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烛火摇曳。
江执诚的目光再次落于浅清发间那抹翠色上,这一次,带着更审慎的探究。“浅先生,恕我冒昧,你发间这支玉簪,似乎与令姐遗物,像是出自同一块胚料。”
浅清闻言,神色未变,但眸色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命运。他并未犹豫,抬手便解下了簪子。青丝如瀑垂落,柔和了他惯常的清冷轮廓,却也更添几分易碎感。
他将手中温热的簪子,与木匣中那支冰冷的遗簪并排置于案上。
双簪并列,形制几乎一模一样,唯有细微处能辨高下。浅清日常所用的这支,玉质更显莹润,是常年体温滋养所致;而亡姐那支,则黯淡些许,带着被封存的寂寥。
“江侦探看得不错。”浅清开口,声音平直,听不出喜怒,“它们确是一同被打磨出来的。一支,给了我姐姐;另一支,”他指尖轻点自己刚解下的那支,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则由家母赐予我。”
他抬起眼,看向江执诚,目光清冽如冰泉:“家母言道,此物能‘规束心性,不忘本分’。” “本分”二字,他吐得极轻,却像裹着冰碴。
江执诚瞬间了然。这玉簪对浅清而言,早已不是寻常饰物,而是那位“尖酸刻薄”的母亲时刻加诸于身的无形枷锁,是监视,也是警示。而凶手持有与之配对、且能散发“醉仙鳞”的另一支,其意味瞬间变得无比恶毒——这不仅是在利用他亡姐的悲剧刺激他,更仿佛是在借用他母亲赋予的“枷锁”,来对他进行一场处心积虑的审判与嘲弄。
此刻,任何关于“遗物”的伤感揣测都显得浅薄。江执诚收敛了所有可能被误读为同情的神色,眼神变得纯粹而锐利,是侦探面对关键线索时的专注。
“我懂了。”他沉声道,“如此一来,凶手的身份范围可以缩小了。他不仅深知旧案,更了解你的……家事。”他巧妙地将“与母亲相关”这个可能更刺痛浅清的点,转化为冷静的案情分析。
他指向案上双簪:“这支,‘规束’着你;而那支,如今成了杀人的利器。浅清,破案的关键,或许就在这双簪最初的来源,以及令堂当年为何要以此物分别赠予你们姐弟的缘由之中。”
他将“合作”的必要性,建立在如此冷酷而清晰的分析之上,不容回避。
浅清看着那两支玉簪,一支代表着他无法挣脱的出身与束缚,一支关联着他无法释怀的血亲与冤屈。他静默片刻,终是执壶,斟满两杯浓茶,将其中一杯推向江执诚。
“江侦探想知道什么,”他声音低沉,却无比清晰,“请问吧。”
江执诚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坚定的暖意。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同盟在更为复杂晦暗的底色下达成。今夜,他们要剖析的,不仅是眼前的命案,还有深埋在旧日时光里,带着刺的家族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