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回头见是裴砚,薛宁呼着气,满是抱怨。
听到薛宁的抱怨,裴砚藏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握住,原本毫无情绪的眼神难得有了些波动,语气平淡道:“是我打扰你们兄妹二人叙旧了。”
不知为何,听到裴砚这般说,薛宁莫名有些不自在,好似她与薛羽风说话,就是背叛了什么一样。
偏薛羽风还要火上添油,“那确实,我们表兄妹情谊深厚,你这个外姓人却实不好掺和进来。”
在念“外姓人”这三个字时,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薛宁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想不通到底哪里有问题,只是看出裴砚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心情变得差了不少,她下意识张口,“你别说了。”
薛羽风一顿,挥了挥袖子毫不在意的模样,“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他背着手踱步离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薛宁说了什么话伤到他了。
等薛羽风的背影彻底消失后,薛宁才看向脸色已然不好的裴砚,“你今日不用温书吗?”
她之前去看过裴砚好多次,可每次去,他都是手不离书,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想着,薛宁还忍不住望了眼天边,发现太阳并没有变化,略带遗憾的低下头来。
裴砚抿着嘴,“是裴某来的时机不对。”
虽然早已习惯,可每次看到裴砚在自己面前低下头,薛宁都是一阵暗爽,她强忍着笑意道:“没事没事,其实我跟他也不熟。”
这话她可不敢在薛羽风面前说,按照薛羽风的说法,原本的薛宁确实与他玩得不错,她总不好对着薛羽风说“你表妹已经没了我不是你表妹”这种话吧?
薛宁毫不怀疑,她要真这么说了,肯定会被当做鬼怪给烧死!
也只有在裴砚面前,她才可以做真实的自己。
这么一想,薛宁看裴砚又格外顺眼了起来,看得裴砚不明所以。
不过他确实有事要说,既然周围没有旁人,他便直说了,“裴某是来与薛小姐打欠条的。”
到底是少年心性,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在薛宁这里骗吃骗喝,即便薛宁对他有所图谋。
听到是这件事,薛宁连连摆手,“不必了,一点小钱而已!”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裴砚早料到她会如此,不等薛宁继续说,直接把自己早就写好的条子塞到薛宁手里,神色坚定,“还请薛小姐一定要收下。”
薛宁本还想说,可一对上裴砚的眼睛,她蓦然顿住,最后只能住了嘴。
其实她是想说,她不缺钱,如果能把这些换成裴砚答应带她飞升就好了~
裴砚却以为薛宁还要再劝自己,把条子塞到薛宁手中后,便快步离开了,薛宁追都追不上。
她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也是奇了怪了,这裴砚什么时候这么能跑了?一眨眼就看不到人影了。
而原本他们谈话的假山后面,在看到薛宁跑远之后,裴砚这才狼狈的从夹缝中挤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拂袖而去。
薛宁拍着袖子上刚沾染上的面粉,提上食盒准备去私塾看看裴砚。
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是五年过去。
五年的时间,本以为裴砚与薛羽风会相处不好,结果这几年下来,两人竟隐隐惺惺相惜起来。
具体表现为:薛宁每次去私塾找裴砚时,总能看到薛羽风在与裴砚探讨学问,且两人相谈甚欢。
亏她之前还想着要缓和这俩人的关系!
就比如现在,隔得老远就听到薛羽风在问裴砚,“裴兄这次下场可有把握?”
薛宁脚步顿了顿,有意想听到裴砚的回答,结果里面的人仿佛故意般,声音模模糊糊,让她怎么也听不真切,只得越走越近。
终于,好不容易听到只言片语,结果不等她想明白,薛羽风已经发现了她。
“表妹怎么不进来?在外面做什么。”一看到是薛宁来了,薛羽风殷切地上前来,作势要结果薛宁手中的食盒。
薛宁正心虚间,自然没有搭话,随意把食盒递过去,眼神不自在的乱瞟。
“我......来看看你们!秋闱不是快开始了么,你们准备的怎么样?”明明问的是两个人,可薛宁只看着裴砚说话。
见裴砚久久不言,薛宁心下一咯噔,以为裴砚这是没把握,一时间慌乱无比。
似是看出了她的慌乱,裴砚连忙说道:“尚可。”
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薛宁有心想问个明白,又担心会影响裴砚考试,只好按耐下来。
薛羽风也看出了些什么,连忙打趣道:“怎么?裴砚是你表兄,我就不是了?姑娘家家的......还真是女主外向~”
他嘴里塞着糕点,后面那句话说得极为含糊,薛宁有些听不清,以为他又在拿裴砚是外姓人说事,便懒得搭理他。
倒是与薛羽风相处甚久的裴砚听清了,但他仅是顿了一瞬,并没有放在心上。
五年的时间,他变得可不止是身高,在京城待的越久,他就越能认识到薛宁的身份有多重要。
如今的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自视甚高的小子,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偿还薛宁对他的帮助。
每次对上薛宁的视线时,裴砚都想问她,到底为什么对他这般好?以薛宁的身份地位,他想不到自己哪里值得薛宁讨好的。
是的,就是讨好。
有时候他明明能感觉到薛宁在生自己的气,可到了最后,总是会先放下身段,尤其是在他科考这件事上——薛宁似乎很害怕他不参加科考。
可这是为什么呢?裴砚如何也想不明白,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总有一种,自己好像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
秋闱,又称乡试,每三年考一次,因在秋季举行而得名,且放榜时正值桂花盛开之时,因此又称“桂榜”。
秋闱一共考三场,每场都需要在号舍里待上三天,每一场考完,都可以在当夜回去休息片刻,次日清晨再重新进入考场。
为了让裴砚他们能休息好,薛宁干脆在贡院附近租了个院子,免得来回折腾。
“你可千万别紧张!”马车里,薛宁不断看着裴砚,只要他一有不适,她立马就叫大夫过来。
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简直叫裴砚哭笑不得,他很想说,比起他,明明薛宁自己才是最该担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薛宁才是要下场的学子呢。
到了贡院,天才将亮,马车没行驶多久便被堵住,几人只好下车走过去。
到了这里,薛宁的那点紧张已经不够看了,因为来此考试的,有不少是考了一届又一届,熬到头发花白,甚至带着儿子孙子一起参考。
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气氛中,薛宁的内心竟诡异的平静下来,尤其在看到旁边那老学子,紧张得险些昏厥过去,她蓦然觉得:就算裴砚当真落榜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随着铜锣声响起,贡院门被缓缓打开,原本还拿着书想要再看几眼的学子们,纷纷往门口涌去。
人头攒动,薛宁险些被这群人挤开。
她只能努力踮着脚尖,用眼神示意裴砚,让他不用太紧张,就算这次落榜,还有下一次。
本以为自己这番心思,裴砚怕是看不懂,结果出乎意料的,在对上薛宁的视线时,裴砚回了她一个坚定的目光。
顺着人群往贡院门口排队,裴砚最后再回头看了眼薛宁,他知道薛宁很想看到自己金榜题名,虽不知薛宁所求为何,可为了不让薛宁失望,他必须要取得这次的解元!
好不容易挤出来,薛宁艰难的爬上马车。
要不是担心伤了这群学子,她哪里需要这般小心翼翼,害得她鞋子上的珍珠都被挤掉了。
眼睛不由自主的瞥向光秃秃的鞋面,薛宁不无想着:说不得她的鞋子是被他们故意挤掉的!
忽然,马车被外力重重的撞击,薛宁一个没反应过来,直接被甩到边上。
听到外面传来尖叫声,她急忙坐稳,打算出去看看。
结果不等她出去,外面有人认出是镇北侯府的马车,立即有人在喊,“镇北侯府当街杀人啦!”
听到这里,薛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是有人在此设局!
她冷着脸下去,发现撞上她的确为普通樵夫,拉着一车子的樵禾来城里卖。
两车相撞,她的马车因为造价高昂,即便被这么用力的撞击,依旧没有多少损伤,反倒是那樵夫的驴车毁得不成样子,樵禾落了一地,种种砸在那樵夫身上,看样子腿怕是废了。
人们总是同情弱者,但见樵夫躺在地上痛苦哀嚎,而薛宁还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心里的天平当即就倾向樵夫那边,纷纷喊话薛宁,要她赔偿。
好像薛宁要赖账一样。
如果没有这茬,薛宁或许会认了这件事,可周围人的反应瞬间就激起了薛宁的逆反心。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的马车好好在路边行驶,谁让这樵夫突然撞上来的?她这么大个马车,若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啊!
还想要她赔偿?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