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天气晴,气候已经开始变暖,路边几处早樱开得正好。
岑枝去机场接人。
程了一出机场,就看见了抱着一束纯白色茉莉花接机的好友。
“好久不见,亲爱的。”
程了在国外待久了,热情打招呼,行为处事风格更像国外的,都不像梧禾本地。
岑枝好不容易适应了她的热情,弯了弯唇回应道,“好久不见。”
岑枝和程了认识,是在高三那年夏天,一次换座位她们成了同桌。
她当时状态不好,对身边的人也没什么印象,但程了是她唯一叫得出名字的同桌。
熟了之后,岑枝才知道,程了只是回梧禾高考的文科生,还是在高二下半年才转学过来的,之前在班级里也没什么朋友。
机缘巧合之下,她们因此认识了彼此。
车上,程了坐副驾驶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岑枝回过头看了眼,“挺好的,你呢,在国外还习惯吗。”
“也挺好的,”程了漫不经心拨弄着车内吊坠,不经意说,“要是没有我那赌鬼老爸,可能会更好。”
岑枝愣了愣,两秒后才接话,“嗯,都会好的。”
程了一笑,短暂到仅有一秒的失落,又立马恢复到笑脸的状态,“怎么突然说上我了,这次你喊我来,不是解决你的情感问题么。”
岑枝一怔,苍白辩解道,“也不能说是‘情感’问题,只能说是一些心理问题。”
“心理问题啊。”程了听了,收敛部分笑意,故作一本正经道,“那就是我专业了,得收费。”
红灯,岑枝偏过头看她,宠溺的笑意达眼底,“行,肯定按你最贵的价给你。”
舟车劳顿,岑枝带着程了到了小区楼下。
岑枝从后备箱拎出行李,语气不确定道,“你确定不住酒店,跑要来跟我住,我家可不没有你家几百平的别墅。”
程了飘过一眼,心直口快,“少来,你还不知道,我之前出租屋都住过,还会嫌弃你这。”
岑枝火速垂下眼,拎着行李走在前面,叹了口气似不满,“行吧,那看在你的面子上,住宿费就算抵这次一半都咨询费了吧。”
闻言,程了愣了两秒,笑了笑追上去,“诶,岑枝,你奸商啊……”
程了打趣的笑声消失不见,谁也没注意到,远处树荫下停着的车辆。
“你这都到楼下了,不敢上去又是什么意思,我可不知道,你还有这犹豫不决的一面。”
那天之后,蒋正礼不知道是反应慢,还是别的,后知后觉地发现了KTV那天,岑枝的出现或许不是一场梦。
之后,一有时间就跑她家楼下,也不上去,就是待着。
这都第三天了。
还是不敢上去,说实话,宋温野都有些看不懂他了。
“走吧,回去了。”
得嘞,又白跑一趟。
翌日一早。
岑思哲约了同学要去爬山,岑枝还没睡醒就听到他来的声音。
“你干嘛呢岑思哲,怎么那么吵。”
岑枝拉开卧室门,眼神迷离,看着客厅里多了一半的东西,打着哈欠问。
岑思哲见她起床,一米七的大个,站在客厅里手足无措,“姐。”
岑枝听他透着一股心虚的语气,人清醒了一半,走去厨房倒了杯水,懒懒掀了掀眼皮,“怎么回事,你闯祸了?”
岑思哲抬头,语气弱弱辩解,“没闯祸。”
“没闯祸,”岑枝懒得看他,“那我客厅里的行李是怎么回事。”
岑思哲见瞒不下去,主动交代道,“没闯祸,只是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岑枝吓到被水呛了一下,好半晌才缓过来,忍不住吐槽,“岑思哲,离家出走,你才十七岁,你要走去哪,从你爸家搬到你妈家里,从啃爹变成啃妈么。”
“不,”岑思哲被骂也不还口,摇了摇头,“……我搬来你这。”
“……”
噢,不啃爹妈,变成啃姐了。
岑枝翻了个白眼,“滚,岑思哲,我这不欢迎你。”
岑枝只能说尽力而为,但是如果在某一次让步的话,指不定又要被岑志文拉着打感情牌。
很烦。
这些小心思,算盘,岑志文玩得最好,最清楚。
肯定是不知道从哪听到她回来的消息,又在医院见到她过得还不错,在背地里不知道在使什么坏呢。
“姐,我就住两天,周天就回学校。”岑思哲苦苦哀求说。
岑枝喝着水没说话,程了从卧室听见声出来,“怎么了,那么吵。”
昨晚睡得比较晚,又在调时差,程了这会都还睁不开眼。
岑枝闭了闭眼,语气不自觉沉重,“一点小问题,没事,你继续回去睡吧。”
程了看了看两人,又一眼看到客厅的行李,联想到刚才卧室听到的一部分,“如果是因为我,你才不想让你弟住过来的话,那我表态,我没问题,况且还可以跟你睡一张床,更没问题了。”
岑枝:“……?!”
“姐,爸不知道我在你这,我也不给你添麻烦,就住一晚上,明天就回学校。”
岑思哲眼神诚挚,忙着竖手指头保证。
岑思哲有程了帮忙说话,岑枝稍稍有点心软,但态度依旧强硬,“那你保证,你爸确定以及肯定他不知道你在我这,如果让我发现,你自求多福吧。”
“好,我保证。”见她松口,岑思哲立马装乖保证。
岑枝回屋拉上了门,程了马不停蹄霸占她的床,眼里写着好奇看着她问,“我刚才听你和你弟聊天,叫他爸妈是‘你爸’‘你妈’什么的,难道你俩不是同一个爸妈?”
岑枝没和她提过这些,程了不了解其中的内情,又是随口一问。
岑枝想了一会儿才解释,“是亲姐弟,不过他们在我大二那年就离婚了,岑志文唯独要了岑思哲,我挂在李英英名下。”
闻言,程了敏锐看出岑枝言语间的惆怅,面上显得有些凝重,“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岑枝温柔的摇了摇头,“没事,都过去了。”
午后,岑思哲换了一套装备出了门。
岑枝在厨房切西瓜,程了蹲在电视机前边翻找,边吐槽道,“你说现在看个电视,什么都要会员,手机有手机会员,iPad有iPad会员,电视机还有一套会员,哪像小时候,一个电视机解决全部,搞这些,谁还看电视啊。”
岑枝默默听完她发牢骚想笑,端着切好的西瓜回来,“你想看的话,我手机上有会员可以投屏。”
“可以啊,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我还真想看现在有什么好看的电影。”程了起身叉起一块西瓜喂自己嘴里,还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抬头含糊不清问,“你手机密码多少。”
“271129。”
岑枝不假思索答,答完自己都愣了一秒。
程了顺利输入密码,在屏幕上找APP,随意说道,“你回答还挺快,也不怕我看到你手机里藏着的秘密。”
手上沾了西瓜汁,岑枝又去洗了一次手,闻言,挑眉反问,“我能有什么秘密,况且你能看到的,那还叫秘密吗。”
程了回头,见她笑得有些狡诈,像一只小狐狸一样,“你说的对,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程了低头在APP里一通翻找,一会儿看电视剧,一会儿看电影一栏,看了很多,也没找到一部合心意的。
片刻,她偏过头问,“你还记得我们高三那年一起去看的电影吗,你当时还偷偷为了一张电影票,省了一星期的饭钱。”
岑枝没想到她还记得,最后,还是程了偷偷摸摸往她饭卡里充钱,她才艰难度过那一个星期。
“记得。”
虽然,程了没说过,岑枝却依然记在了心里。
“可惜,当时电影男主角还挺帅,不过听说他后来进去了,想重温一遍都没办法。”
程了盯着屏幕感叹。
岑枝笑了笑,也很无奈,“那就没办法了。”
“诶,对了,”程了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大学毕业后不是参与过很多电影拍摄,我记得你还说过,你写的剧本被人看中,拍成了电影,看时间,应该也快要播了吧。”
岑枝吃着西瓜,闻言,动作一顿,眼睫轻颤,喉咙哽了哽,“是,但是还没有要播的消息,应该快了吧。”
“那你记得到时候给我送两张电影票,我带人给你捧场。”程了朝她抛了个媚眼,试图迷惑她,“要不,你提前和我说说是个什么样的故事,我再决定要不要去看。”
岑枝咬着叉子,缓缓地眨了下眼睛,“我们签了保密协议。”
意思就是不行。
程了有些泄气,“你不是说剧本你写的嘛,就当我看看都不行?”
岑枝小弧度摇了摇下巴。
态度很坚决。
程了是真没办法了,西瓜也不吃了,下颌线紧绷,生气地板过脸不看她。
“但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听她这么说,程了高兴了不到一秒,反倒犹豫起来,“这样不会让你为难吧。”
岑枝认真想了一会说,“算写故事的初衷,剧本经过改编,不影响。”
话落,程了才放下心来,秉承着她有故事,我有酒的习俗,下单了几瓶啤酒。
半小时后,外卖到场,程了又把窗帘都拉上,忙完才安稳坐在沙发上开始听故事。
岑枝抬眸看向她,有些惶恐,“有必要这么隆重么。”
程了看了一圈几打酒瓶子,差强人意说,“这,还行吧。”
岑枝抿了抿唇,“好吧。”
程了倒了满满一杯递给她,“你要不要来一点。”
岑枝摇头。
程了也不勉强,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朝她抬了抬下巴,“好了,你讲吧。”
岑枝一噎,忽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讲,在脑海里组织了两秒语言,才继而讲道,“我开始第一次尝试写故事,应该是大三那年。”
“刚开始是短篇,言情小说,都市,玄幻,校园,什么故事火我就写什么,但可惜的是一直直到毕业都没有火花。”
程了眉心微蹙,仰头灌了一口啤酒,“那你又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岑枝笑了笑,“边打工边写。”
程了眉心拧了拧,沉默。
岑枝继续说道,“其他的记不清了,只记得事情有转色那年,是因为我写了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
“我发在了网上,某天回到家的时候,有人突然联系上我,说看中我写的故事。也是那次机会,我认识了庄景,现在也是我入行的师傅。”
程了撑着脑袋,朝她笑了笑,“电话里我听你说过她,她对你还挺好的,是个不错的领导。”
岑枝说了那么多前言,却一直没有进入正题,程了有了预感,岑枝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困扰了她多年的心结。
作为朋友,她能做的有限,不能像治疗一位患者一样对她,只能在一旁从中周旋。
这么多年,她听过岑枝说过很多,却始终不能更进一步,停滞在一个位置,止步不前。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真情与假意,喜欢与利用的故事。”岑枝捏了捏手心,声线并不轻松,“复杂一点,就是,利用中掺着着真心。”
其实岑枝不太会讲故事,曲折的能被她讲得平淡,但程了莫名听了进去,不知不觉喝了不少,“听着挺好啊,难怪会被庄景看重。”
岑枝一顿,喉咙哽住,声音又紧又涩回忆道,“故事开篇时间高二那年,文科班转来一位新同学,女主与新同学成为了朋友,还和一直暗恋的男生有了交集。”
“……”
岑枝又接着讲了很久,有些靠近的细节都描述的很清楚,程了晃着脑袋总结,“所以,其实,女主一直都在伪装自己,之前的一切都是在蓄意靠近她的目标。”
“而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男主,对吗。”
程了一击即中,说出剧本中的关键。
岑枝愣了愣,不动声色拿起手边的杯子也喝了几口,“嗯。”
“所以,女主最后怎么样了,和男主在一起了吗。”
到最后,程了说话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了。
岑枝放下手里的杯子,眼眶似含泪,在黑夜中闪过一抹亮光,“这就需要等你自己去电影院里才能知道了。”
程了倒下前,手忽而抬起,咬牙不甘地道,“岑枝……你够狠。”
说完,彻底倒了过去。
岑枝看着睡过去的程了,眼眶不自觉泛上热意。
真好,还有你陪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