错啊，下回再聚咱们还来这儿吧。”

正站在厨房里面收整购物袋子里东西的高梓晨随口说：“年年生日都来这儿多没新意。”

林晓翻了个白眼儿，“就非得是生日？不能是平时或者毕业之类的聚会？”

高梓晨哦了声，“你这才上几天高中就开始想毕业的事了？”

林晓哼了声，“高中生活不就是倒计时。”

这句话倒真的是没什么好反驳的了，毕竟这话是老彭一直挂在嘴边上的。

“说到毕业，你们都想好以后考哪所大学了吗？或者将来要去做什么工作？”林晓站在冰箱前，目光看向他手上征拆开的塑料薄膜，伸手从高梓晨手里拿过一听樱花汽水。

高梓晨认真想了两秒，随后说：“我爸肯定让我回家继承产业，但我自己嘛，想出国留学，世界这么大咱也得出去走走不是？”

“您有这口才不去德云社真可惜了。”林晓撇了撇嘴，“人生哲理真够多的，小高少爷。”

高梓晨嘿嘿一笑，“谬赞谬赞。”

林晓鸡皮疙瘩抖一地，打开那罐汽水走到一只站在那边一言不发正发呆的叶伽身旁。

“叶伽，那你呢？”

不远处，梁颂年的身影在阳台的玻璃门前忙碌着，叶伽瞧得入神，没听见林晓喊她名字，就连刚才他们在那边的聊天都完全没听到。

林晓顺着叶伽的视线往外看，心如明镜。

“叶伽！”她大声喊她。

“嗯？”叶伽终于回过神来。

林晓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真这么好看？”

叶伽神色肉眼看见变得慌乱，随口扯了句：“我出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林晓还想多问些，才喊她名字，人已经一溜烟地跑到梁颂年身边了，她无奈笑笑，眼神却是压不住的欣喜。

只是...林晓高兴过后心里又开始为叶伽担心，毕竟像梁颂年这种在人堆里受欢迎的男生鲜少有不心高气傲的，但转念一想，她的朋友也不算差，而且校园里的感情变数又太大，林晓越想越心焦，刚才还上弯的嘴角这会儿已经抿地很紧，就连拿两条细长又好看的眉毛都因为心里的焦躁而皱巴巴地拧在一起。

已经把所有需要冷藏冷冻的东西放进冰箱的高梓晨把已经空了的塑料袋转头放到一旁时，看到站在不远处脸色不太好看的林晓几步走过去，问：“想什么呢？眉头深的都可以夹死一只虫子了。”

“梁颂年和唐艺琳什么情况？”林晓这话才问完，民宿院内的防盗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四人都朝那边看，第一个走进来的是唐艺琳，紧跟在后面的是班里另外的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

“什么情况？”高梓晨被问的一头雾水，不知道林晓所说的关系指的是什么。

“哇噻，这环境还可以，就是地方不大，不过也算超出我的预期了。”唐艺琳说话向来这样，想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愿意听，说好听是直爽说难听是太以自我为中心。

但她的家境又不用考虑太多人际关系之间的问题，所以这样的性格和处事风格倒也配得上。

林晓偷偷翻了个白眼儿，心说又不是我喊你来的。

唐艺琳手里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袋，深红色热烈又张扬，叶伽目光被吸引过去，看到袋子上面的英文字母，在心里默默拼读了一遍，眸色微微变暗。

她知道那个牌子，在林晓家见过一次，当时林晓的妈妈刚从商场逛街回来，手上拎了大大小小一堆购物袋，其中就有这个牌子，她后来回家挨个在网上搜索一遍，在看到上面各不相同却又价格相当的数字，默默熄灭屏幕。

当时没想太多，也说不上这算什么心理，却没想到这知识会在这里用到。

唐艺琳向来是张扬明媚的，她没有把手上的礼物急着送给今天的主角，而是在环顾完民宿小楼后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小跑着到已经弯下腰继续研究烤炉的梁颂年身边。

“上次的事谢谢你啊梁颂年，改天我请你吃饭吧，地方你来定。”

后面不知其中内情的几位同学听到这句仿佛嗅到了一股八卦的味道，全都好奇心旺盛地凑过来七嘴八舌地打探：“咱班班花和班草有情况？”

“什么班草啊，你又不是没看见过颂年在学校的影响力，不说这每天不同女生的爱心餐就说这换着花样和信封的情书也也算得上是校草级别了吧。”

“你这么说就好像咱班唐艺琳低了一级似的。”

“唐艺琳的情书也不少啊，最主要的是到现在10班那位帅哥还对她念念不忘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叶伽站在旁边倒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到底是惹眼又般配，各种各样好听的词语在同学们的嘴里蹦出来，叶伽心越听越冷。

叶伽转身打算离开，她从没觉得自己的样貌有多么的拿不出手，只是站在唐艺琳这种被自信光芒而笼罩的女生身边，她好不容易藏在心里的自卑会毫不留情地溢出来，那种孤独和不配得感像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的心脏，她已经感觉自己呼吸困难，刚才和梁颂年单独相处那几分钟的欣喜已经被冷风吹散。

散得一干二净，连回味的勇气都没有，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她手里还拿着梁颂年刚刚递给她的铁网，因为情绪的影响早已经把这件事忘在脑后，叶伽转身准备离开，才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名字，吵吵嚷嚷的声音刚才在耳边像是接连炸开的烟花，叶伽已经有点烦躁，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能在人声鼎沸之际分辨出梁颂年的声音。

“叶伽，估计还要再耽误你一点时间，可以吗？”

他语气轻柔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叶伽的烦恼仿佛也随这句话不见了。

“好。”叶伽说完，梁颂年已经从人堆里朝她走过来，笑着伸手接过她手上还拎着的那个铁网，“不沉吗？”

“嗯...还好。”叶伽低头看了一眼梁颂年从自己手上拿过去的东西，后知后觉地说。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回到烤炉前，同学们还在说，唐艺琳已经被这些赞赏美到忘形，再回神，只看到梁颂年和叶伽一前一后往这边走，表情平淡如水，她忍不住走到梁颂年面前拦住他，对他非常委屈地撇撇嘴，“梁颂年，你为什么不理我？”

梁颂年不得不停下脚步，抬头看她，面色如水般平静，“不用再谢，你想多了解一下将来要考的学校我刚好有亲戚在那里，都是同班同学，举手之劳而已。”

“你......”唐艺琳还有话要说，可却还是被对面的人打断。

“换做别人我也是会帮的。”梁颂年又说。

“今天主角是林晓，她在里面，我这里还有一点事情要忙，麻烦让让。”

两人的对话，在场的人都听得十分清楚，方才还各种吹捧的几个人这会儿表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是非之地不宜多呆，几个人面色难看地相继离开，进屋去找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热闹的林晓，道了句生日快乐说了些祝福的话，然后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她。

林晓客气笑笑，心里却暗暗发誓，下次聚会绝不再请他们了。

感受到周遭的安静，唐艺琳这种小公主脾气性格的人哪里经过这种事，但对面站着的人是梁颂年，她也是偷偷喜欢了很久的，虽然之前同在一个学校不在一个班，但不得不说，他到哪里都是耀眼的，吸引着人忍不住靠近。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唐艺琳这句话说的好没底气，她自己也知道，但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出口，不然自己的脸面岂不是丢的一干二净了？而且，她心里也是没放弃的，她想再试试且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今时不同往日，为了变美，她也付出了许多，男生们总归是视觉上的动物。

叶伽盯着唐艺琳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情绪，再回头，梁颂年已经走到烤炉边蹲下身继续忙碌，仿佛刚才那场连空气都充斥着尴尬的气氛与他无关。

叶伽快步追过去，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你......”可一个字蹦出来却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才好一点。

梁颂年甚至都没回头，而是认真把手上的铁网平稳卡到烤炉上，“这种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不明不白的算什么？感情的事最忌讳的就是捕风捉影。”

他很少会态度这般强硬，这让叶伽想起之前梁颂年在操场上被人告白的那一幕，他也是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铁网被安好，梁颂年站起身仔细查看了一下，转身看着叶伽，“何况，咱们这个年纪的感情做不得真的。”

“或许也有例外。”叶伽听到自己这么对他说，可得到的回应只是一声轻笑还有那句：“太少了。”

他没有否定她的想法，只说这样的例外简直太少了，可也仅仅只是这一点点都足以让叶伽心潮澎湃许久。

他们去超市买回来的肉串都是腌制过串好的，这会儿人已经到齐，男生们就开始陆续准备起来。

叶伽被林晓拉到一旁，悄声说：“你......”

可她才说一个字就被叶伽伸手捂住嘴巴，“别问，我不会说的。”

林晓隔着她的手掌惊讶的啊？了一声，“跟我也不说啊。”

叶伽叹了口气，“没什么好说的，反正谁也不会知道的...”

林晓听完，一脸不可置信地去问：“你不打算告诉梁颂年？”

叶伽摇摇头，“喜欢又不是非得说出口，藏在心里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还可以一直做朋友，不是吗？”

林晓第一次知道叶伽的感情观点是这样的，她完全无法理解，因为在她看来，喜欢就是要说出口被拒绝就被拒绝，又不是什么非常大不了的事情。

“你搞暗恋？”

叶伽没说话了，短暂沉默之后，餐厅那边突然传来一声金属罐子落地的响动，林晓反应很快，几步走过去，再看到正弯腰汽水瓶捡起来的人是唐艺琳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唐艺琳看着她，漫不经心回她：“这不刚进来吗？手一滑没拿稳。”

叶伽听到声响也跟了过来，她看见唐艺琳颇有意味地盯她一眼，随后仰起头，踩着步子走去院里。

等人离开，林晓才满脸担心地走过来，“都怪我，早知道晚一点再问了，也不知道唐艺琳听到没有。”

叶伽却更平淡些，“没事的，走吧，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同学们都在等着你呢。”

叶伽其实也不确定唐艺琳究竟有没有听到她和林晓的对话，但眼下情况已经是这样，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且，即便唐艺琳听到了也不会跑到梁颂年去说，即便她说了，梁颂年也一定不会相信的。

“怎么才来？肉串都已经烤好一盘了。”高梓晨正从梁颂年手中接已经烤熟的肉串，一转身看到正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林晓和叶伽，“尝尝，刚烤出来的，又香又嫩。”他说着把手里的肉串分别递到两人手上。

“谢谢。”叶伽接过来目光看向正坐在烤炉边忙着烤串的梁颂年，脚下的步子不自觉想要往那边靠近，才走两步，视线中，突然闯进唐艺琳的身影，叶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唐艺琳正倾身靠近，凑过去的动作仿佛是在梁颂年耳边悄悄说什么，紧接着，梁颂年停住手上的动作，侧头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叶伽心里慌神，移开视线转身走到角落位置，慌乱中，她仿佛对上唐艺琳带着并不友好笑意的眼睛。

但她偏偏没勇气上前同她对峙。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生日蛋糕被人送进来，林晓从簇拥着的人堆里终于抽身，屋里屋外的寻找刚才一转眼就没了身影的叶伽，终于在院子里最角落的位置找到她。

叶伽正坐在枯树环绕的秋千椅上，仰着头，手上拿着还是刚才高梓晨递给她的那几串肉串，眼神空寂，不知道在想什么，林晓唯一能想到的词语是落寞。

“怎么躲在这儿？”林晓心里有点担心她。

叶伽闻声偏过头冲她笑笑，“接完电话，发现这的景色不错。”叶伽说话声轻飘飘的，有种落在纸上苍白的无力感。

“叶伽，你怎么了？”林晓真的有点担心了，话音都急切。

叶伽摇摇头，“没事啊，可能是饿的。”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被景色吸引住了，现在倒觉得饿了。”

林晓松了一口气，“正好，蛋糕来了，快来跟我一起吹蜡烛。”

叶伽点点头，被林晓牵着站起身往热闹的地方走，不远处，喧闹声如热浪闯入耳朵，其中几道声音叶伽觉得有些陌生，她拽了拽林晓的手指，低声问：“还有别人？”

林晓点点头，“刚才隔壁有人玩游戏，东西掉进咱们这边，结果你猜是谁？”

“谁？”

林晓一脸神秘，“十班那大帅哥呗，唐艺琳的前男友。”

叶伽啊了一声，“可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 ”

林晓嗯了声，“挺尴尬的对吧，我也觉得，可人家唐艺琳跟没事人一样，而且那里面有个女生我之前认识，一起在少年宫学过一段时间书法来着，那时候关系还不错，楼上就是卖文具的地方，下课一般都会上去逛逛。”

“所以你邀请他们一起了？”

林晓说是，“唐艺琳跟我说今天寿星最大，再说她也不在乎。”

叶伽哦了声，突然有点佩服唐艺琳处理感情的果断，真就是那种过去就过去了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