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 第51章 连升三级

等到门外看不到叶承恩的身影，周孝才端着那两杯茶走到书案边，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张绍道：“人家哪有什么可忙的，还不是被三郎你给挤兑走了。”

张绍闻言一愣，抬起头不解道，“我怎么挤兑他了？”

“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还能不被上面的人贪了去，人家还主动为你向朝廷请功，这放在旁人身上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偏偏三郎你全不在乎。方才我在边上瞧着，那叶知县的脸色可是难看的紧呢。”

这阵子张绍脚不沾地，庐州扬州各处跑，周孝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心里跟着干着急。

这会儿好容易安定下来了，见到这等事周孝便忍不住多说了两句，毕竟叶知县和三郎也是共事了这么久，何必因为些许小事，闹得人家心里不痛快呢。

听完周孝的解释，张绍才恍然大悟，所以自己刚刚是不经意间在叶承恩面前凡尔赛了一把？

这样确实不太好，张绍自问并不是一个不识人间疾苦的人，只是有些时候他的一些想法还是与这些古人不同。张绍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以后自己还是要更加注意些。

张绍很快写完了给孟忠的信，让周孝找人送到扬州去，自己则来到叶承恩那里，想着把话立马给说开了。

叶承恩虽然当时心里是有些别扭，但他本质上还是个好性的人，并没有因此而生出什么龃龉，此刻见到张绍特意前来解释，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张观察您又何须为了这等小事专门过来一趟呢，这原只怪我小人之心，您又何过之有呢？”

“是我没能体谅你的难处，这件事你的功劳其实不比我小。”张绍诚恳地道。

听到张绍如此说，叶承恩一时竟有些感动，“能得张观察此言，我便不算辛苦。”

两人把话说开了，张绍的日子又开始像之前一样，每日白吃白喝专等着孟忠的回文。

可这次回文却异常的慢，眼瞅着就要有十五日了，孟忠的回文还没有消息。

孟忠没空给张绍回信，是因为朝廷的旨意到了。

中书省的通事舍人带着敕书先是到了扬州，孟忠十分大方地招待了他们，然后便亲自带着一行人前往庐州，去寻张绍。

此时身在巢县的张绍还一无所知，吃完了午饭正打着盹呢，周孝便飞跑进来，叫醒了张绍。

“三郎快起来！朝廷的人来了！”

张绍翻了个身，捂着耳朵迷迷糊糊地道：“孝哥你说什么呢，我们不都是朝廷的人吗？”

“不是，我是说朝廷派来传旨的人来了！现在正在外面等着三郎你接旨呢！”周孝赶紧改口解释道。

“啊？”

张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周孝的话，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坐了起来。

周孝已经将官服拿了过来，见张绍起来了，便不由分说开始给他换衣服。

张绍随着他的动作起身，嘴上还不忘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到的，都有哪些人啊？”

“是孟节帅领着他们来的，才刚到没一会儿，是叶知县派了人来，叫三郎你赶紧过去呢。”周孝手上麻利地替张绍系好了腰带，嘴里也一刻不停给张绍解释道。

张绍换好了官服，戴上官帽，又前后转了两圈，让周孝替他抚平衣角，“那我这就过去。”

等到张绍跟着小吏来到县衙大堂，便看到堂前早已摆好了香案，孟忠和一个身穿绿色官服手里捧着一卷文书的人站在东边，叶承恩和县衙的人站在西边。

张绍仔细一看，那人竟然还是个老熟人，上次到张家传旨的通事舍人就是他。

张绍一出现，几个人都是神情一振，孟忠转头看向通事舍人，“既然张观察已经来了，那就先宣旨吧。”

通事舍人点点头，叶承恩也上前拉着张绍到香案前，两个人并排跪下。

通事舍人在二人面前站定，展开手中的敕书宣读道：

“敕巢县知县叶承恩、淮西路观察使张绍：

朕惟……”

这次的敕书比上次张绍授官时候的那封可是要长上不少，张绍都有些跪不住了，还没听见什么重要内容，全是些没用的套话。

张绍偷摸瞄了两眼周围的人，见众人都没有留意他，便不动声色地两手暗暗发力，撅起屁股，把跪姿改成了蹲着。

孟忠站在一旁，早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但也只当没看到。

又等了半晌，通事舍人终于读到这封敕书的核心内容了。

“……巢县知县叶承恩权署理庐州知州事，妥善处置善后事宜……淮西路观察使张绍升授从八品上左侍禁，敕书到日即行回京述职，所司职守另行选注……”

署理就是代理，听到叶承恩被授予署理庐州知州的时候，张绍还很是替他开心。但等听到要自己即刻回京的消息，张绍就乐不出来了。

按理来说自己这一任起码要在淮西待三年才对，敕书里怎么会急着要自己回去呢？张绍严重怀疑是老头子夹带私货，走门路在敕书里加的这一句。

但这事既然已经在敕书中明确提出了，张绍回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虽然孟忠和叶承恩也都对此感到十分意外，但也无法改变什么。

“……敕书如右，牒到奉行。

光祐十九年十一月初十日。”

通事舍人总算宣读完了这封极长的敕书，张绍和叶承恩齐齐俯身道：“臣叶承恩、张绍领旨。”

说罢，两个人随即从地上爬了起来，起身的过程中叶承恩还实在没忍住趔趄了一下，张绍则是趁人不注意偷偷甩了甩手。

但张绍顾不上这个，赶紧上前问那通事舍人，“敕书中说要我即刻回京述职，可是京城那边出了什么事？”

那人显然也记得张绍，因此和颜悦色地道：“据我所知最近京城并没出什么事，至于敕书中为什么这么说，我确实是不知。不过既然已有旨意，张观察还是收拾收拾早些动身吧。”

张绍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还是与通事舍人道了谢，自己站在那里思考这件事，一时有些出神。

孟忠此时走了过来，“恭喜张观察荣升啊！正好叶知县也要到汝阴去，咱们不如一道过去，我命人在庐州州衙给你设宴饯行再贺你二人荣升之喜，如何？”

张绍闻言顿觉一阵恶寒，这庐州州衙的风水可不太好，自己每次去好像都会出点事，而且关于京城那边的事，张绍也想回去再问问曹晃，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所以张绍立刻回绝道，“这就不必了吧，为了我这点小事何必又劳动大家。况且敕书中也说了，明日我就当启程回京，我看这饯行宴就免了吧。”

“这怎么行，”孟忠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既然你说明天就要上路，那咱们也不必折腾了，明日就在这县衙内为你设宴送行，就这么定了！”

张绍还想拒绝，但就连叶承恩也认为这顿饭应该吃，“张观察你就别推辞了，你为庐州百姓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无论怎么说我们都该好好谢谢你的。如今你就要回京了，就算孟节帅不提，我也应该设宴为你饯行的。”

张绍见实在推脱不过只能先答应下来了，等张绍回到馆驿却发现曹晃已经在等着自己了。

“天光兄，刚才京城那边来了旨意……”张绍见到他立刻迎了上去。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曹晃打断张绍的话，“张提督那边也来了信，叫我随你一块儿进京。”

闻言张绍心里立刻有了准数，“这件事果然就是老头子弄出来的，他到底要干什么呀！”

曹晃当然不会和张绍一起吐槽自己的顶头上司，因此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听着张绍发牢骚。

“方才孟忠非得要给我设宴饯行，我实在推脱不过，明日中午他们会在县衙设宴，你跟我一块儿去吧。”张绍转头又提起刚刚孟忠和叶承恩说要设宴的事。

张绍自己一个人去总怕出什么纰漏，他总觉得孟忠好像有别的心思，有曹晃在一旁跟着，孟忠想做些什么也不好下手。

“好。”

送走了曹晃，张绍又跟周孝说了明日就要回京的消息。

周孝闻言倒是十分开心，一下午忙里忙外地收拾东西打点行囊，忙活的好不热闹。

……

第二天中午，在巢县县衙内已经摆好了宴席，身在巢县的大小官员也都悉数到场。

孟忠依旧十分热切地拉着张绍的手，一路领着他到主位前。

张绍十分受不了他这份黏糊劲，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是刻意地与孟忠保持了一点距离。

孟忠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又落到张绍身上，“张观察今日就要启程回京了，我在这略备薄酒，且祝你此去一路顺风。”

“来，”说着，孟忠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对着众人道，“我们一块儿敬张观察一杯！”

众人纷纷附和，齐齐端起了酒杯，张绍也无可奈何，端起酒杯跟他们示意，并轻轻抿了一口。

这边孟忠刚放下杯，坐在张绍身侧的叶承恩又举起了杯，“张观察在庐州清缴盐枭，可谓是有大功于百姓，我等庐州官员岂能不敬张观察一杯？”

张绍叹了口气，看着周围端着酒杯的众人，又跟着喝了一口。

就这么你来我往，现场的气氛逐渐热络起来，也不管认不认识，众人纷纷起身向张绍敬酒，虽然他每次只是抿一点，但以张绍的那点酒量，他还是很快就晕晕乎乎起来。

酒过三巡，孟忠突然一招手，身边的下人随即端过来一个托盘。

“张观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