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升之路 第2章 第二章

清晨微雨绵绵，空气中隐隐飘浮一股泥土的腥甜。距离上次心理检查又过去了五年，聂望走在人群中，他的身体壮实不少，深凹的脸颊圆润起来。

消失的五分钟究竟发生了什么，聂望已经记不清了，以往在书籍保镖部门任职的经历也忘得一干二净。更别提那句“tā快醒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说过。

失去价值的工具很快被舍弃。

现在聂望依靠这些年的积蓄闲居在家，日子也算滋润。

那个叫杨时冕的女孩，聂望再也没见过。

此前出院去公司办离职时偷听心理部门的人闲聊，提到杨时冕长时间旷工。最后一次见到她，一夜白头，面容枯槁，好似进入耳顺之年，好生吓人。随她一同消失的还有一个叫赵言传的男人，听说他是运营部门的，热爱工作，从不缺勤。

幼儿园门口车辆拥挤，人头攒动，交警站在门口指挥交通。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后不久，一大群头戴小红帽的孩子跟随老师的指挥从教室冲出来。

“聂叔叔！”

程晓雪是同为书籍保镖部门员工程峰的女儿，今天夫妻俩需要加班，委托聂望帮忙接一下孩子。

聂望蹲下身从包里抓出两颗大白兔奶糖，一颗塞进程晓雪手中，一颗塞到程晓雪的书包外侧夹包里：“别告诉你妈妈。”

“我就知道聂叔叔会带糖，谢谢聂叔叔。”

程晓雪一把搂上聂望的脖子，相比于过去瘦弱不堪的身体，今天聂望抱起程晓雪还算轻松。

拉起程晓雪的手走在回家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路旁广场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晚间新闻：天空黑洞之谜。

“三年前的同一时间，许多人目击到天空中莫名出现一个黑洞，陈教授，你有看法？”

“黑洞出现后不久，我们团队紧急对黑洞进行了观察，但黑洞出现得莫名其妙，消失得无声无息，几乎眨眼间消失踪影，这让我们的研究很难进行。这些年我们通过很多方法……”

“聂叔叔，你说那个黑洞会是什么呀？”

聂怀望凝望屏幕中的黑洞许久，脑中迷迷糊糊出现了一个类似的、更大更圆的，貌似我失忆前见过？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叔叔我不清楚。”

低头把程小雪手中的伞往下压了压：“今天雨大，别淋坏了。”

程晓雪心中一暖，想也不想道：“聂叔叔你真好。”

聂望挑眉：“叔叔以前不好吗？”

“聂叔叔以前也好，但是聂叔叔给人的感觉像是藏了心事，脸上的笑假假的。”

聂望蹲下，看向程晓雪澄澈无波的双眸：“那是假叔叔，现在的我才是真叔叔。”

程晓雪不解：“聂叔叔也分真假吗？”

聂望眉眼弯弯：“叔叔失忆了，记不住以前的事，心事也记不住了，所以现在的叔叔是最真实的。”

“失忆竟然有这种功能，我以前一直觉得失忆是一件坏事。”

“你没记错，失忆确实不是一件好事，也许我忘记的心事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呢？”

很重要的事……砰！

展示黑洞的屏幕从黑洞中心破碎，一个半透明、犹如影子的庞大畸形生物从中奔逃而出。它的身体中星辰点点，好似将整个宇宙容纳于自身。

一个来自宇宙的怪物？

聂望下意识将程晓雪盖在身下，破碎的玻璃一片片插入他的身体，传来钻心的疼痛。

回头一看，怪物落地后身体好似没有骨架般在惯性影响下变成了一摊液体，几个运气不好的路人刚好被怪物砸中，固态的身体一瞬间被砸成肉沫。随着时间流逝，肉沫逐渐融化消失，从液体中间隆起一座山丘，山丘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伴随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震天动地。

聂望下意识解下围巾捂住程晓雪的耳朵，抱起程晓雪向远离怪物的方向奔去。

这些动作像是刻进了聂望骨子里。右手一挥，聂望想召唤什么却没有成功。

无数触手从怪物体内伸出，黏腻恶心。它们向四面八方的路人涌去，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如刚刚被砸碎的肉沫在进入怪物体内的第一时间开始溶解。半透明的身体让旁人能很清楚地看见猎物被消化的过程。猎物惊恐的表情还刻画在脸上。

“你是个幸运的人。”

聂望脑中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幸运？

深呼吸

但愿这份好运能保佑我们从这里逃出去。

无数触手砸来，聂望下意识向旁躲去，好似脑后长了眼睛，每一个闪躲都能精准躲过怪物的攻击。

但聂望身体太弱了。

十年无节制地工作几乎榨干聂望的健康和青春，即使过去五年，也无法恢复到十八岁刚刚进入书籍保镖部门的状态。

吸气……呼气……

聂望的喘息声越来越大。

围巾下的程晓雪带着哭声哀求：“聂叔叔你把我放下吧，我能跑出去。”

“我答应了你爸妈会将你毫发无损带回去。”

终于，聂望又一次躲闪落地后，双腿一软，战栗不止。

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聂叔叔，放下我吧。”

哭声、尖叫、车鸣混杂在一起，聂望死死抱着程晓雪向楼房边爬去。墙面能阻碍触手的精度，只要在触手落下前向一旁滚去，以此反复，应该能再躲一段时间。

急促的脚步声从聂望头顶传来，越来越近。砰，又是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一个红色羊毛卷的女人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单手抱着一本物理书从中跳出。

刚刚落地，女人来不及站稳，翻开物理书到讲解重力的一页，大吼道：“重力！”

一股难以抗拒的威压从天而降，死死压在怪物的身体、触手上，让它无法动弹。

女人头上水珠滚落，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看得出来她很吃力。

“你们还不跑快点，我坚持不住了。”

又一个人影滚落在地，他吐槽：“陈哥灵性耗尽前将加速给了你，我们剩下的人双腿哪跑得过带轮子的。”

话罢，男人双手快速掐诀：“弟子牛山恳请驱魔神钟馗上身。”

一股强大的灵压袭来，白雾裹挟牛山，待散去，一个豹头环眼、铁面虬髯的男人浮现在牛山头上。

牛山大喝一声，双手呈握剑姿势，重重朝怪物劈去，头顶上的钟馗跟随他的动作，斩鬼剑冷光一闪，斩断密雨，狠狠劈在怪物头顶。软滑的身体犹如憋了气的气球迅速消失，化作点点星辰，缓缓向高空飞去。

“快，收了‘定位’。”

女人又拿出一本数学书，将书翻到拿球的题目：“未知的箱子。”

点点星辰飞到半空被一面无形的空气墙阻挡，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空气墙缓缓收紧，直至缩小至捐赠箱大小。

钟馗身形散去，牛山直起身子，大笑道：“还得是你，王珊，不然又得损失不少‘定位’。”

“牛……牛队，你接下我呗。”

女人的声音很怯弱，她扶在窗边，不敢往下跳。

牛山伸出双手，女人毫不犹豫跳下。按理说，这个高度跳下，接人的男人双手应该并不好受，但男人表情不变，游刃有余。

“小刘，接下来就看你了。”

刘杨佳缓了缓急促的呼吸，面带温和的笑容走向最近的聂望两人：“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醒来后你们什么也不会记得。”

聂望死死抱着程晓雪，意识开始模糊，他的双眼忍不住向四周打量。

捐献箱里的星光已经暗淡，显现出一颗蕴含星系的弹珠。另一侧，王珊满面懊恼，任由雨天打湿她的书籍，内心默默为遇难者祈祷。刘杨佳缓缓向前走去，残缺的路面、房屋、绿化带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恢复如初。牛山拿出对讲机，正在汇报这边的情况，似乎因为死亡人数较多，案件难以伪装。

…………

很重要的事……砰！

聂望从回忆中惊醒，身后一辆失控的大货车直直向正在过马路的行人撞来。

如果没有刹住车，很有可能冲上广场！

聂望抱起程晓雪向车辆撞来的垂直方向跑去，动作始矣，他的双腿忍不住抖了一下。

身体还是很弱。

咬咬牙，他下意识右手挥出，想要召唤什么却没有成功。

“你是一个幸运的人。”

聂望脑中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希望这份幸运能帮助我们躲过此劫。

身后，货车带着呼啸的风撞向广场，最后被广场中心的雕像拦下。

摔倒在地，聂望捂住程晓雪的眼睛，忍不住看向身后，鲜血淋漓，血肉飞溅，犹如炼狱。大雨还在下，血迹随雨水在地面留下条条血痕。耳边尖叫声不断，聂望抱着安然无恙的程晓雪忍不住感叹：躲过了，还好躲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