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府的晨露还沾在梨花瓣上时,沈绪之已在演武场练剑。
玄色劲装随着挥剑的动作扬起,“承影” 剑劈开晨雾,在朝阳下划出冷冽的光。他刚收剑转身,就见演武场门口站着个少年,穿着月白锦袍,手里捧着个狭长的木盒,眉眼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鲜活。
“沈将军!” 少年快步跑过来,声音清脆,“父亲让我来给您送新铸的剑。”
他是礼部尚书萧文轩的小儿子,刚及冠,去年在宫宴上见过沈绪之一次,此后总爱缠着人打听沈绪之的事。
沈绪之放下剑,看着递来的木盒:“劳烦萧公子跑一趟,何必这么客气。”
“这剑是父亲特意让铸剑坊按您的手寸打的,说比普通的剑更趁手,” 萧屿打开木盒,里面躺着柄银白长剑,剑鞘上嵌着细碎的蓝宝石,“我昨日见着,觉得好看,就自告奋勇来送了 —— 正好想跟沈将军学学剑,您剑法那么好,能不能教教我?”
少年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
沈绪之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总缠着父亲学剑,心下一软,便点头应下:“也好,不过我只教基础招式,你若想学,明日辰时来演武场便是。”
萧屿立刻笑起来,眉眼弯弯:“谢谢沈将军!我明日一定准时到!” 他说着,忽然注意到沈绪之右臂的疤痕,伸手想碰,又猛地收回手,语气带着心疼,“沈将军,您这伤还没好全,练剑时可得小心些,别再伤着了。”
这亲昵的关切让沈绪之愣了愣,随即只当是少年人单纯的关心,笑着点头:“我知道,谢谢你提醒。”
两人正说着,裴知衍端着两碗温好的茶走过来。
他脚步放得轻,站在不远处看着萧屿凑近沈绪之说话,少年的肩膀几乎要碰到沈绪之的手臂,眼底的崇拜里还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依赖。裴知衍握着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却还是扬起温和的笑:“绪之,练了这么久,喝点茶歇会儿吧。”
沈绪之回头见是他,立刻迎上去:“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日要去御史台处理文书吗?”
“路过演武场,就过来看看,” 裴知衍将茶碗递给他,目光掠过萧屿时,笑意淡了几分,“这位是?”
“这是礼部萧尚书的小儿子萧屿,来给我送新铸的剑,” 沈绪之介绍道,又对萧屿说,“这位是裴尚书,你该见过的。”
萧屿对着裴知衍行了礼,却没像对沈绪之那样热络,只规规矩矩地喊了声 “裴尚书”,目光又很快落回沈绪之身上:“沈将军,那我明日辰时再来,您可别忘了教我剑啊!”
“不会忘。” 沈绪之点头。
萧屿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才捧着空木盒离开。他走后,沈绪之端着茶喝了一口,笑着对裴知衍说:“这孩子倒是活泼,还爱学剑,跟我小时候有点像。”
裴知衍没接话,只是看着沈绪之手里那柄新剑,剑鞘上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光,刺得人眼睛发疼。他低头喝了口茶,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这剑看着贵重,你若用不惯,便收起来吧,别总拿着练,免得伤了手。”
“铸剑坊的手艺不错,我试了试,很趁手,” 沈绪之没听出他话里的情绪,还笑着晃了晃剑,“明日教萧屿练剑,正好用它。”
裴知衍 “嗯” 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默默陪着沈绪之坐在演武场的石凳上。
晨风吹过,梨花瓣落在沈绪之的发间,裴知衍伸手替他拂去,指尖碰到他的发丝,软得像江南的春柳。他忽然觉得,刚才萧屿凑近沈绪之的样子,像根细小的刺,扎在心里,不疼,却痒得难受。
下午,沈绪之在书房整理漠北的旧文书,萧屿又跑来了。
他手里拿着个精致的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薄荷,说是母亲亲手做的,戴在身上能提神。“沈将军,你总在书房看书,肯定容易犯困,这个给你,” 萧屿将香囊递到沈绪之面前,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立刻红了耳根,“你别嫌弃,我母亲的女红很好的。”
沈绪之接过香囊,闻着淡淡的薄荷香,笑着道谢:“很清香,我很喜欢,谢谢你。” 他将香囊挂在书房的书架上,正好挨着裴知衍之前装桃花瓣的香囊,一绿一粉,倒也好看。
萧屿看着那两个并排挂着的香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却很快又扬起笑:“沈将军,我听说你去过漠北,能不能给我讲讲漠北的事?草原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牛羊?日出是不是特别好看?”
“当然,” 沈绪之放下文书,耐心地跟他讲起漠北的草原、日出,还有额尔敦和牧民们的趣事。萧屿听得入迷,时不时凑得更近一些,有时候还会指着文书上的地图,让沈绪之指给他看哪里是草原,哪里是雪山。
两人聊得热闹,没注意到裴知衍站在书房门口。
他刚从御史台回来,手里还拿着待批的文书,却在看到萧屿凑在沈绪之身边时,脚步顿住了。
少年的头靠得很近,几乎要碰到沈绪之的肩膀,沈绪之低头跟他说话时,眉眼间满是温和,是裴知衍熟悉的、却从未对旁人展露的温柔。
裴知衍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书的边缘,纸页被捏得发皱。他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去:“绪之,御史台的文书需要你签个字,我放在案上了。”
沈绪之回头见是他,立刻笑着说:“正好,萧屿在问漠北的事,你也去过,要不要一起聊聊?”
“不了,我还有事要处理,” 裴知衍摇摇头,目光落在书架上那两个香囊上,薄荷的清香混着桃花的甜香,让他心里更乱了,“你们聊,我先去前厅等你。”
他说完,转身就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连沈绪之喊他的声音都没回头应。沈绪之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裴知衍今天怎么了?好像有点奇怪。”
萧屿神色如常,语调平静:“裴尚书处理文书太过劳累,沈将军,我们继续聊漠北的事吧。”
沈绪之没多想,又继续跟萧屿讲起漠北的事。直到夕阳西下,萧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沈将军,明日辰时,演武场见,您可千万别忘了!”
“不会忘。” 沈绪之笑着点头。
送走萧屿,沈绪之回到书房,见裴知衍还坐在案前批文书。
他走过去,拿起案上需要签字的文书,笑着说:“今天怎么这么认真?平时这个时候,你早就陪我去后花园散步了。”
裴知衍没抬头,笔尖在文书上划过,力道比平时重了些,墨汁晕开了一小块:“还有几封文书没批完,批完再去。”
沈绪之见他脸色不太好,以为是累着了,便伸手替他揉了揉肩膀:“别太累了,身体要紧,实在批不完,明日再批也不迟。”
温热的手掌落在肩上,带着熟悉的温度,裴知衍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他停下笔,回头看着沈绪之,眼底的烦躁渐渐散去,只剩下无奈的温柔:“没事,很快就批完了。” 他想说些什么,想问他跟萧屿聊得是不是很开心,想问他知不知道萧屿看他的眼神不一样,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他怕自己是多心,怕说了会让沈绪之觉得他小气。
沈绪之没察觉他的心思,只是坐在一旁陪着他,偶尔替他添些茶水。夕阳透过窗纱,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裴知衍批完最后一封文书时,见沈绪之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枚狼牙 —— 是额尔敦送的,他总爱带在身边。
裴知衍轻轻拿起毯子,盖在沈绪之身上,目光落在他熟睡的脸庞上。少年人的亲近像根刺,扎在心里,可看着沈绪之毫无防备的睡颜,他又觉得,只要沈绪之在身边,这点莫名的醋意,也算不得什么。
他俯身,在沈绪之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轻声说:“睡吧,等你醒了,我们去后花园散步,看日落。”
窗外的梨花开得正盛,晚风拂过,花瓣落在窗台上,像一场温柔的雪。裴知衍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沈绪之睡觉,心里暗暗想着:明日萧屿来学剑,他得跟去看看,不能让那少年太靠近绪之。
夜里,两人去后花园散步时,沈绪之忽然想起什么,对裴知衍说:“明日萧屿来学剑,你要不要也来看看?正好指点指点我们。”
裴知衍脚步顿了顿,随即笑着点头:“好啊,我正好也想看看你教剑的样子。” 他眼底的温柔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在意,却没让沈绪之看出来。
沈绪之还以为他是真的想来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太好了,有你在,还能帮我看看萧屿的招式对不对。”
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上,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裴知衍握着沈绪之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心里暗暗决定:明日一定要离萧屿远些,不能让他再靠近绪之了。
沈绪之没察觉他的小心思,只是靠在他肩上,看着天上的月亮,笑着说:“明天教完萧屿练剑,我们去街上逛逛吧,听说最近有个新的糖画摊,很热闹。”
“好,” 裴知衍点头,声音温柔,“都听你的。” 只要能陪在沈绪之身边,就算要看着那个少年跟在他身边学剑,也没关系 —— 他相信,沈绪之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晚风拂过,梨花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一场温柔的祝福。裴知衍看着沈绪之的侧脸,心里那点醋意渐渐散去,只剩下满满的爱意 —— 他知道,沈绪之对萧屿只有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没有其他的心思,他不该多心,更不该让这点小事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回到房间,沈绪之洗漱完,很快就睡着了。
裴知衍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脸庞,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他轻轻抚摸着沈绪之的头发,心里暗暗想着:明日一定要好好教萧屿练剑,让他知道,沈将军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纱,洒在两人身上,温柔而静谧。侯府的夜晚,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还有两颗紧紧相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