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不过咱们等会儿再走。”倪少昆不耐地敷衍着周晓梦,他正在飞快地盘算,怎样才能巧妙避开周寒,悄无声息地溜走。
可是现在好像有些来不及了,周寒已经跑上楼来,连声唤着周晓梦。
周晓梦也听到了周寒的声音,惊喜地叫了声“哥”,就要冲出去,却被倪少昆一把捂住周晓梦的嘴,拖进了卫生间,“那不是你哥,你听错了。”
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周晓梦一个趔趄被倪少昆摁进了宽大的浴缸里,“危险!外面是谁都不知道,别乱答应,你就在里面安静呆着,我去看看那人是谁,如果不是坏人,我就过来带你离开这里。”
不等周晓梦答复,倪少昆飞快跑到外面把卫生间的门给反锁上了,他可不能让这个臭丫头坏了他的事,为今之计,他只有藏在房门后,等周寒去隔壁房间查看时,他再悄悄溜走。
果然,周寒打开这间房门,发现没有人,迅速去了另外一间,倪少昆瞅着楼道没人的功夫,一溜小跑下了楼,却发现倪正坐在大厅里气愤地盯着他。
“爸……”倪少昆心里一阵发虚。
“混帐!你做的好事!你给我跪下!”倪正狠狠地拍着轮椅指着倪少昆骂,他简直不知道倪少昆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恨不得当场把他的脑袋敲开来看看。
周寒没找到人,听到楼下的声音,急忙跑下来,却没看见周晓梦,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周晓梦呢?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她啊,就在楼上啊,我又没和她在一起,是她自己要求上楼去的,爸,您听我说,这事儿不能怨我,是周小姐非要让我带她来周家,我也是被她闹得,逼不得已的事儿。”
倪少昆耍无赖,恶人先告状,反正那人是个傻子,没人会相信她说的话。
周寒二话不说,再次上了楼,这次他找得仔细了点,一间一间地搜寻,终于发现以前自己的房间,卫生间的门是反锁的,他急忙取来钥匙打开门,看见周晓梦就坐在大浴缸的边沿上,满脸泪水。
周寒心疼得扑了过去,“晓梦,别怕,我来接你回家。”
“别碰我!”周晓梦冷冰冰地,厌恶地盯着他,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抗拒感。
周寒一愣,以为她是气自己来晚了,急忙解释:“晓梦,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倪家的,以后不会了,以后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不用,小寒,我会亲自陪着这丫头的,”倪正由焦福推着进来了,今天这个意外他必须立即表明他的立场和态度,否则会让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有所缓和的祖孙关系再次陷入僵局,“我用我倪正的身家性命向你担保,以后我会寸步不离地守在这丫头身边,绝对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儿!”
“小寒,”倪正诚恳地盯着周寒,“今天这事儿是少昆的全责,从今天起,我不准少昆住在倪家了,我马上把他赶出去,让他住到外面去。”
“爸!”倪少昆惊讶地望着老爷子,他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说话?
“你给我闭嘴!”倪正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你现在马上给我向小寒道歉,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行为有多鲁莽,差点酿成了大错!”
“我没有做错什么,是周小姐……”
“不要再说了!”周寒不想再听倪少昆的狡辩,他也不想再争论下去,他只想赶紧带着周晓梦回去,不能再让周晓梦受到什么刺激。
“小寒,听我说,他不道歉,我来给你道歉,今天是爷爷没有照顾好晓梦,爷爷有错,爷爷对不起你,以后爷爷会加倍仔细,护好晓梦的安全,小寒请一定要相信爷爷!”
“老爷?”“爸?”
焦福与倪少昆都被倪正这番话给震惊到了,在他们的眼里,倪正可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老辈子,谁不知道在江安,任谁见了倪正,都得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倪老爷子,现在居然在给他的小辈道歉?
周寒听到倪正这话也惊讶到了,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无形之间,他又对倪正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一旁面色冷淡的周晓梦没说话,这是她清醒过来首次面对倪老爷子,她能清楚地看到倪正眼里浓浓的舔犊之情,心里不禁黯淡了几分,她悄悄叹口气,垂下了眼眸。
回家的路上,周晓梦抗拒之意很明显,不论周寒怎么哄她,她都拒绝周寒的靠近,周寒无法,只得强忍着不安回到了家里。
进了家门周寒想去牵周晓梦的手,却被周晓梦毫不留情地拂开了,“你是我哥,不能牵我的手。”
“谁告诉你的,哥就不能牵你的手?”周寒很是无奈,虽然周晓梦一直把自己当做哥哥,但从未像今天这样,碰都不能碰一下。
“倪叔叔告诉我的。”所有这些不情愿都可以栽赃到倪少昆身上,反正不会有人怀疑。
周寒果然信了,“他还告诉你什么?”
“他还告诉我兄妹之间当有界限,你不能因为我脑子有病,什么事儿都不记得了,就随意对我动手动脚!”
周晓梦借机把心里的愤怒全都发泄了出来,她现在已经把所有的事儿都想起来了,在她坐在浴缸里听着外面在敲门时,那股深埋心底的恐慌又害怕的熟悉感觉重新涌上心头,那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
她已经知道爸不在了,妈也不在了,只剩下一个对她占有欲极强的周寒还在假惺惺地对她示好,她恨自己、恨周寒、也恨倪家,所有的一切她都恨,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爸妈已经回不来了,她在心里无助地哭泣着。
周寒不明她为何突然又是满脸泪水,有些吓到了,他不敢再刺激她,只得下软话安慰她:“晓梦,你别激动,当心身子,这样,哥什么都依你,什么都由你说了算好不好?”
“好。”
既然什么都依她,那周寒放在她房间里的所有物品她都要扔出去,晚上更不许睡在她的房间,不许觊觎她,不许对她有任何非份之想!
看着周晓梦毫不留情地让王婶把自己的东西全搬走,周寒苦笑不已,这个倪少昆,背地里给他下个这么大的绊子,他以后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
周寒给许凯打了个电话,约他明天过来,重新给周晓梦做情绪安抚治疗。
他现在很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实情第一时间告诉许凯,这样可以让周晓梦第一时间认定自己是她的未婚夫,不就省却了这许多麻烦?
现在看看周晓梦对他的抗拒,再想让她把自己当做她的未婚夫,恐怕难上加难,周寒无奈的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一切都依她,不过晚上他还是得睡在这个房间,他对周晓梦放心下下,必须守在她身边才妥当。
周晓梦当即严词拒绝了他,开什么玩笑,你的东西我都要全部扔出去,怎么还能让你赖在这个房间里?
周寒无奈地尝试着要给周晓梦解释他为什么要睡在这个房间,却看见周晓梦的眼泪又刷刷地流了下来,别别,今天小祖宗的情绪太不稳定,他不敢再招惹她,她不允许他在这个房间睡,那他就在她房间门口的过道上睡,可以吧?
听到周寒答应不在自己房里睡,周晓梦立马止住了哭声,管他呢,只要不在自己面前晃悠,爱睡哪儿睡哪儿。
一番较量下来,周晓梦完胜。
她满意地上了床,今天实在有些疲倦了,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这面周寒抱着自己的被子褥子,站在过道边儿上,听着周晓梦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经睡着了,他摇摇头,吩咐王婶把他的床也收拾一番,他就睡在这里。
王婶哪敢真看着少爷睡在过道上,不由心疼地劝他:“少爷,这门口过道怎么能睡觉,您看我把您的房间都收拾好了,您还是回屋睡吧,小姐这面有我照看着,有什么事儿,我第一时间就向您汇报。”
“不用,我就在这里守着,王婶你帮我收拾好后就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周寒拒绝了王婶,直接躺在了床上,其实有句话,他不好对外讲,他已经习惯了睡觉时能随时抬眼看到周晓梦,不然整晚都会睡不安稳。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晚睡不安稳的不只是他,周晓梦也没有睡得好安稳。
周晓梦这一整晚都在梦里游荡,恍惚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周寒房间的卫生间里,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动,卫生间的门被敲得“呯呯”作响,她却不敢去开门。
她惊恐地盯着这个白得刺眼的大浴缸,仿佛一切都似曾相识。
好像是什么时候,她也曾经这样惊慌失措地呆在浴缸里,惊恐害怕、茫然无助,她整个人生的恶梦似乎就是从这个浴缸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