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升之路 第1章 第一章

天色昏暗，一天临近结束。夜色中，楼内亮灯的房间并不多。

蝉鸣依旧，一名神色憔悴的女子坐在电脑前，屏幕上的文字增增又删删。她脸色纠结，最终下定决心退出文档，将文档丢进回收站。

电脑息屏，女子打算去洗个澡，舒缓身心。

抛开烦心事，今天会做一个好梦吧？

…………

杨时冕双手放在键盘上，嘴中反复整理措辞，这份报告并不好写，写不好很难糊弄过官方调查人员。

十五年前，国家大力推广员工关怀计划、颁布相关文件，着重关心员工身心健康。“身”与“心”是两部分，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员工的心理健康是杨时冕负责的部分。

文件说明，员工因工作导致的心理问题由公司负责治疗；员工因心理问题致人受伤死亡的，根据情况严重程度公司需承担部分赔偿义务；员工出现严重心理问题，不得不入院治疗的，公司相关负责人需承担相关法律法规责任。

十五年来，大小企业与医院心理科合作、资金雄厚的企业在内部成立心理部门，员工发生心理问题的概率大大降低。

杨时冕所在的企业——宏大，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虚拟游戏公司。

宏大十年前积极响应国家政策，与医院合作、九年前在内部成立心理部门，从过去到现在，从未出现过员工产生严重心理问题的事件。

至少是在明面上。

杨时冕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昨天那名患者的情况并不好“写”。

宏大研发的游戏《美好人生》旨在让玩家在虚拟世界中发现美好。游戏世界基本一比一复刻现实世界，包含地表、文学作品、音乐等等。其中比较有意思的是，玩家可选择穿越到自己喜欢的影视作品、文学作品中，去体验角色的一生。

杨时冕明面上是宏大心理部门的员工，服务所有宏大员工，事实上杨时冕只服务于一个部门——书籍保镖部门。

书籍保镖部门是利益与危险博弈、妥协下的产物。

在游戏研发早期，宏大研究部门发现玩家在书籍死亡的同一时间现实中的本体出现脑死亡现象，脑死亡基本等同玩家在现实中死亡。

在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谎言难以掩盖死亡。思虑此，早期《美好人生》并不包含书籍。

一比一复刻下出现一个意外，不免引起玩家不满，加上诸多书籍没有影视化、动漫化、漫画化，庞大的潜在玩家、巨大的利益诱惑下，宏大高层决定成立披着实验部门皮套下的书籍保镖部门。

书籍保镖部门中的员工主要负责保护玩家在游戏中不受致命伤害。长期游走在生死边缘，书籍保镖部门的员工心理很难不出现问题，面临官方抽查时很容易出现纰漏。

于是，仅服务于书籍保镖部门的心理医生成了心理部门讳莫如深的秘密。

一环又一环，阴阳两面，瞒天过海。

字一个一个敲下，杨时冕脑中的思路愈发清晰，谎言与真实间，她不禁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下午三点，阳光明媚。对于常年生活在盆地地区的杨时冕来说，非常难得，晒一晒暖阳，心情舒畅不少。

推开病房门，一股阴风袭面而来，暖阳穿窗斜斜洒下，照耀在病床上埋面阴影中的男人，沉默无声，炽热的暖阳抵挡不了他浑身散发的冷意。

资料显示他今年28岁，正值壮年，可面前之人瘦削的可怕，禁锢他、防止他反抗的镣铐显得宽大不少。

杨时冕不免深吸一口气，过去她见过不少书籍保镖部门的员工，因为长时间躺在游戏仓无法运动，他们大多比正常人消瘦些。

见得多了，杨时冕渐渐能以平常心对待这群特殊的客人。而眼前这人更瘦，犹如行走的骸骨。若非男人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恐怕杨时冕会觉得今天是愚人节。

本次杨时冕需要治疗的病人是书籍保镖部门中资历最老的员工——聂望。以往轮到检查他的心理状态时，大家抢着接。杨时冕资历浅，刚进入部门时同事们大多感慨：最希望接待聂望，他几乎没有心理问题，每一次例行检查都能快快通过，报告非常好写。

如今，他成了心理部门最头疼的人。三个月前，他完成工作回来后，疯了。打砸摔骂，脆弱的身体不堪一击，几乎瞬间击败他。

王牌成了累赘，抛弃后才发现，没有一个能代替他的人。

…………

“你一定要将他治好，如果不行，也要找出他发疯的原因。奇了怪了，十年时间，他在宏大工作了十年时间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怎么突然崩了？”

崩了……

“聂望先生你好，我是心理部门的杨时冕，这是我的工作证。我刚工作不久，还请你能多多关照。”

杨时冕只求聂望现在恢复些理智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能别为难她。

“又轮到我做心理检查了吗？麻烦你了。”

语气意外的温柔，加上他脸上温和的笑容，杨时冕不禁想起同事对他的形容：一只萨摩耶。

看来我今天运气不错，老天爷保佑！

杨时冕：“很久没出太阳了，今天天气真不错。”

“我在游戏世界里天天都是大太阳，晒得自己皮肤黝黑。生活得久了，还以为是自己真实的肤色。回了现实世界，看了自己真实的样子，不免可惜。”

他的话很多，语气没有波澜，看来理智恢复了不少！

杨时冕歪头，显得单纯无邪：“你回到现实世界之前也是晴天吗？”

聂望笑容怔了一瞬，陷入回忆：“那天……我没有看见外面的世界，我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还有……还有！”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喘气声越来越重：“还有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们……他们很痛苦、他们在尖叫……”

杨时冕顿觉不妙，果然下一秒聂望抱头尖叫，此时他和回忆里的三个人重叠在一起，感同身受。链条因突然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音。

忽地，尖叫声停止，杨时冕感觉自己的双臂被人牢牢钳制住，聂望深凹下去的双眼怼到她的眼前。

“tā快醒了。”

房间外冲进来不少医护人员，其中一人推动杨时冕向门外走去：“杨小姐，病人情绪非常不稳定，你们还是下次来吧。”

“砰”，杨时冕被拒之门外，情绪沉溺在震惊中，脑中混沌一片。

“tā是谁？tā快醒了是什么意思？”

“失败了？”

说话之人是运营部的赵言传，他和杨时冕来自同一所大学，交情不浅。

杨时冕怒气上涌：“不得问你，你们运营部怎么回事，手下员工在游戏世界出了严重心理问题，你们一点原因都查不出来？”

赵言传神色不变，摊手：“我们查了很多，只知道他有五分钟处于无法被监控的空白。”

“五分钟？怎么可能让他精神崩溃？”

“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逝不一样，他最后一个任务是本修仙文，根据故事前后时间估算，时间比在1：100。”赵言传满脸你想简单了的表情，回应一句。

杨时冕皱眉：“100分钟？”

赵言传摇了摇手指：“不，是一百年。现实世界一分钟，游戏世界一百年。”

“五百年！他的对接员有说什么吗？”

“他的对接员在问题发生的第一时间联系了运营部。当时考虑到顾客已经脱离游戏，所以大家并没有重视聂望失去联系这件事。问题发生后对接员也一问三不知。”

赵言传紧接着一把拍上杨时冕的肩膀：“真相能否大白，需要看你的本领了。”

…………

呼——，将一切推给公司秘密项目实验阶段进行过程中，尝试触及高纬度世界时看见的幻觉吧。

幸好有一个实践部门的皮。

喃喃自语间杨时冕想起了聂望最后的低吼：“tā快醒了！”

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