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念 第3章 倒计时与冷言

教室后墙的倒计时牌被红笔改成了“3”，鲜红的数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人心里发慌。课桌上堆积的试卷比山还高，油墨味混着粉笔灰的气息，弥漫在闷热的空气里，连窗外的蝉鸣都透着几分焦灼。

赵安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和往常一样缩在角落。他面前的试卷摊开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但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题目上，而是透过窗户，看着楼下操场上偶尔走过的学生。手腕上的红珠手串被衣袖遮住了大半，只有指尖偶尔露出，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颗刻“安”字的珠子，像是在汲取一丝微弱的力量。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同学之间压低声音的讨论。“最后一道大题你怎么做的？我觉得用导数更简单吧？”“听说今年的作文题可能是关于‘青春’的，我背了好几篇范文呢！”“考完试我们去海边露营吧？张强说他已经订好帐篷了！”

讨论声传到赵安耳朵里，像一根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着他的神经。他能清晰地听到张强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张扬：“没问题！到时候多带点啤酒，不醉不归！对了，王浩，你可别又被你妈管着，到时候放鸽子啊！”

王浩的笑声紧接着传来，带着几分得意：“放心吧！我妈说了，只要我高考能过本科线，随便我怎么玩！不像某些人，就算考上了，估计也没人供他读书，还不如早点辍学打工呢！”

这话一出，教室里有几秒的沉默，然后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赵安。赵安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依旧望着窗外，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颗被指尖摩挲的红珠，此刻硌得手腕生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

他知道王浩是在说他。自从散伙饭之后，班里关于他的议论就没停过，只是大家都碍于高考临近，没有像之前那样明目张胆地嘲笑，但那些隐晦的眼神、低声的议论，却比直接的嘲讽更伤人。

课间操的时候，赵安没有去操场，而是留在了教室里。他拿出笔记本，翻开“复仇清单”那一页，用铅笔在王浩的名字后面补充了一行字：“高考后计划去海边露营，性格冲动，酒后易失言。”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若无其事地拿出语文课本，假装背诵古诗文。

这时，张强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进教室，路过赵安的座位时，张强故意放慢了脚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身边的人说：“有些人啊，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还敢暗恋林薇？我要是他，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身边的男生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有人还故意撞了一下赵安的桌子，桌上的铅笔盒掉在了地上，铅笔、橡皮滚了一地。“哎呀，不好意思啊，手滑了！”那个男生说着，却没有弯腰去捡，反而和张强一起笑着走开了。

赵安默默地弯腰，一颗一颗地捡起地上的文具。他的动作很慢，很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他的指尖却在微微颤抖，心里的恨意像藤蔓一样，又长出了新的枝芽。他清楚地知道，这些人都只是他计划中的棋子，迟早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林薇从教室门口走进来。她手里拿着一摞试卷，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奔跑而泛起红晕。看到赵安蹲在地上捡文具，她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了过来，弯腰帮忙捡起了最后一支铅笔。

“谢谢你。”赵安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薇把铅笔递给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赵安，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赵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和散伙饭那天晚上的味道一样，只是此刻，这香味再也带不来任何暖意，只剩下冰冷的讽刺。

“散伙饭那天的事情，我想跟你道歉。”林薇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有些闪躲，“我不该当众念你的纸条，让你难堪了。”

赵安依旧沉默，只是指尖摩挲红珠的速度加快了几分。他知道，林薇的道歉并非真心，只是出于一时的愧疚，或者说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但是，”林薇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起来，“我还是想跟你说清楚，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一直把你当成普通同学，从来没有过其他的想法。”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是个很安静的人，平时也很努力。高考马上就要到了，我希望你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胡思乱想这些没用的事情。你的未来还很长，不应该被这些事情影响。”

“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不太好，”林薇的声音放柔了一些，带着几分同情，“但越是这样，你越要努力考上好大学，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暗恋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上。”

赵安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知道了。”

简单的四个字，让林薇愣了一下。她以为赵安会难过，会辩解，甚至会质问她，却没想到他会是这样平静的反应。她看着赵安那双被碎发遮住的眼睛，看不到任何情绪，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

“你……你真的明白了吗？”林薇追问了一句。

“嗯。”赵安点了点头，“我会好好学习的，不会再想这些事情了。”

林薇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那就好。高考加油，希望你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说完，她站起身，拿着试卷走开了。

看着林薇的背影，赵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明白了？他确实明白了。他明白了自己的喜欢在别人眼里是多么可笑，明白了所谓的善意不过是居高临下的同情，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他拿出笔记本，在林薇的名字后面补充道：“性格善良但自私，同情弱者却轻视弱者，高考后可能会去南方上大学。”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重新拿起数学试卷，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波澜。林薇的话，像最后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底最黑暗的大门。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照亮他灰暗生活的光，而是他复仇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下午的自习课，教室里依旧安静。赵安偶尔会抬起头，观察着教室里的同学们。他看到班长正在认真地整理毕业纪念册，每一页都写得工工整整；看到王浩偷偷地在课桌底下玩手机游戏，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看到张强和同桌在纸条上讨论着高考后的旅行计划，字迹潦草而张扬；看到林薇正低头认真地做着英语试卷，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把这些细节一一记在心里，补充到自己的复仇清单里。班长做事认真，注重细节，复仇时需要更加谨慎；王浩沉迷游戏，警惕性不高，可以利用这一点；张强喜欢热闹，朋友多，需要找一个单独的机会；林薇细心敏感，需要制定更周密的计划。

放学铃声响起时，夕阳已经西斜。同学们收拾好书包，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讨论着晚上的复习计划，或者憧憬着高考后的生活。赵安走在最后面，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心里一片平静。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去了市图书馆。高考前的图书馆里人很多，大多是和他一样备战高考的学生。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父亲的刑侦笔记，认真地读了起来。

笔记里记录着一个盗窃案的侦破过程，父亲详细地分析了凶手的作案手法、逃跑路线，以及警方如何通过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锁定嫌疑人。赵安看得很入迷，他觉得这些知识就像一把把钥匙，能帮他打开复仇的大门。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完美的犯罪，需要避开所有的监控，清理所有的痕迹，让警方找不到任何线索。” 然后，他又补充道：“要学会利用目标的弱点，让一切看起来像是意外。”

不知不觉中，图书馆就要闭馆了。赵安合上笔记，收拾好东西，走出了图书馆。夜色渐浓，路灯已经亮起，照亮了回家的路。他沿着马路慢慢往前走，手腕上的红珠手串在夜色中泛着微弱的光泽。

他知道，高考结束后，就是他复仇计划正式启动的时候。而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积累足够的知识和技能，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全。

那些嘲笑他、羞辱他的人，那些同情他、轻视他的人，都将成为他棋盘上的棋子。他会一步步地布局，一点点地推进，直到把所有人都送入黑暗的深渊。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高考倒计时的数字还在一天天减少，而他心中的仇恨，也在一天天积累、发酵，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