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 第8章 垂拱门外

张绍和刘桓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出了萃英殿，张绍此时一心只想追上刘桓给他点颜色看看。

刘桓却是已经被这场他自己闹出来的变故吓懵了，他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跑去找自己的亲爹季相刘汲，让他给自己想想办法。

不消说，这个时候季相刘汲自然是在文德殿前的政事堂值房里办公呢。因此刘桓跑出萃英殿的大门之后，先是左拐，再是右拐，沿着御街一路向西，直奔政事堂的方向飞奔而去。

而跟在刘桓身后紧追不舍的张绍可不管他要去哪，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刘桓，卯足了劲脚下生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最终在文德殿后门和垂拱门前的御街上，张绍堪堪追上了刘桓。

张绍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刘桓随风飘荡的袖子，死命一拽。刘桓惶惶不安眼睛一直紧盯着前路，没有半点防备，在这一拽之下失了重心，脚下连绊了几个跟头，速度立马慢了下来。

张绍就借着这工夫，抢上几步，伸脚将刘桓绊倒，用力掀翻在地。刘桓惊慌失措间，反手拉住了张绍的胳膊，张绍在惯性作用下一时刹不住脚，两个人就这么双双跌倒，又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住。

这一段路程可不近，张绍已经急红了眼，喘着粗气抖着腿爬起来，扑到刘桓身上挥拳就打。

“诶呀！啊！”

刘桓没能立刻爬起来，仓促之间脸上就挨了张绍两拳，这实打实的两记老拳，立刻就让刘桓大声痛呼起来。

但刘桓也不甘心就这么躺着挨打，他一边挥舞着胳膊胡乱抵挡张绍挥来的拳头，一边趁势薅住张绍的衣领，手脚并用推搡着想要把张绍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张绍只顾着挥拳打刘桓，一时不备，被刘桓一脚蹬在左膝窝里，身子一侧歪，张绍赶紧收回拳头，调整动作单手撑地，借势一翻身，一个屁股墩儿坐在了刘桓身边的地上。

刘桓趁机往反方向一骨碌，单膝跪地直起身子，紧盯着张绍的动作没有立刻还手，而是喘息着声音略带颤抖地质问张绍，“你有完没完！”

张绍也不知为何自己会有这样大的情绪，但他现在不想深究，只想痛快地和刘桓打一架，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这些年来积压在心中的郁气一股脑地发泄出去。至于后果，谁在乎呢？

“这才哪到哪啊！这事没完！”张绍咬牙切齿，既像是在对刘桓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话音刚落，张绍深吸一口气，再次奋力扑了上去。

这次刘桓已经有了准备，他也不甘示弱，迎上去与张绍扭打在一起。

……

垂拱殿，西暖阁外

得了郗孟的吩咐，小黄门赶紧打了个躬，头也不抬地答应一声“是”，便快着脚步出去了。

不大会儿工夫，那小黄门又快步跑了回来，站在暖阁门外躬着身子朝里面禀报道：“启禀陛下，外面闹着的是刘相公家的第七子刘桓与张提督家的第三子张绍，他们二人不知为何在垂拱门外打起来了。”

张放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惹事精可真会挑时候啊！大郎的事还没个着落呢，他又在官家面前给自己上眼药。

不等官家发话，张放赶紧一撩衣摆跪倒在地，“臣教子无方，惊扰圣驾，还请陛下治罪。”

赵祜倒是没太把这当回事，这种小孩子间打打闹闹的事原本都到不了他的耳朵里。再者说，现在自己处置了张放，那过后要不要处置刘汲？为这么点小事大动干戈，犯不上。

只是听着外面的声音还没消停，赵祜便先吩咐那小黄门道，“你去叫他们住手，再叫几个侍卫，好生给他们送回周老相公那儿去。”

“你也先起来吧，咱们接着议事。”赵祜又垂眸看了眼张放，不管怎么说对他这个乖觉的态度，赵祜心里还是十分满意的，摆摆手叫他别跪着了。

小黄门得了官家口谕，再出来时可就不像方才那么急三火四的了。

他背着手骈着方步，慢悠悠地晃到垂拱门外，看着仍然扭打在一块儿的张绍和刘桓，指着他俩转头对门外站岗的侍卫们道：“诶我说，你们就这么干看着啊。”

门口的这些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动不动，谁都没接他这个话茬。能在这站岗可不是一般侍卫，那都是有品级有官身的御前带刀侍卫，不可能随随便便听他一个小太监的吆喝。

小黄门见没人搭理他，翻了个白眼咳嗽一声，扯着嗓子道：“陛下口谕——”

这下侍卫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抱拳单膝跪地，等着他宣谕。

小黄门见身边跪了一地的侍卫，不由洋洋自得，刻意多停顿了片刻，才悠悠地接着道，“‘叫他们住手。’你们几个，赶紧将他们二人拉开。”

小黄门随手点了几个侍卫，被点到的侍卫立刻答应一声“是！”，起身跑过去拉架。

从张绍他俩一路跑过来，到几度扭打在一起，这些侍卫其实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打算过来阻止他俩罢了。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当然没人愿意掺和，想要拉架也得看看人家是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只要张绍他们不打到垂拱门的台阶上来，这些侍卫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乐得装看不见。

但此刻得了官家的口谕，这些侍卫们也就不能再继续装傻充愣了，被点到的那几个人赶紧跑了过去，一左一右架住了张绍和刘桓。

张绍从他们往这边跑时就注意到了，此时见他们伸手拉架，也不强行挣扎，而是瞅准时机，趁着刘桓回头与侍卫拉扯之际，又往他腿上狠狠踹了几脚。

本来刘桓就没在张绍这里占到什么便宜，这会儿因为这些侍卫平白又多挨了几脚，更是气得他一边跟侍卫们撕络，一边龇牙咧嘴地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不长眼的杀才！他踢我你们不拦着他，你们拦着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刘桓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蹦跶着还要还手。

有官家的旨意在，这些侍卫哪能由着他胡来，几个人抓胳膊的抓胳膊，拦腰的拦腰，不由分说地把刘桓按在了原地。

张绍本就得了便宜，见刘桓已经被控制住了，便也顺着侍卫的意，站在那里不动了。

小黄门见两边都安静了下来，这才慢悠悠地走到张绍二人跟前。

只可惜侍卫们能按住刘桓的人，却按不住刘桓的嘴，这会儿他仍然大喊大叫，让他们放开。

小黄门见状皱了皱眉，若是由着他这般吵闹，传进去叫官家听见了，岂不是要怪自己没办好差事。

“住口！陛下口谕，你想抗旨不成？”小黄门拧眉瞪眼，扯着尖利的嗓音斥道。

这下刘桓彻底哑火了，他不知道官家下的什么旨意，但出于对皇权天然的恐惧，刘桓再次打起了哆嗦。在身后侍卫的施力下，他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

张绍不得已也跟着侍卫们一起半跪下身子，低头掩下面上不耐烦的神色，听小黄门站在那里宣谕。

“你们几个，‘好生给他们送回周老相公那儿去。’”

见俩人杵在地上谁也不起来，那小黄门眼睛一横，转头对着那几个侍卫嚷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起来办差！官家那儿还等着我回去覆旨呢！”

几个侍卫赶紧答应一声，手忙脚乱地把刘桓从地上拉起来。

张绍一直注意着他们的动静，这会儿也不用人拽，自己就麻利地站起身，对着身边的两个侍卫道，“规矩我都懂，就不劳动弟兄们了，我自己走就行。”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随即松开了张绍的胳膊，但仍一左一右紧紧跟在他身后。

走在前头的那小黄门瞟见了，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也只当没看见。

一旁的刘桓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刚刚他拼命扑腾的架势大家都有目共睹，现在谁还敢松手啊！万一刘桓真的跑了或是又和张绍动起手来，那他们这些人谁也吃罪不起。

所以送张绍他们回萃英殿的这一路上，刘桓全程被两个侍卫扭着胳膊扳着肩膀押着走。

看着他那滑稽的姿势，张绍止不住发出阵阵嗤笑，就连身上的伤都不觉得有多疼了。

气得刘桓频频回头，恨不得再跟张绍打一架。

……

而萃英殿这边，在张绍和刘桓跑出去之后，接到了消息的周存仁很快便赶到了现场。

周存仁一面叫人赶紧去太医院，叫太医来给益王看伤，一面安排人出去，想办法把这两个人找回来。毕竟受伤的是皇子，又是在皇宫大内，总不可能就让他们俩这么跑了。

太医院的太医得了信，很快便背着药箱赶来了。一顿细致的检查之下，万幸益王的伤势并不严重。

“殿下这伤是因硬物撞击所致，表皮虽有淤血导致的青紫，所幸内里筋骨并未损伤，这药膏殿下须得每日涂抹患处，另外我再开一副活血化瘀的方子，连服三日也就无虞了。”太医抚着胡须道。

周存仁听完太医的话，点点头，“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