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 第9章 Chapter 9

纪星喘了几口气，倏然望向傻愣在一旁的季无恙，后者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准备撤退。

“问薛箐能不能联系到基地那边。”纪星沉声道。

季无恙点了点头，迅速远离战场。而后在战舰门口，对上一排脑袋。

季无恙：“……”

薛箐几人：“……”

“老大！”薛箐瞬间站直，刚才偷看的心虚荡然无存。

季无恙轻咳两声：“跟我来。”

薛箐低下头，唯唯诺诺地跟在他身后下了战舰，装得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薛箐，可以联系上基地吗？”纪星双手抱臂，开口问道。

“啊，我…我试试。”薛箐迅速拿出小型联络器，光屏弹出，开始操作。

片刻后，她摇了摇头，嘟囔道：“联系不上。奇怪，明明之前还可以。”

纪星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转瞬即逝。

良久后，沈实终于开口道：“季无恙你带队返回基地，资料在这里。”他将一枚两厘米的黑色芯片抛了过去。

季无恙接住芯片，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纪星跟上沈实的脚步。

沈实站在舱门口，闻言转身看着他。

纪星平静回望，良久沈执行官略微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没再说什么。

薛箐狠狠掐着自己大腿，才忍住没笑出声，内心狂喜：他又妥协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季无恙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对纪星的敬佩再次上升一个高度，愈发感叹：“重情重义，兄弟情深！”

---

武器处。

战舰上有供补充的武器和替换源核，沈实把腰间的旧刀放下，换上一把新的。再取了一把和纪星他们相同的枪。

季无恙打开武器室的门进来，道：“执行官，我们申请一同前往。”

纪星正坐在弹药箱上，端详着手里的枪，闻言朝他看来。季无恙下意识绷直了身体。

“季无恙，”沈实开口，声音里夹杂着冷意，“我的话不是通知，更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季无恙眼神黯淡下来，抿紧唇，但还是坚定道：“执行官，纪指…纪哥说的对，你们到达研究所时已经是夜晚。不仅无法展开搜救，而且危险系数很高。我…”

沈实倏然起身站在他面前，垂目望着他，湛蓝的眼眸好似冰封的湖水，不含一丝情感。

气氛瞬间紧绷，季无恙下意识攥紧了手，冷汗冒了下来。

季无恙心想：“基地都说首席执行官从不和人亲近，而且最厌恶别人质疑他的决策，此言不虚。”

一片死寂中，季无恙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纪星突然开口打破紧张的氛围，道：“他说的有道理。”

纪星单手支头，一脚踩在前面的箱子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季无恙——他可比以前那些只敢在背后议论沈实的人有意思多了。

沈实皱眉盯着纪星，但眼神明显没有刚刚那么冰冷。

纪星毫不避让地回视，调侃道：“执行官，难道我们还能立刻长翅膀立即飞过去？光凭我们两个从研究所脱身不是问题，但若是再带一个杨志成呢？”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默然片刻，纪星抬眸看向季无恙，声音再度染上笑意道：“季无恙，继续说你的想法。”

季无恙松了一口气，他严重怀疑刚刚自己再多说一句话，沈实都能把他丢回军校重造。

“我们开着战舰去，”季无恙声音有些发紧，在沈实的死亡凝视下，加快了语速，“战舰安全性高、速度快，不管到时候有没有成功营救杨博士，都能直接返回基地。而且一旦遇到源核用尽的情况，也能随时补充。”

纪星看他的眼神带上了赞赏——有胆识，而且考虑周全。

陵城不设列车，所以除了联邦批准的战舰外，无法随意抵达或返回。

沈实张口准备说什么，季无恙迅速道：“这个方案除您以外，全员通过。”说罢有些心虚的看了纪星一眼。

纪星笑了出声，好看的杏眼微微弯起。沈实微微愣住。

“沈…执行官，”季无恙有些后怕，声音断断续续道，“那我们现在…”

纪星觉得有些好笑，现在知道怕了。

沈实道： “通知所有人，半小时后出发。”

“是！”季无恙领命，激动的拉开门，门口偷听的三人摔了进来。

季无恙捂脸：“……”其实有时候不太想承认自己是他们队长。

纪星：“……”

沈实：“……”

摔进来的三人：“……”就挺突然的。

薛箐捂着头，心虚地笑了笑：“我、我再试着联系联系基地！”说罢转头就跑。

袁辉三人急忙附和：“…那个，我们去帮薛箐！”

沈实挑眉看向季无恙，此时无声胜有声。

季无恙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脸红的快和头发一个色了。

末了，沈实摆了摆手让他出去，季无恙如蒙大赦，冲出了门。

---

操控室里，薛箐几人排排站，面对着门口，见他进来，齐刷刷低下了头。

“你们，”季无恙右手窜出一簇火苗，一字一顿地咬牙道，“很、不、错、啊！”

三人惊恐地看着他。

薛山端着茶杯，望着窗外风景摇头感叹：“年轻真好啊。”

在纪星和沈实更换武器、薛箐三人偷听时，他已经完成了一套基础训练，还给自己沏了杯茶。

“老大，别打脸啊——”

“头发、头发焦了！”

“防御，我要全加防御！！！”

---

纪星拔出腰间的匕首，细心擦拭。漆黑的刀身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沈实双手抱臂靠在窗边，静静的望向窗外，风声隐约可闻。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巧合了吗？”沈实的声音很沉，仿佛压抑着情绪。

“巧？”纪星头也不抬的回问，声音平静。

“过多的完美巧合，有时会让人认为是命运的安排，”沈实湛蓝的眼眸里氲着寒意，“抑或是…人为。”

纪星没有回答。沉默中，他有些恍惚——沈实的话，与两年前苏羡的话语，隔着时光重合在一起。

---

回忆如潮水涌来：

那时他们刚从实验室逃脱，十人小队只剩下他、苏羡、苏音和慕寒四人。

研究所被麦尔控制的异变体包围，他们被迫在资料室落脚。

苏羡腹部的伤口长达一掌，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恢复药剂早已用尽。

苏音闭上眼用能力给他进行治疗，点点绿光融进伤口，伤口渐渐不再出血。

片刻后，苏羡抓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只剩两支能量药剂了，别消耗太多。我的伤已经没事，剩下的让它自己愈合。”

苏音脸色惨白，犹豫道：“哥，可是你的伤……”

苏羡摇了摇头，牵扯到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没事，后面的情况尚且不知道怎么样，你得保存能量。”

苏音点了点头，杏眼微红。

纪星抱着枪小心观察窗外的情况。慕寒已经因为能量消耗过度晕了过去。

良久，苏羡闭眼问道：“纪星，这太巧了。沈实前脚刚带队出发，后脚‘鹑火计划’就迫在眉睫，而且只有我们这支精锐可调动。”

他眼神冰冷：“巧到让我觉得不是天意，而是……人为。”

苏音抿唇，道：“哥，我们是不是不能活着回去了…”

苏羡眉眼温柔，笑到：“怎么会，有哥和纪星还有慕寒在，怎么可能回不去。别担心了，先去休息一会。”

纪星从窗边回来，摸了摸苏音的头：“去休息会，这里暂时安全。有我们三个在，怎么可能回不去。”

苏音点了点头，抱着枪半躺下来。纪星轻声靠近，给她披了件外套。

等苏音呼吸平稳下来，纪星才轻声道：“关于麦尔说的‘基地把你们给卖了’这句话，你怎么看？”

苏羡捂住伤口，冷笑：“他想挑拨离间，让我们觉得基地已经不能再信。这样即便我们能从这里出去，也不会回到基地，那这几天的事将永远不会为人所知。”

纪星没有回答。发丝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神情。

苏羡见他反应，声音拔高：“你该不会信了吧？！”

苏音在睡梦中蹙眉翻身。苏羡压低声音：“你真信了？”

纪星仰头靠墙：“我们确实被卖了，但这不代表基地不可信。”

苏羡心中松了一口气：“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纪星心中隐约有个猜测，但他不敢往深处想。

室内一片静默。

许久后，苏羡声音沙哑道：“纪星，如果我没办法活着回去的话，你一定一定要帮我照顾好苏音。”

纪星低头靠在膝上，强忍住泪水，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抖：“你能活着回去的，苏羡。你不会死，我们都会活着回去的。”

眼泪从他的眼里滴落，没入衣服。

苏羡笑了下，目光变得悠远：“是啊，周延那家伙还欠我一顿酒呢。他当上第三区指挥官，我们还没庆祝。等沈实回来，还得好好聚聚。”

在两人没有注意的角落，一滴清泪沿着苏音眼角滑落。

---

从记忆中抽离，纪星的沉默显得压抑，沈实有些失神。他只是出去执行了一个任务，回来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你还是两年前，我认识的那个纪星吗？”沈实突然开口，目光复杂的看向那道削瘦的身影。

纪星动作停了下来，他借着匕首看见自己的眼睛——无波无澜，如同掀不起波澜的死水。

他将匕首插回腰间，起身离开。手搭上门把时，轻声道：

“金乌不坠，火种不熄。”

门轻轻合上。

沈实靠在窗边，低低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