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时,浅清独自坐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腕间新换的白纱。江执诚离去时的那个笑容还在眼前挥之不去——那样明亮而又温暖,与这深秋的晨雾格格不入。
他起身更衣,选了一袭素雅的浅青色长衫,墨发依旧用那支青玉簪松松挽着。镜中的青年眉眼如画,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忧色。三日后码头的约定近在眼前,而有些事,他必须在此之前查清。
"清哥儿要出门?"秋棠端着早膳进来,见他这身打扮不由问道。
"去个地方。"浅清系好衣带,"若是江侦探问起,就说我去香雪海了。"
秋棠乖巧地点头,为他整理好衣襟:"清哥儿早些回来。"
浅清独自出了莳花馆,却没有往香雪海的方向去。他穿过几条小巷,在一处僻静的宅院前停下。这是姐姐生前最爱来的地方——沈墨言曾经的居所。
推门而入,满园荒草在秋风中摇曳。浅清轻车熟路地走向书房,那里还保持着三年前的模样,只是积了厚厚的灰尘。他在书案前坐下,指尖轻轻抚过案上那方已经干涸的砚台。
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门外有人。浅清眸光一凛,悄无声息地移至门后,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怔住了。
月光不知何时已经升起,江执诚站在门外,一身深色织布衫衬得他身姿格外挺拔。年轻侦探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正专注地望着他,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担忧。
"浅先生不是说去香雪海?"江执诚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耳中。
浅清微微蹙眉:"江侦探跟踪我?"
"是担心。"江执诚走进书房,目光在室内缓缓扫过。
浅清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月光透过窗棂,为江执诚镀上一层银边,却已经显露出超越年龄的沉稳,此刻站在破败的书房中,竟有种说不出的协调。
"浅先生可知道,"江执诚忽然转身,目光灼灼,"独自来这种地方,很危险?"
浅清垂眸:"不危险。"
江执诚走近几步,在月光下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浅先生今日很美。"
这话来得突然,浅清不由抬眼。四目相对间,他看见江执诚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那目光太过直接,让他竟有些无所适从。
"青玉簪配浅青衣,"江执诚的唇角泛起温柔的笑意,"很适合浅先生。"
浅清别过脸去,耳尖微微发烫:"江侦探若是无事..."
"有事。"江执诚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页,"这是今早阿寒查到的,沈墨言生前最后一份研究记录。"
浅清接过纸页,就着月光细看。上面的字迹潦草,似乎是在极度仓促间写就,记录着一种名为"醉仙鳞"的香料与某种特殊溶剂的配比。
"这是...姐姐的笔迹。"浅清的声音微微发颤。
江执诚轻轻按住他的肩:"看来令姐与沈墨言一直在暗中研究这个配方。"
浅清抬起头,月光照在他精致的面容上,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盈满了复杂的情绪:"江侦探,你可知道'醉仙鳞'的来历?"
江执诚摇头。
"这是一种南洋奇香,"浅清的声音很轻,"用量得当可安神静心,过量则...可让人在极乐中死去。姐姐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秋风吹动窗纸,发出沙沙的声响。江执诚注视着浅清在月光下越发清丽的侧脸,忽然轻声道:
"浅先生,让我帮你。"
浅清抬眼看他,月光在那双明澈的眸子里流转:"为什么?"
"因为..."江执诚顿了顿,声音温柔似水,"我不忍心看你独自承担这一切。"
这一刻,月光洒满破败的书房,将两人笼罩在银辉之中。一个清冷如月下玉兰,一个温润如晨曦修竹,在满室尘埃中相对而立,竟美得如同一幅传世名画。
远处传来更鼓声,夜已深了。
江执诚执起浅清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触:"三日后,我陪你赴约。"
浅清望着他年轻而坚定的面容,终是轻轻颔首。
月光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离开宅院,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交织的影子。秋风拂过,带来远方的桂花香气,为这个夜晚添了几分难得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