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 第48章 水师移防

江南探事司的人行动迅速，一天后那份伪造的调令就递到了辛大平的手里。

辛大平这人原本就是润州的渔民，早年以在江上打渔为生，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镇海军，因为水性好又懂得行船掌舵，逐渐被提拔起来。其实他本质上仍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粗莽汉子罢了。

“将军，润州那边发来的军令，叫我们全军移防常州，以备海患。”

辛大平的心腹手下，拿着那份伪造的文书来到军中主帐，一进来就大声地吆喝道。

“喊什么，喊什么！”辛大平掏掏耳朵，从榻上坐起身，“你老子我还没聋呢！公文呢，拿来我看看。”

手下赶紧递上文书，辛大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把将文书抽过来，也不看上面写了什么，直接看向文书最后一行盖着印的位置。

辛大平虽然不识字，但他认识镇海军的印信。

辛大平举着文书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几遍，确认那个印章没有问题，才把那文书又丢还给手下。

“移防就移防嘛，你至于这么嚷嚷。”辛大平满不在乎地道。

“可是将军，那王知州之前交代的事……？”手下左右看看，压低了嗓音道。

闻言辛大平神色一凛，目光像刀子一样看向手下，盯得手下后背发毛。

“现在庐州还有姓王的知州吗？”

那手下硬着头皮道，“可是现在镇海军那边已经改姓王了，这份文书说不定就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的。小的是怕到时候将军不好交代，绝没有别的意思。”

辛大平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让在阮大那边的人依旧在那边，剩下的人马都点齐了，明天一早出发去常州。”

辛大平安排完了，又语气狠厉地威胁道：“我告诉你，把嘴给老子闭紧了，那些事你敢出去瞎说一个字，后果你自己知道！”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手下被吓得够呛，赶紧赌咒发誓地表忠心。

辛大平听的不耐烦，摆摆手让他滚出去做事去了。

当天下午，巢湖水师开始动员的消息就被探事司的人打探到了，曹晃命令他们严密注视巢湖水师的动向，有任何消息必须第一时间上报，随后便前往张绍的军帐，告诉他这个消息。

“太好了！看来辛大平果然上当了！”张绍得知后十分激动，一拍大腿，“看来我们这边也该动员起来了。”

张绍立刻派人敦促叶承恩将大量粮草运往军中，同时派人通知孟威他们，明日一早到自己的帐中开会。

直到此时张绍依然保持了高度警惕，这件事从始至终都只有他和曹晃知道内情，不到巢湖水师起锚的那一刻，他是不会让别人轻易知道的。

第二天一早，孟威等人就齐聚张绍帐中，但张绍并不急着说些什么，而是一心在等候探事司那边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孟威倒还能稳住，严本和段永昌却都有些提心吊胆起来，二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

正这时，曹晃进到帐内，对着张绍点点头，确认事情如计划进行。

张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对着孟威等人道：“这次找诸位过来，是要与你们商议出兵的事。”

闻言，孟威几人互相对视了两眼，一个个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但都没有说话，而是等着张绍继续讲下去。

张绍也没让他们困惑太久，直接了当地说，“就在刚刚，巢湖水师已经起航移驻常州，巢湖的那些盐枭已经没有了靠山，咱们趁此机会定能将他们一举击破，全数清缴！”

张绍的话掷地有声，帐内一时陷入了安静。

最后还是孟威率先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抱拳道，“太好了！张观察，您下令吧，卑职定当竭尽全力剿灭此贼！”

与上次王傥被罢免的消息一同到孟威手中的，还有孟忠的一道命令，那就是让他在配合张绍尽快将盐枭剿灭的同时，想办法让张绍与镇海军和王氏结下梁子。

这个命令的前半截孟威倒还知道该怎么做，后半截他就一点头绪都没有了。更何况当时的情形，就连想要做成第一件事都没有半点影子。

随着张绍等人前往汝阴，孟威又给孟忠去信，询问具体的方略，到现在他还没见到回信呢。

如今张绍终于提出要出兵剿匪，孟威当然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先不管那么多了，能完成一项是一项吧。

随后，严本和段永昌也纷纷起身，拱手道：“卑职但凭张观察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你们来看。”张绍对于他们的表态十分满意，起身招呼他们凑到地图前，指着上面的一块地方道，“这里是盐枭的老巢，紧挨着巢湖，现在我估计这里的实际人数应该已经不足六百了。”

算上最开始孟威带着骑兵斩杀的一百多个盐枭，这阵子孟威他们明确的斩获已经超过二百人了。探事司的人又注意到，盐枭那边陆陆续续的有不少人逃走，能有六百人已经是张绍给他们往多了算的了。

“只要我们的人能提前迂回到这里，堵住这个缺口，那些盐枭就一个都跑不掉！”

“孟司马，我打算让你的人提前带着五百步卒到这个位置，剩下的人留在正面战场，严司马和段司马再带着厢军在左右翼协助，一同包围盐枭的老巢。你亲自带领骑兵为先锋，穿插其间冲破盐枭的阵型，他们必定无法坚持太久。咱们争取这一战定乾坤！”

张绍连指带画，给他们讲解自己的行动计划。

孟威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很快就理解了张绍的计划，并且认为这个计划可行。

“我看没什么问题，这样一来定能大破盐枭。”孟威盯着地图看了又看，没发现什么问题。

“是呀，是呀，张观察的计划如此周密，卑职不胜钦服。”严本和段永昌见状也纷纷附和着恭维道。

张绍没把他俩的话放在心上，他最在乎的是孟威这个专业人士的意见，既然孟威都点头同意，那张绍心里就有底了。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先下去准备吧，待到明天天亮时分，趁着盐枭们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巢湖水师的船队也走远了就算得到消息也赶不回来了，咱们正好动手！”

张绍把作战时间告诉他们，随后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守口如瓶，千万别提前走漏了消息。”

“张观察放心，那卑职这就下去准备了。”

孟威等人齐齐拱手，张绍点点头，目送三人离开。

计划就这样定下来了，张绍长舒一口气，只觉得心脏跳得飞快，指尖甚至都有些微微发麻。

好容易平复了下心境，张绍转头看向自从进来之后就一言未发，如今站在那里欲言又止的曹晃。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我不会以身犯险的。”

见状，曹晃点点头终是没有多说什么，“好，我会安排皇城司的人留在这边护卫，前方情况复杂，还需要我亲自去指挥。”

张绍本来就没那么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对于曹晃的安排也没什么异议，“就这么办吧。”

……

第二天寅正时分，晓露已落，薄雾初开，天际刚刚泛起一点鱼肚白，太阳还未升起。

张绍营中的将士却早已厉兵秣马，整装待发了。

半个时辰前，这些将士已经饱餐了一顿酒肉，此刻士气正盛。

张绍站在营帐外，冲着孟威三人一拱手，“此次便有劳三位了！”

三人齐齐抱拳，“卑职定不辱命！”

孟威手下的副司马已经带着负责围堵盐枭的步卒出发了，孟威翻身上马，指挥余下的步卒和骑兵行进到预定位置。

严本和段永昌带着厢军的人跟在他们后面，军营这边只留下张绍、周孝和几个皇城司的人，带着几十个厢军还有亲兵里在之前战斗中受伤的伤员。

张绍目送孟威他们远去，直到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一仗说实话是没有什么变数的，但张绍仍然止不住的心慌手抖，他不知道自己是太过兴奋还是太过恐慌，才会这样。

周孝在一旁把张绍的样子全都看在眼里，忍不住劝道，“三郎，孟司马他们定然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咱们在这里等着也没什么大用，还是先回军帐里去吧。”

闻言张绍强忍着心中的不安点点头，与周孝一起回了营中。

因为不想让旁人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张绍命令那些皇城司的人留在帐外护卫，自己独自进到帐中，盯着那张地图出神。

周孝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绍估摸着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动手了。又过了一会儿，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厮杀搏斗之声，张绍攥紧了拳头，快步走到门口，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喊杀声渐渐又弱了下去。

张绍有些焦急，在帐内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他很想知道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又过了一阵子，突然军帐的门帘被掀起一角，张绍赶紧装模作样地坐到了主位上，佯装镇定地问道：“什么事？”

撩帘子的是皇城司的人，他人没有进来，而是在帐外小声报告，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

“张观察，孟司马带着人回来了，说有要事向您禀告，您快出来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