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桌面快捷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设为首页
            设为首页
        整个世锦赛赛程终于在今天全部结束了。
盛清决定奖励自己打车回家作为小礼物。
没有了长得不行的通勤时间后,盛清多了一个小时自由可支配时间,是她每天最向往的时间。
而当她漫无目的刷着美食团购幻想着自己能去吃的时候,却看到领导在群里发下来的新工作任务:她要给江洋再写一份文稿,作为他世锦赛的总结文章,要在明天早上九点之前发出去。
而其他同事也全部都收到了彼此的加班任务。
盛清在心里暗讽道“不算加班啊,没有加班费”。却也只能无力地拿出自己的电脑开始敲打着键盘,对自己的牛马惯性只能化作一个长长的叹气。
凌晨两点,城市陷入沉睡,盛清还在这间不到五十平里继续加班,房间里面还亮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这盏灯花了她实习工资的四分之一,像一轮私人的小太阳,驱散着独居的空旷与寂静。
屏幕上,是关于江洋的推文草稿。
她删删改改,最终还是坚定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鲨鱼不需要安慰,它只需要一片更大的海洋。”
然后,她把已经写好的其他文字按下了全选,删除。
之前那些充斥着官方辞藻的文字,配不上那个在沉默高大的背影。
她重新开始敲打,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度。
她写水下的王冠,写涨潮落潮的自然法则,写一颗冠军心的坚韧与辽阔。当她敲下“千言万语,期待江洋选手的亚运会表现”的普通而又真诚的祝福时,窗外天际已泛起微白。
她将文章发给带教同事审核后,设置好定时发布,然后像耗尽所有力气般倒在自己铺着卡通床单的柔软小床上。
灯光熄灭,她沉入梦乡,并不知道自己投下了一颗怎样的石子。
第二天,盛清主编辑的推文发布了,标题是《王冠在水底》。
文中写道:“冠军需要在领奖台上加冕,而顶级游泳运动员的王冠在水底。每次划臂,划开新的海洋。那些说‘该退役’的人或许忘了,大海从不为涨潮道歉。
江洋不管是作为一名游泳运动员还是作为一个卫冕冠军,都表现的十分出色。没有任何人可以要求冠军永远是冠军,高低起伏的成绩是运动员常态,不要低估一个冠军的心;冠军的心,恰恰在于能承受低谷,仍望向高峰,所以接受每一次成绩,展望下一次成绩。千言万语,期待江洋选手的亚运会表现。”
盛清从来没有预想过这篇900多字的文章的影响力,它会在24小时内冲破十六万阅读量,五万次转发层层扩散;某个体坛周报的资深编辑会把它打印出来,贴在新闻系的教学案例墙上。
更不会知道,江洋训练结束后,看到朋友转发的链接时,水珠正从他发梢滴落到屏幕上。
消息框里的那句回复别人的话正在游向更远的地方——“游泳从来都不是一项孤独的运动”。这句话被做成横幅,悬挂在国家游泳队的荣誉走廊:
当然,对盛清而言,最直接的回报是那根一路飙升,完美得令人咋舌的KPI曲线。已经让她提前转正。
部门总结会上,主任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脸上是难以掩饰的赞赏:“小盛,江洋亚运会前的纪录片跟拍任务,你也去。”
盛清指尖一颤,钢笔尖在文件标题上洇开一小团蓝色的墨迹,像一颗突然失措的心。
她没说话,旁边的同事小可已经兴奋地低呼:“清姐!”
盛清回过神,哭笑不得:“咋啦,可姐,别捧杀我。”
“别担心,”小可凑过来,声音压低,“到时候凯哥也跟,他是老手了,跟江洋合作好几次了。”
盛清心里顿时踏实了大半,立刻送给小可一个飞吻,然后转向主任,语气坚定:“好的主任,收到任务!”
半个月后,云南高原训练基地。
盛清抱着器材箱,感觉太阳穴因为轻微的高原反应隐隐作痛。她跟着凯哥走进训练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影。
江洋这个时候刚做完一组体能训练,坐在瑜伽垫上拉伸,阳光穿过泳池波纹,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蓝影,把他的腹肌称得更加肌理分明。
盛清想起那句公众号高赞评论“它需要另一双看懂浪花的眼睛”,想着她何止能看懂浪花,对江洋的腹肌也挺懂的。
这个念头让她脸上有些发烫,她赶紧收敛心神,摆出职业化的微笑。
凯哥熟稔地走上前,拍了拍江洋的肩,指着盛清介绍:“洋哥,这就是写《王冠在水底》那篇的编辑,盛清,我们都尊称一声‘‘清姐。你叫小清也行。”
盛清立刻上前一步,微微颔首,笑容得体:“你好,我叫盛清,接下来纪录片的拍摄,请多指教。”
江洋从瑜伽垫上站起身,他很高,投下的阴影几乎将盛清完全笼罩。他伸出手,掌心还带着运动后的温热和些许薄茧,握住盛清微凉的指尖。
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调侃,语气一本正经:“你好,小清。我不是小白也不是大白,我是江洋。”
“……”盛清脸上的完美笑容瞬间僵住,大脑仿佛宕机。她程式化地扯动嘴角,发出一串干涩的无波澜的:‘哈哈……哈……’,像一段运行失灵的代码。
一旁的凯哥看热闹不嫌事大,突然也伸出手,模仿着江洋的语气,一脸严肃地跟盛清握手:“你好,我不是法海,我是童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盛清的笑声变得更加平稳且毫无感情,语气比电子音还平淡,“真有意思啊哈哈哈哈哈哈……”
江洋看着她这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畅快地大笑起来,然后没事人似的坐回去,继续他未完成的拉伸动作。
盛清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唯一的念头就是马上逃离这个尴尬的现场。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念看了一眼江洋的后脑勺,然后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闭上眼睛。
假装没事,是她此刻能维持的最后体面。
第一天跟训,凯哥实在是对她没有什么期待的。
凯哥给她的唯一工作任务就是熟悉一下流程。
盛清点了点头,看着凯哥一个人忙来忙去,琢磨着能帮上凯哥什么。
在凯哥专注于江洋采访的时候,已经收拾着其它用不上的摄像机,并且归纳存素材。
等凯哥采访完江洋,摄影机也存档的差不多了。
盛清担心凯哥误会自己胡乱帮忙,所以赶紧解释了一句“都存档了”。
凯哥点了点头,用一种孺子可教也的语气回到“适应能力很强啊,第一天来这里就能自己搞懂流程”。
江洋听到这句话,接上一句“不像你,第一天搞了乱七八槽,我也跟着重新什么都再来一次”。
盛清淡定的笑了笑。拿出了拍摄脚本,说着就要和凯哥商量一下明天的任务分工。凯哥听完她的分工也不多做调整,点了点头说好。
凯哥让她去休息,江洋晚上还有加训。
第一天在云南,盛清上床睡觉的时候才九点钟,不想这么早睡觉,还想去散散步。毕竟对云南,盛清总是有很多莫名其妙又烂漫的滤镜。
想去这里看看翠**滴的蓝月谷,还有云蒸霞蔚的西山,清澈如镜的梦幻沧海。但是她已经深深预知到接下来的日子里面,她可能就只剩下三点一线的工作,和无时无刻要担心的deadline。
所以晚上十点,夜风带着侵入肌肤的凉意,晚上还需要穿上一件厚厚的外套。盛清踩着黄色灯光打下来的昏影,漫无目的的走着。
周边的风景是和自己在家乡公园见过的没什么差别的绿植,只是多了一些陌生的花,却反而让她内心更加无措。
未来像隐在夜色里的远山轮廓,模糊不清,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工作,deadline,陌生的环境,无数的未知掺杂在一起,让她只是凭着本能往前走,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走到了训练馆的后门。
就在这时,训练馆的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热意和水汽走了出来。是江洋。
他刚结束加训,头发还湿漉漉的,额上搭着一条白毛巾,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疲惫。
两人在昏黄的光线下打了个照面,皆是一愣。
“盛清?”江洋有些意外,快步走了过来,借着灯光看清了她脸上未来得及完全收起的带着迷茫的怔忪。
她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刻扬起工作式的微笑,眼神有些放空,像是被困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他到了嘴边的那句“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转了个弯,没有问出口。
他只是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说了一句:“刚练完。回去?”
盛清像是才回过神,低低“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江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花坛边缘的水泥台子,还算干净。
“坐一会儿?”他提议,声音比平时更低沉缓和。
盛清没说话,默默地走过去坐下了。
江洋也没再多言,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在她旁边坐下。
他没有问她怎么了,也没有说任何安慰或鼓励的空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一起沐浴在这云南寂静的有些凉的夜色里。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虫鸣,更显得周遭静谧。
盛清抱着膝盖,看着地上自己被拉长的的影子,心里那团乱麻似乎并没有解开,但那种被无形压力包裹的窒息感,却因为身边这个沉默的、带着体温的存在,而奇异地缓和了一些。
他什么都不问,反而让她觉得安心。
坐了大概十分钟,夜风更凉了。
江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肩膀:“走吧,回去了,外面冷。”
盛清也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两人沉默地走回宿舍楼。
“几楼”江洋开口问。
“6楼”。盛清回道。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它的声音。
电梯缓缓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电梯运行的声响。
数字跳到盛清住的楼层,“叮”一声,门开了。
盛清低头迈步往外走。
“盛清。”江洋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她回头。
他站在电梯里,手按着开门键,看着她,眼神在电梯顶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清亮而温和。
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只是用一种很平稳、却带着力量的语调说:“刚开始都这样,会好的。”
然后,他松开了手,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沉静的目光。
盛清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听着电梯继续上行的声音,回味着他那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咚的一声,沉了下去,带来了奇异的安定感。
她深吸一口气,掏出房卡打开了门。
夜晚的迷茫依旧在,但心里某个角落,好像被那句“会好的”轻轻托住了。
至少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