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茶尚温,盟约既定。窗外,金陵城上空积聚的云层终于不堪重负,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窗棂,更显得室内一片与世隔绝的静谧。
江执诚已从西装内袋取出一支黑色的钢笔,在便笺上利落地写下几个关键词——双簪、永丰洋行、改良醉仙鳞。他的字迹流畅而迅捷,与使用毛笔的温吞截然不同,带着现代理性的效率。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辆运走真货的马车。”江执诚笔尖一顿,目光锐利,“林子寒那边,张总管和陆清羽被捕,幕后之人必有动作,或灭口,或施压。官面上的路子,我们需用,但不可尽信。”
浅清颔首,目光掠过那支与书房古韵格格不入却又异常和谐的钢笔,正欲开口,院外却传来一阵急促却不失章法的叩门声,混在雨声里,清晰可闻。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这个时辰,又逢夜雨,寻常访客绝不会来。
片刻后,仆役引着一人踏入书房。来人一身警服湿透,帽檐下滴着水,正是林子寒。他脸色在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复杂地扫过并肩立于书案前的江执诚与浅清,最终落在江执诚身上,语气沉重:
“执诚兄,出事了。”
江执诚合上钢笔笔帽,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张总管死了?”
林子寒一愣,随即苦笑:“你料到了?是,就在押回警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人在拘留室里,中毒身亡。症状……与之前那些含笑而亡的红牌,一模一样。”
尽管已有预料,书房内的空气还是骤然冷凝。灭口,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决绝。
“看守呢?”江执诚问。
“两个当值的,一个突发急症呕吐不止,另一个……坚称只是片刻走神,什么都没看见。”林子寒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与无力,“局里现在上下震动,压力很大。总探长下令,尽快结案,指向……陆清羽一人所为。”
这显然是要弃车保帅,将一切罪责推给已落网的陆清羽,彻底切断追查的线索。
江执诚沉默片刻,忽而转向浅清:“浅先生,依你之见?”
这一问,自然而然地将浅清置于同盟的位置上,共同研判。浅清眸光微闪,沉吟道:“陆清羽是调香师,非执行之人。张总管一死,他独木难支,若也被‘意外’,则此案便可盖棺定论。对方……很急。”
“正因为急,才会露出破绽。”江执诚接口,他看向林子寒,“阿寒,张总管的尸身,现在何处?可否让我们再看一眼?”
林子寒面露难色:“这……不合规矩。而且法医已经初步验过,就是那种毒,找不到外来物证。”
“我们不需要他们找到的物证,”江执诚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同他手中那支蓄势待发的钢笔,“我们需要他们忽略的……痕迹。”
他转向浅清,语气是商议,也是决断:“浅先生,看来今晚,我们得去警局的停尸房,冒雨走一遭了。”
浅清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只平静地取过一旁挂着的油纸伞。
“走吧。”
雨声渐骤,夜探停尸房的行动,将把他们推向更接近核心的危险,也无疑会让他们的“同盟”经历第一次真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