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绣抓起梭子穿过经线。织机发出规律咔嗒声。布面流淌七彩光泽。她停手剪断丝线。新织成的流光锦在油灯下泛出虹彩。
她卷起布匹塞进墙洞。暗格里已经堆了三匹完整布料。手指触到布面时传来细微刺痛。虎口红疹连成片状。她用布条缠紧手腕。动作利落没有停顿。
灶台陶罐冒着热气。草根和树皮混合煮沸。苦涩气味弥漫工坊。她舀出半碗药汁。液体漆黑映不出倒影。
墙角传来咳嗽声。苏绣端药走到草铺前。扶起父亲喂药。老人吞咽缓慢。药汁顺嘴角流淌。她用袖口擦拭。布料沾上深色污渍。
喂完药她检查织机齿轮。木制咬合面出现磨损。她从工具箱找出备用零件。小刀削磨边缘。木屑飘落裙摆。
工坊外传来脚步声。苏绣停手聆听。脚步声经过门前没有停留。她继续修理齿轮。主轴转动半圈卡住。她拆下齿轮重新调整。
日光从门缝渗入。她推开木门。院落积水已经干涸。泥地留下杂乱脚印。她瞥见脚印边缘官靴纹路。
她抓起背篓走出工坊。市集喧闹声扑面而来。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她绕开行会查验岗。走向西南角布料区。
两个织工蹲在石阶旁。穿粗布衫的抹着汗说话。“王胖子昨天抱着匹发光布走街串巷。”
另一个织工摇头。“吹牛。什么布能发光?”
“真事!我亲眼看见。布面七彩流转像彩虹。”
苏绣低头整理背篓系带。手指无意识摩挲布料样本。
粗布衫织工压低声音。“听说那布水火不侵。王胖子试过火烧。”
“哪个工坊出的货?”
“没听说。神秘得很。”
苏绣转身离开市集。背篓里样本布料沉甸甸。
返回工坊时日头正烈。她推开木门。织机旁站着陌生男人。官服袖口绣着行会纹样。
税吏转头看她。“查税。”
苏绣放下背篓。“上月税银已缴。”
税吏手指划过织机框架。“新织机?”
“祖传旧物。”
税吏踢了踢墙角染料罐。陶罐摇晃没有倒下。“最近生意不错?”
苏绣走到工作台前。“勉强糊口。”
税吏从怀中掏出账本。“有人举报你私售违禁布料。”
“什么布料?”
“发光那种。”税吏眯眼打量工坊每个角落。
苏绣打开染料柜。“只有普通粗布。”
税吏抓起工作台上布屑。“这颜色不普通。”
布屑在阳光下泛出微光。苏绣伸手取回布屑。“试染失败品。”
税吏冷笑。“失败品能发光?”
苏绣将布屑扔进灶台。火苗窜起吞噬布料。“光线错觉。”
税吏逼近一步。“行会最近严查私贩。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走出工坊。官靴踏地声渐远。
苏绣闩上门闩。背靠门板站立片刻。走到织机前继续织布。梭子穿梭速度加快。
傍晚时分她清点原料。靛蓝草粉见底。紫草根只剩半捆。她摊开地图标注采集点。炭笔划过西山区域。
父亲在里屋咳嗽。她端水进去。老人抓住她手腕。“外面有人。”
苏绣点头。“知道。”
她喂完水收拾工具。镰刀磨得锋利。背篓补好破洞。手背溃烂处渗出黄水。她敷上新采药草。
夜幕降临后她点亮油灯。工坊外传来零碎对话。
“就是这家工坊……”
“看着破旧不像……”
脚步声在门外停留片刻。苏绣吹熄油灯。黑暗中织机轮廓模糊。
清晨薄雾未散。她背起背篓出门。院墙角落有新鲜烟灰。她用鞋尖碾散。
市集刚开张。她穿过人群时刻意低头。卖竹编老妇朝她使眼色。苏绣拐进小巷。
巷子深处堆着垃圾。她检查墙角记号。刻痕被新划覆盖。
返回工坊时税吏等在门前。这次带着两名学徒。
“开箱查验。”税吏亮出令牌。
苏绣取出钥匙打开木箱。箱内只有普通织线。
学徒翻检染料柜。罐子碰撞发出脆响。
税吏抓起工作台笔记。“写的什么?”
“染布心得。”
税吏翻看几页扔回台面。“别耍花样。”
三人离开时踢翻院中水桶。积水漫过泥地。
苏绣扶正水桶。检查工坊有无缺失。织机齿轮被人动过。角度偏移半指。
她重新校准齿轮。测试时织梭卡住。拆开发现细沙硌入轴承。
清扫完整间工坊。她在门缝发现纸条。字迹潦草:“原料车昨夜被扣”。
她烧掉纸条。灰烬撒进水缸。
午后她开始织新布。经线密度增加。流光锦光泽更盛。但手部刺痛加剧。她换左手操作。
织到日落时分。工坊外传来马蹄声。税吏骑马经过。没有停留。
她停手煮粥。米缸见底。刮出最后半碗米。
喂父亲吃粥时注意到老人枕头松动。掀开发现账册残页。墨迹晕开难以辨认。
深夜她整理采集工具。镰刀别在腰后。布袋装满干粮。地图折好塞进衣襟。
更夫敲过二更。她吹熄油灯静坐。工坊外野猫嘶叫。爪挠木门声持续片刻。
晨光微露时她最后检查织机。主轴运转平稳。她将成品布匹分藏三处。重要工具收进暗格。
推开工坊门。市集方向飘来议论声。
“紫染料林家……”
“配方失传……”
她锁好门朝西山走去。背篓随着步伐轻晃。右手布条下渗出新鲜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