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海失归期 第4章 依程的哭喊 她停在了昨天

周日的清晨，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江驰野拿着那张拍着证据的内存卡，站在宋禾家的楼下。他想最后再试一次，想告诉她，他们还有希望。

可他等到的，却是依程带着哭腔的电话。

“江驰野，你快来！禾禾她……禾禾她出事了！”

江驰野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疯了一样冲向电话里说的地址——城郊的废弃仓库。那是他们小时候常去的地方，宋禾曾经说过，那里的屋顶能看到最美的夕阳。

仓库门口围满了警察和救护车，蓝红色的灯光交替闪烁，刺得人眼睛生疼。江驰野拨开人群冲进去，就看到宋禾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一只手露在外面，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

“禾禾！”江驰野扑过去，想要掀开白布，却被警察拦住了。

“同学，节哀。”警察的声音带着惋惜，“我们初步判断，是自杀。”

“不可能！”江驰野嘶吼着，眼泪疯狂地掉下来，“她不会自杀的！她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去看海的！”

依程哭着跑过来，拉住江驰野的胳膊：“是真的……她留了遗书，说她累了，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

江驰野的目光落在宋禾露在外面的手上，那只手曾经那么温暖，曾经勾着他的手指许下看海的约定，现在却冰冷僵硬，毫无生气。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只手，却被警察挡了回去。

这时，一名警察走过来，递给江驰野一张纸条：“这是死者手里攥着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江驰野接过纸条，那是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是宋禾娟秀的字迹，却带着明显的颤抖：

“江驰野，对不起，我失约了。那个橘子色的日出，你一定要替我看。别为我难过，我只是去了一个没有流言蜚语的地方。还有，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写得很重，墨水都透了纸背，像是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江驰野看着那张纸条，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砸在纸上，晕开了字迹。他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发出了像困兽一样的呜咽声。

他想起那个雨天的伞下，她眼中的光；想起青石板路上，他们勾着手指的约定；想起她转身离开时，单薄的背影。他以为自己能保护她，以为他们能一起等到日出，可他终究还是没能守住她。

纪燕礼站在一旁，看着江驰野崩溃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手里还拿着那份被退回的证据，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他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李浩然，是那个躲在背后操纵一切的人。

“我去杀了他！”纪燕礼红着眼睛就要冲出去，却被江驰野死死拉住。

“别去。”江驰野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禾禾不会希望我们这样做的。”

他缓缓站起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像是攥着宋禾最后的温度。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桀骜和愤怒，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芜，像被暴风雨席卷过的海滩，只剩下破碎的贝壳和冰冷的沙粒。

宋禾的葬礼办得很简单，来的人不多。她的父母哭得几乎晕厥，依程跪在墓碑前，一遍遍地念着“禾禾对不起”，江驰野则一直站在墓碑前，眼神空洞地看着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宋禾，笑得很干净，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葬礼结束后，依程递给江驰野一个盒子：“这是禾禾留在家里的东西，她爸妈让我交给你。”

江驰野打开盒子，里面是那把黑色的大伞，伞柄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是那个写着看海约定的笔记本；还有一个未拆封的相机挂件，是他曾经提过喜欢的款式。

盒子最底下，放着一本日记。江驰野翻开，里面记录着宋禾从高一到高三的点点滴滴：

“今天江驰野帮我赶走了欺负我的人，他真的好帅。”

“他给我带了草莓味的牛奶，好甜。”

“高考结束，一定要和他去看海，还要告诉他，我喜欢他。”

“他们说我欺负李浩然，说我是坏孩子，爷爷也因为我住院了，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江驰野，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和你一起看海。”

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是她出事的前一天。字迹潦草，泪痕遍布，看得江驰野心脏剧痛，几乎无法呼吸。

他合上日记，把盒子紧紧抱在怀里，转身走向海边。

那是他第一次去看海，也是宋禾曾经无比向往的地方。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呜咽。天空是灰色的，没有橘子色的日出，只有冰冷的海风，吹得他浑身发抖。

江驰野拿出相机，那是他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的，原本是想用来给宋禾拍日出的。他举起相机，对着灰蒙蒙的海面，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的海，冰冷而荒芜，像他此刻的心情。

“宋禾，”他对着大海，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你失约的海，我替你来看了。可是，没有你，这里一点都不好看。”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条，轻轻放在海风中。纸条被风吹起，飘向大海，最终消失在冰冷的浪涛里。

那天之后，江驰野变了。他不再桀骜，不再爱笑，每天只是埋头学习，成绩依旧很好，却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光芒。他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学了摄影专业，只是他的镜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笑容，只有各种各样的海——清晨的海，黄昏的海，暴雨中的海，结冰的海，却始终没有那片橘子色的日出。

纪燕礼偶尔会来看他，每次都带来依程的消息。依程考上了本地的师范大学，她说她要当老师，保护那些像宋禾一样善良的孩子。

江驰野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然后继续对着电脑里的海发呆。

他的书桌上，一直放着那个相机挂件，还有那本写着约定的笔记本。扉页上的字迹，被他用透明胶带小心翼翼地贴好，虽然依旧有泪痕，却依旧清晰。

每年高考结束的那天，江驰野都会去海边。他会带着相机，拍一张海的照片，然后把照片烧给宋禾。

“宋禾，今年的海，还是没有橘子色的日出。”

“宋禾，我又想你了。”

“宋禾，下辈子，我们一定要一起看海，再也不要失约了。”

海浪声声，像是在回应他的低语，又像是在诉说着一场永远无法兑现的约定。那片失约的海，终究成了他余生无法愈合的伤口，和永远无法释怀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