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骨生花 第23章 结盟

穿过曲折的回廊，楚玥步履沉稳地走在前面，崔鸿落后半步，身后跟着几名衙役，一行人朝着清芷院的方向行去。

微风拂过，吹散了几分焦灼的气息，楚玥侧首看向崔鸿，声音低而清晰：“崔大人，今日之事，有劳您亲自前来。”

崔鸿神色肃然，目光却隐含一丝温和：“楚二姑娘不必客气。令尊和令堂皆是忠烈之士，为国捐躯，朝廷上下无不敬重。如今你遭人暗害，险些丧命，于情于理，宪部司都无法坐视不管。”

楚玥指尖微微一颤，眼底掠过一丝隐痛，但很快又被冷意覆盖。

崔鸿沉吟片刻，似在斟酌言辞，最终道：“楚姑娘放心，此案既由宪部司接手，必会彻查到底。纵火杀人，乃重罪，无论背后是谁，都难逃律法制裁。”

楚玥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有崔大人这句话，我便安心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前方隐约可见的焦黑废墟，语气渐冷：“只是，有些人恐怕不会那么轻易认罪。”

崔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神色亦沉了下来：“证据不会说谎。只要火场之中留有蛛丝马迹，本官定会将其揪出。”

楚玥轻轻颔首，不再多言。

两人一路无言，唯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庭院中回响。

待行至清芷院前，满目焦土残垣，空气中仍弥漫着刺鼻的烟熏味。

楚玥站在废墟前，眸色幽深，仿佛透过这片狼藉，再次看到了昨夜那场吞噬一切的烈火。

崔鸿抬手示意衙役上前查探，自己则转向楚玥，郑重道：“楚姑娘，接下来的查验或许会耗时许久，你不必在此久候。若有发现，本官会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楚玥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不必，我要亲眼看着。”

崔鸿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点头：“好。”

远处，一道人影隐在树影之后，悄然窥视着这一切，随后迅速消失在阴影之中。

砚秋一路小跑，慌慌张张冲进林若蘅的房内。

她脸色煞白，额上沁着冷汗，一进门便颤声喊道：“姑娘！不好了！是刑部的人！领头的是个穿青色官袍的大官儿！”

啪的一声。

林若蘅手中的茶盏猛地砸在桌上。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刑部？！怎么会惊动刑部？！”

她指尖发颤，脑中飞快思索，楚玥不过是个孤女，无依无靠，就算报官，顶多是京兆府派几个差役来走个过场，怎么会直接引来刑部？还是个大官？！

“姑娘，那群人现下已经在清芷院中，”砚秋急得直跺脚，“他们若是查出什么…”

“闭嘴！”林若蘅厉声打断，“慌什么？！姑母早就打点好了，那些锁门，放火的丫鬟婆子，该封口的都封口了，该打发的也都打发了！再说，火又不是我们亲手放的，他们能查出什么？！”

她语气凌厉，可袖中的手却止不住地发抖。

是啊，火不是她们放的。

可那泼在窗棂上的火油，却是她让砚秋偷偷从外院库房取来的……

“可是姑娘…”砚秋声音发颤，“那大人看起来极厉害，万一…”

“没有万一！”林若蘅猛地拂袖，强装镇定，随即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不对，楚玥哪来的本事请动刑部？难道她背后有人？”

楚玥站在清芷院的废墟旁，冷眼看着崔鸿指挥衙役仔细搜查每一寸焦土。

炭灰被翻起，断裂的梁木被挪开，几名衙役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查验着什么。

风卷着焦糊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恍惚间，思绪回溯。

“姑娘，您伤得不轻，还是先歇息吧！”玉珠手上的帕子沾了些药膏，轻轻擦拭她手臂上的灼伤。

楚玥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嘶哑却坚定：“玉珠，我要见你家公子，现在就要。”

玉珠一怔：“可您现在…”

“去。”她指尖用力，“告诉他，他所求之事已有答案。若今夜不来，那就永远别想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

窗棂轻响，一道黑影快速掠过。

楚玥尚未回头，便觉身侧微风拂过，再抬眼时，顾淮昭已坐在桌边，执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楚二姑娘，”他唇角噙着笑，眼底却无半分温度，“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你的命？”

楚玥强撑起身，重重行了一礼：“顾公子又救了我一命，此等大恩，楚玥没齿难忘。”

顾淮昭抬手虚扶，笑意疏淡：“不必谢我。你答应我的事尚未办到，我自然得护你周全。只是不知，我的话，楚姑娘可带到了？”

楚玥抬眸，直视他的眼睛：“没有。”

“哦？”顾淮昭笑意骤冷，“楚二姑娘是在耍我？”

“公子所求之事，苏姑娘并不知情。”她声音平静。

顾淮昭眸光一凝：“你什么意思？”

“公子所求，整个京城只有我一人知晓。”

“哦？”他挑眉，眼底划过一丝锐利，“我凭什么信你？据我所知，悯安公主生前与你，好像并无交集。”

闻言，楚玥向前一步，“据我所知，悯安公主生前与顾公子也不过宫宴上的一面之缘。公主心善承诺过要医好你。可惜公主蒙难，此事再无下文。而你怀疑她的死因，甚至怀疑丞相。”

顾淮昭握着茶盏的手不由收紧几分。

他盯着她，缓缓扯了抹笑：“有意思，继续说。”

“我可以帮你。”楚玥一字一句道，“公主之死，是否牵连丞相，真相究竟如何，我能帮你。只要你与我结盟。”

屋内死寂。

良久，顾淮昭似在权衡，最终颔首：“好。”

“既然是盟友，眼下，还有一事想请顾公子帮忙。”

“楚姑娘！”崔鸿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楚玥敛去眼底的冷意，转身看去。

只见崔鸿手中捧着一截烧得发黑的铁链，沉声道：“果然如姑娘所言，门窗皆被铁链锁死，而且火是从外面烧起来的，应是火油！这确是谋杀无疑了。”

她唇角微勾，目光遥遥望向西苑的方向。

“崔大人，”她轻声道，“这铁链上的锁可查得出是出自哪家铺子？”

“京城的铁匠铺子多如牛毛，一家家查问过去，怕是要废些时间，这中间我们倒是可以先查查这火油！”

书房内，檀木门紧闭。

楚明远背对着大夫人林氏，负手而立，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压抑得令人窒息。

“砰——”

他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翻倒，茶水四溅。

“你不是派小厮来报，说清芷院意外走水，无人伤亡吗？”

他转过身，眼中怒火灼人，“那现在呢？楚玥为何因此闹到了刑部！还口口声声说是有人要谋害她！”

大夫人被他的暴怒吓得一颤，手中的帕子绞得死紧，强撑着辩解道：“老爷息怒！那丫头定是火场受惊，神志不清才胡言乱语，她、她这是借机攀污啊！”

“攀污？”楚明远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林氏，“我虽不管后宅之事，但也不是傻子！这些年你做了什么，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闹到刑部，你还想用这些话搪塞我？”

大夫人脸色煞白，踉跄后退。

“老爷，我，我真的不知道…”她声音发颤，眼神闪烁，“或许是下人不慎打翻了烛台……”

“够了！”楚明远厉声打断，“楚玥能惊动刑部，能让宪部司郎中亲自登门，你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任你拿捏的孤女？”

他一把攥住林氏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现在跟我说实话。清芷院走水，到底是意外，还是**？”

大夫人被他眼中的寒意慑住，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老、老爷。”她嘴唇哆嗦着，终于崩溃哭道，“是她楚玥，趁你和爹不在府中，对瑶儿下毒行暗害之事，你若不信，现在便可以去西苑看看，我们的瑶儿到现在都没醒，若不是大夫来得及时，你怕是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看着楚明远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她又接着补充：“若蘅！是若蘅说，那丫头对瑶儿起了暗害之心，若不趁机将她除掉，还不知她日后会对瑶儿再做什么。我、我也是一时糊涂才…”

“混账！”楚明远猛地甩开她，林氏跌坐在地，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他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她怒斥：“那你们也不该在府中纵火杀人！此事若传出去，楚家百年清誉何在？我的官声何在？！”

大夫人踉跄站起，似是疯魔般的大笑起来：“官声？事到如今你在乎的也只有你的官声？我就瑶儿这么一个孩子，谁敢动她，我便要谁的命！不过老爷，你放心，那崔鸿再厉害，也查不到我头上。”

楚明远闭了闭眼，额角青筋暴起。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得像冰：“滚出去。”

“老爷！”

“滚！”他背对过去，不再看她，“若刑部查到你头上，别指望我会救你！”

小枝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指紧紧攥着裙角，时不时抬头张望前厅的方向。

她心里又急又怕，可一想到方才玉珠三两下就将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小厮打趴下的身手，又稍稍安心了些。

“小枝！”

一声熟悉的呼唤传来，小枝猛地抬头。

“姑娘！”她眼眶瞬间红了，挣扎着就要站起来行礼，可腿伤未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楚玥快步上前扶住她，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小枝瘦弱的手臂在微微发抖。

“别动，腿伤还没好全，逞什么强？”她声音放柔，侧身让出身后之人，“这位是刑部的崔鸿，崔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