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 第56章 青龙禅寺

三个人在寺庙里逛了半天，又各自跟监寺捐了些香火钱，这才溜达着往外走，打算出去之后再逛逛庙会。

绕过天王殿，张绍眼尖地在一旁的树荫下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停下了脚步。

“诶？复之，你怎么不走了？”韦衡回过头来问道。

“你看那边。”张绍目不转睛地道。

“那不是益王的表兄周启恪嘛。”顾云霁也凑过来看。

张绍当然知道他是谁，甚至张绍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立刻就联想到了益王。

张绍从淮南回来也有一个多月了，这是他第一次遇到与益王有关的人，之前已经渐渐遗忘的种种，一瞬间又重新占据了张绍的脑海。

没有犹豫，张绍立刻朝周启恪走去。

“子敬兄，好巧啊，竟叫我在这儿遇见你了！”张绍大大方方地跟周启恪打了个招呼，随后又意有所指地压低声音道，“你可是陪着益王殿下来的？”

周启恪见到张绍起初还愣了一下，随后又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韦衡和顾云霁二人，这才想起来眼前的人是哪位。

“原来是张……三郎，幸会。”周启恪拱拱手。

“我不过是带着几个家中小辈陪祖母前来寺中进香，倒是张三郎，你们怎么也寻到了这等地方来玩啊？”

“我们不来这玩，也遇不到子敬兄啊，说明我们很有缘分呢。”张绍笑呵呵地道，“子敬兄你还没告诉我，益王到底来没来啊？”

看着张绍亮晶晶的眼睛，又想到半年前自己陪着益王去城外送他的事，周启恪直觉不应该让益王再跟张绍有什么接触。

满京城谁不知道张绍是出了名的纨绔，当初两人不过是一块儿上了一个月的学，益王就能连课都不上了，非得央着自己陪他去送行。

这要是让他们再多接触接触，还不知道益王之后会跟着这家伙做出多少出格的事呢。

“这事关益王的安危，恕我无可奉告。”周启恪面上依旧带着笑，嘴上却是拒绝的干脆。

可他越是这样遮遮掩掩，张绍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依我看益王应该也在吧，不然你肯定不会这么说。子敬兄，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好歹你我也算是同僚，你干嘛这么防着我呢。”

“张三郎多心了，我并无此意。”周启恪不想再跟他们磨烦了，寻了个由头就打算离开，“张三郎你们好好玩，我就先进去了，告辞。”

张绍闻言当然不想让周启恪就这么走了，下次再有机会接触到益王就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因此还想拉着他再墨迹一会。

“等等……”

可还没等张绍后面的话说出口，他便眼尖地发现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围墙边，有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拉拉扯扯地拽着个孩子，看到这边这么多人，那个男子立马扯着孩子就要跑，但小孩明显不愿意跟他走，挣扎的十分用力。

张绍立马就发觉出不对，厉声喝道，“站住！”

周启恪还以为张绍是在跟他说话，没反应过来他怎么突然就怒了，一时愣在了原地。

那男子本身就想跑，此刻听到张绍的断喝宛如惊弓之鸟，夹起身边的孩子就要跑。

顾云霁最先反应过来，立刻追了过去，张绍也紧跟其后。

没等那男子跑出几步，便被顾云霁追上，掐着胳膊拧着手，按在了地上。

“我叫你站住，你跑什么！”张绍也追了过来，拉起跌倒在地的孩子，厉声质问那男子。

“诶哟，诶呦，还不是你们追我我才跑的。”那男子被顾云霁抓着，疼的直叫唤，嘴硬地反怼道。

“放屁！你不跑，我们会追你吗？”顾云霁呸了一声，怒喝道。

这会儿，韦衡和周启恪也跟了过来，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局面不知所措。

“张三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启恪此时也明白过来，方才张绍的那一嗓子不是冲他来的，但眼前的局面显然也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便开口问道。

“这人鬼鬼祟祟的，还拖着个孩子，估计不是什么好人，果然被我喊了一嗓子他就想跑。”张绍简单解释了一句又转向那男子。

“说吧，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那男子被几个人围在中间，此刻也乱了阵脚，畏畏缩缩地咬着牙嘴硬道，“我……你管我是干什么的，我带着自家孩子出来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你自家的孩子？”张绍冷笑着重复了一遍，他早看出来那孩子跟他并不亲近，而且一直在挣扎，这孩子很有可能是他拐骗来的。

见那男子仍是负隅顽抗，张绍蹲下身子，轻声问那孩子，“你可认识这人？你不要怕，有什么事都尽管说，哥哥们会给你做主的！”

那孩子看着才四五岁大，方才便被这一番变故给吓哭了。

此刻听到张绍的问话，小男孩眼角噙着泪，小声抽噎着对张绍道，“他……他是我表叔。”

那男子听到小男孩这么说，一下子像是有了底气，立刻扭头对张绍说，“你们听到了吧！我们叔侄俩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没的多管闲事做什么！”

“放手！”那男子挣拧着从顾云霁手里脱开身。

顾云霁听到小男孩的说法也有些迟疑，见他挣扎得厉害，便卸了力，将那男子放开了。

张绍却不为所动，就凭那男子方才的神情，这里面绝对有事。张绍依旧和颜悦色地问那孩子，“你和你表叔今天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啊？”

小男孩吸吸鼻子，听到张绍的问话，不知想到了什么，本来已经要止住的哭声又大了起来，“表叔说我爹娘不要我了，要给我卖掉。”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张绍脸色阴沉，横眉怒视那男子。

这人居然还是个人贩子。

那男子听到小男孩这么说，立刻就想要脚底抹油开溜，顾云霁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他的胳膊，把他又按在了地上。

周启恪皱皱眉，“虎毒不食子，为人父母者，竟会做出此等事来，也太过分了。”

张绍闻言轻笑道：“只怕这孩子的父母知不知道这事还两说着呢。”

周启恪一愣，立马回过味来，“你是说……”

这时那男子又大喊大叫起来，“诶呦！你们别听他瞎说，你个小兔崽子，敢害老子！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卖了！”

周启恪听到这话又犹豫起来，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游移。

张绍却不为所动，冷哼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独自一人带着这孩子到这寺庙中来，是想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跟你们说不着！诶呦……你以为你们是谁啊！”那男子嘴硬地很，一边痛哼着一边色厉内荏地喊道。

“你问我是谁？好啊，那我就告诉告诉你。”张绍拂了拂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站起身从怀中掏出自己的官诰，“本官是长安县丞，见你形迹可疑，依律将你就地拿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男子哪里认得官诰这种东西，但他起码知道县丞是什么人，对于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县衙里随便一个衙役都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人物，县丞作为县衙的二号人物，那就是青天大老爷般的存在，谁能不怕。

张绍话音刚落，那男子便吓得浑身哆嗦成一个了，摊在地上扶都扶不起来。

“你现在还不说实话，是打算跟本官回衙门里说去吗？”张绍趁势逼问道。

周启恪闻言微微皱眉，因为青龙寺位于万年县境内，按理来说是不应该由张绍这个长安县丞出面来管的，这属于越权行事，但此时周启恪十分明智地没有开口。

“这……这……”那男子明显犹豫起来。

张绍见状又添了一把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说着话，张绍一抬手，还没等他说出后半句话来，那男子就哭着嚎着交代了，“二老爷饶命啊！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我也是一时叫痰迷了心，才会做出这等混账事来，您就饶了小的吧！”

张绍不为所动，冷声道，“你把这件事从头到尾给我交代清楚了！”

那男子已经被吓破了胆，闻言立马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交代了个一干二净。

他确实是这孩子的表叔，因为不务正业，平时就好个赌钱喝酒。最近这阵子他不知怎的手气极差，不仅手头的钱输了个干净，还倒欠了赌局不少钱，连饭都快吃不上了。没法子，那男子便投奔到这孩子的父母家，好歹混口饭吃。

前些天赌局要账的打手找到他，打了他一顿逼他赶紧还钱，可他哪里有钱去还啊，那些打手可不管这个，见天的来堵他，一来二去的那男子被逼急了，就盯上了这个孩子。

今天他便是寻到了买主，把这孩子骗出来，在这儿等着交货的。

“二老爷，我说的句句属实啊，小的真的就是一时糊涂！现在……现在这孩子也没卖呢，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向您保证以后绝不再犯！”那男子跪在地上连哭带嚎地扒着张绍的腿，赌咒发誓地保证道。

张绍毫不客气地抽走自己的腿，丢下一句：“这事你跟我说也没用。”转身走到周启恪面前。

“子敬兄，我们三个出来身边都没有带人，能不能借你的下人替我到万年县去报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