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何妨话片时 第12章 良玉生烟

蒙挚想催促言朔赶紧回府去上些药，检查一下伤处。可言朔更怕回去之后要面对琼枝她们的责备唠叨，她也不想让爹爹担忧。

毕竟今日之事，也确是她自己仗着学了些本事就冲动行事了。

蒙挚明白了言朔的心思，便陪着她回到废园里，让她坐在石凳上歇息，等自己去拿伤药。

习武之人，府上自是常备着跌打损伤的药品，蒙挚很快寻了最好的伤药回来。他一边把几个药瓶摆在言朔坐的长凳旁边，一边又冲她伸手示意：“方才我回到巷中，瞧见这个……你的佩环，替你捡回来了。”

言朔看着那银色络子上沾的泥土，一脸嫌弃：“都脏了……我不太想要了。”

蒙挚的手微顿，似是无奈地轻笑一声，随即去井边取水。

待他洗净回来，言朔已经撩起衣袖，自己往手臂上涂着药膏。蒙挚看着言朔手臂上那片青紫的伤痕，眉头紧皱。

手臂上的伤药刚涂好，言朔放下衣袖，又听蒙挚问道：“还有别的地方，是吗？”

言朔低眉垂眸。她习武本就容易受伤，每次蒙挚都能一眼看出来她伤到了哪里。若是其他的伤处刻意瞒着他，恐怕会反而令他更忧心。

况且，刚刚背上有两处一直隐隐作痛，尤其是刚才给胳膊上药时，肩胛骨的地方一动便让她疼得忍不住抽气。

蒙挚见言朔脸色不好，赶忙问道：“是不是还有伤？”

言朔不好再瞒着，点头道：“后背，许是也伤着了……只是……”

蒙挚眉头深蹙，心里明白她背后上的伤处，怕是不好上药。他踌躇着开口：“安凛……你自己能擦药么？”

言朔犹豫一下，点了点头：“我试试吧。”

蒙挚见言朔艰难地抬手欲解衣带，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园子回避。可想到自己若是就这么走了，万一言朔上药的时候遇到什么困难……

他咬了咬牙，背转身去，紧张地低声嘱咐道：“我背对着你，你放心擦药吧……”

身后传来窸窣解带的声音，蒙挚知晓她正褪下衣衫。

言朔终于是挣脱了外衫和里衣，脱下来放在长凳上，便开始尝试着擦药。

蒙挚听着身后的动静，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有些异常。他强令自己凝神注视着前方刚搬进来的花草，不去想言朔此刻正衣衫半褪地待在自己身后。

一声压抑的抽气传来，蒙挚心尖一颤，料想她定是牵动到了伤处。

蒙挚握拳的手微微发白。他竭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告诫自己言朔好不容易才将他当成朋友，况且她年纪尚小，自己断不能有任何逾矩的想法。

若是没有受伤，原本可以轻松碰到的肩背中央此时却像是隔了迢迢银河。言朔拼力伸展，想让指尖上的药膏够上皮肤，却只是惹得背上和手臂的痛楚一并袭来。

蒙挚听着身后的动静，听她气息紊乱，便知道言朔遇到了困难。他心中纠结，想要开口帮忙，却又怕自己唐突。

犹豫半晌，他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安凛，可上好药了？”

言朔听到他的声音，无望地摇了摇头：“蒙挚……我够不着……肩膀靠中央的地方……”

蒙挚浑身一僵，心里挣扎了片刻，咬牙开口：“我……我帮你吧，我闭着眼，你用手指引我给你上药。”

听得她应允，蒙挚深吸一口气闭紧双眼，紧张地转过身去。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到了言朔微凉的指尖。

他感觉到言朔的手也在微微颤抖，随即意识到她肯定也很紧张。蒙挚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放松，接过了言朔手中的药瓶。

可即便只是想要引导他，她的手臂似乎也很难弯曲到适宜的位置。蒙挚感觉到她的手在努力尝试，却没有成功。他的掌心渐渐渗出汗来，但他知道她一定更不好受。

“蒙挚……”她的声音颤了颤，“要不，你……你睁眼吧。”

蒙挚闻言犹豫片刻，终是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晃过一抹莹白，耳根霎时滚烫。蒙挚不敢多看，慌忙低下头，将药膏小心地倒在手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手指沾了药膏，轻轻涂抹在淤青红肿的地方。

蒙挚的体温比她要高许多。药膏抹开后，那抹热度便黏附在了肌肤上，让言朔忍不住又轻颤了一下。

蒙挚感受到她的瑟缩，赶紧又放轻了动作。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万不能让言朔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她的皮肤白皙，触上去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细软滑腻，却映衬着几处伤痕显得尤其可怖。蒙挚知道她一定很疼，动作更是加倍小心，生怕再弄疼了她。

只是随着他的手指摩挲到最后一片淤青，蒙挚的耳朵已经红得发烫。

言朔也在竭力让自己平顺紊乱的呼吸。

与蒙挚相识的这些时日，虽是每日两人都有长时间避人眼目的独处，却从未……有过半分旖旎绮思。

终于，她背上几处伤都被妥帖地涂抹好。蒙挚迅速收回手，不敢再多看，转身去拿她的外衫和里衣递给她，又背对她站远。

言朔接过衣衫，匆匆穿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待言朔示意她一切都已经收拾整理停当，蒙挚才终于开口：“安凛，你今日这样冲动，真的很危险……”

言朔点头，低声说：“我知道……下次一定等你来再动手，好吧？”

蒙挚看着言朔，见她一脸乖巧却语带淘气，心头又是一阵悸动。此刻他才惊觉，自己在面对言朔的时候，心跳似乎早已失了常度。

言朔又再三谢过他的救命之恩，显然是想借着插科打诨把刚才两人之间异样的氛围给掩盖过去。蒙挚明白她的意思，也跟着顺势转移了话题。

这一日便没能练习什么，两人却坐在长凳上谈起那些流民和乞儿的事情，竟也是聊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