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的夏天,海滨小城。
江驰野背着相机,沿着海岸线缓缓走着。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卡其色裤子,头发留得有些长,遮住了额前的疤痕——那是当年为了保护宋禾,和李浩然的同伙打架时留下的。
十年了,他成了小有名气的摄影师,镜头下的海被誉为“最孤独的风景”,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拍了十年的海,只为寻找一片橘子色的日出,一片永远无法拍到的日出。
“江驰野?”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江驰野转过身,看到依程站在不远处,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身边牵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依程。”江驰野的眼神柔和了一些,这是十年来,他为数不多的能感受到温暖的时刻。
“你又来这里了。”依程走过来,看着他镜头里的海,轻声说,“每年都来。”
“嗯。”江驰野点点头,目光落在那个小女孩身上,“这是你的女儿?”
“是啊,叫念念。”依程摸了摸女儿的头,眼里满是温柔,“她说她喜欢海,我就带她来看看。”
念念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江驰野:“叔叔,你是在拍海吗?我妈妈说,海的另一边,有很美的日出。”
江驰野的心猛地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中了。他蹲下身,看着念念纯真的眼睛,轻声说:“是啊,海的另一边,有橘子色的日出,很美很美。”
“那你为什么不拍日出呢?”念念歪着头问。
“因为……”江驰野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我在等一个人,等她和我一起看日出。”
依程别过脸,擦了擦眼角的泪。十年了,他还是没有放下。
“纪燕礼也来了,在那边的茶馆等我们。”依程转移了话题,“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江驰野站起身,点了点头。他知道,纪燕礼说的“重要的事情”,一定和李浩然有关。
这些年,纪燕礼一直在追查当年的事情。李浩然当年虽然没被立案,但纪燕礼找到了他伪造日记、买通证人的全部证据,只是因为他舅舅的关系,一直没能将他绳之以法。
茶馆里,纪燕礼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穿着一身正装,比以前成熟了许多,看到江驰野进来,立刻站了起来。
“你来了。”纪燕礼递给江驰野一份文件,“李浩然的舅舅倒台了,贪污受贿被查了。我把这些证据交给了新的教育局局长,还有当年的警察,他们已经立案调查了。”
江驰野接过文件,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证据,李浩然的供词、证人的证词、伪造日记的鉴定报告……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宋禾的清白。
可这份迟到了十年的清白,却再也换不回那个喜欢看海的女孩了。
江驰野看着文件,手指微微颤抖,眼眶却异常平静,没有眼泪,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他等这份清白等了十年,可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被判了五年。”纪燕礼说,“挪用公款,伪造证据,还有当年的诬告,数罪并罚。”
“嗯。”江驰野点点头,把文件放在桌上,“知道了。”
依程看着他平静的样子,心里更疼了。她知道,江驰野的心,早在十年前那个清晨,就随着宋禾的离开,一起死了。
“我们去看看宋禾吧。”依程轻声说。
江驰野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朝着墓地的方向走去。
宋禾的墓碑,已经被岁月磨得有些斑驳。照片上的她,依旧笑得那么干净。江驰野把一束白色的雏菊放在墓碑前,那是宋禾最喜欢的花。
“宋禾,”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轻轻摇曳,“你的清白,证明了。”
“李浩然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
“依程有了自己的家庭,很幸福。”
“纪燕礼也结婚了,孩子都三岁了。”
“我……还是每年都来拍海,只是再也没有等到橘子色的日出。”
他蹲下身,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指尖的温度透过冰冷的石头,仿佛能感受到一丝虚幻的温暖。
“宋禾,我好想你。”
海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在回应他的思念。夕阳西下,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红色,像极了宋禾曾经向往的日出。
江驰野举起相机,对着那片橘红色的天空,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的天空,温暖而绚烂,只是没有了那个想要一起看日出的人。
他知道,这场跨越十年的等待,终究还是一场空。那个失约的海,那个未说出口的告白,那个永远无法兑现的约定,成了他余生都无法摆脱的枷锁,和永远留在心底的,最痛的遗憾。
夕阳渐渐沉入海平面,天空的颜色一点点变深。江驰野收起相机,转身离开。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孤单,像一座永远守在海边的灯塔,照亮了那片失约的海,却再也照不亮自己的心房。
海风吹过,带着咸涩的气息,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青春、遗憾与救赎的故事,一个永远没有结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