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何妨话片时 第13章 静水洞天

这件事便就这么揭过。因为后来的尴尬，两人默契地谁都没有再提起。

蒙挚开始更加严苛地要求自己，更加拼命习武。他想保护言朔，不让她再受这样的伤。他的武功日益精进，甚至不知为何，在京城里的名声也渐渐涨了起来。有些江湖高手开始找上蒙府，向他挑战。

蒙挚来者不拒，与这些高手过招，让他在武学上也获益良多。但每日他都仍会小心地掩盖行踪，设法准时来到废园，教习言朔武艺，与她一同练习。

他们的关系始终瞒着众人，就算是到了深秋时节，蒙挚也陪同小殊他们一起来到银杏林郊游，他与言朔之间还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完全没有交谈。

言朔和霓凰走在最前面，景琰和小殊还在后面争论着射鹿该先射眼睛还是先射腿。落在最后的蒙挚帮着仆从把马栓好，才快步跟了上来。

这近一年的时间里，言朔一直忙得脚不沾地。平日除了在宗学能跟林殊、景琰和霓凰见面之外，其余时间不是在照看弟弟、打理府务、找爹爹请教，就是在读书和练武，就连休沐日也都会去自家的铺子上或者庄子里看一看。就这么忙忙碌碌，竟然是许久都未曾踏足过林府了。

直到这次，也还是因为豫津被送去了谢侯府。他和莅阳公主家的长子萧景睿年纪相差不大，两个小不点儿能玩到一处，言朔才终于抽出身来与林殊他们相聚。

众人走进山间亭子里暂时歇息。亭中的石方桌旁只有四个石凳，言朔他们四人在中间坐下，蒙挚便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后面的围栏边上。

林府晋阳长公主和静嫔娘娘给他们捎上的点心盒都被拿了上来，因为桌子太小放不下，林殊和景琰接过后索性直接一人分给了他们一盒。可他们也不知道每盒点心装的都是不一样的种类，因为二人还在争论不休，根本就没注意自己手上分出去的是什么点心。

平日里，言朔习武消耗很大，刚好又是长身体的年纪，所以言侯总会吩咐厨房给言朔准备些点心吃食让她每日带着，甚至有时琼枝还会亲自下厨做几个方便打包的菜。

从最开始，言朔早已对蒙挚心有亏欠，可她又拉不下面子来明面上说些什么，就想着在这些细微处对他弥补一二。言朔每次备的吃食种类都不少，足够让两人在休息的时候一起多加一餐。

言朔每次都留意观察着蒙挚更喜欢吃些什么，下次便继续备上，然后再尝试新的花样。不到一年时间，也算渐渐摸透了他的饮食喜好。

蒙挚一开始也确是拘谨不已，却不料到后来，言朔准备的桩桩件件吃食都令他爱极。见他吃得开怀，言朔心中总有种隐隐的成就感。

可她却不知道，蒙挚也一直在留心她的一举一动。

他也注意到她对哪些吃食会多用几块，对哪些只是浅尝辄止。他心下以为言朔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报答他的武学教习，于是在指导上便更加用心，甚至时常花费许多心思去琢磨如何去更改拳法剑术，好更适应言朔的基础和力气。

一年下来，他也已经对言朔的举止习惯、饮食喜恶都再熟悉不过。

所以当他在后面看到言朔手里的点心拿了半天都没往嘴里送，就猜到她拿到的许是她不喜欢的油酥糕，或者是酸味馅儿的点心了。

而蒙挚分到的却恰好是奶糕。他知道言朔一向喜欢所有牛乳味道的甜点，便趁众人都在眺望远处山景时，从身后轻轻戳了戳她。待她回首，他飞快地拿自己的奶糕换走了她手中的点心。

言朔看着被塞进手里的点心盒，愣怔一下，连忙抬头四下看了几眼，见没有人关注，这才放下心来。

奶糕软糯香甜。言朔低头慢慢吃着，心中却泛起了些波澜。

……

待傍晚时分回到京中，几人都各自散去，林殊却突然说有课业要请教言朔，让她暂时留一会儿。霓凰冲他们多看了几眼，才上了自家的马车离去。

言朔见状有些头疼，不知道林殊到底有何事不能明天到了学堂上再问，非得在玩儿得好好的休沐日提什么课业。却不想他的开场白竟是——

“云书姐，你已经跟蒙大哥聊过了？”小殊带言朔进了书房却没有看她，只是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

“聊……聊什么？”

小殊转过身来，似乎在观察言朔的神情：“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啊？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对他都还是视若无睹的……哦……对，这次好像也是？”

言朔咬咬唇，自然明白小殊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只是因为……以前我是小孩子脾气使小性子，如今知道要待人宽和了而已！哪有什么关系好不好的……”

“嗯嗯对，但是还得继续装作不熟悉的样子，不能让人看出来……”小殊话语未完，意有所指。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言朔无奈地打断他。

小殊露出无辜的神情，“哎，这次我又是什么都没说啊。”

见言朔眼神带威胁，他才赶紧说道：“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和好了是好事！蒙大哥人是极好的，就是出身略微低了点儿……”

“嗯……哎？”

不等言朔出言回应，小殊语气一转，继续道：“难怪他前日来找我父帅，要加入赤焰军。”

这句话让言朔顿时睁大了眼睛，再顾不上辩白了：“所以……林伯伯答应他了？”

林殊点头，面色凝重了起来：“父帅觉得蒙大哥武艺超群，又是忠勇之后，所以十分愿意让他加入军中历练，而且未来他还有打算对蒙大哥委以重任。”

“其实当初父帅选中了蒙大哥来为我的骑射启蒙，并不是因为他的将门家世，而是因为蒙大哥在少林的时候武艺出众，是父帅的江湖朋友为他发掘的好苗子，所以父帅才会让他入府的，他加入军中也是迟早的事。但这次是蒙大哥主动提出，所以父帅才更加欣赏……”

林殊说得有理有据，但言朔心中却已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