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泽闻声,大脑猛地一震,意识到自己险些说错了话,慌忙垂首:“属下多嘴,还请公子责罚。”
陆修沂嗓音凉凉:“稍后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是。”
说罢,他沉沉地看了眼孟榆,顿了顿,才朝楮泽淡声道:“罢了,想必她也是无心。”
话音刚落,孟榆和李大娘皆松了口气,他既如此说,她应当没事了。谁知两人松不到半息,上方又很是突兀地传来一句:“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孟榆满脸愕然,一时反应不过来,李大娘却已吓得脸色霎白,黑铁骑得了令,立刻上前要将她拖出去。
李大娘慌忙跪下,哭嚷着:“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民妇再也不敢了。”
“不过挨二十板子,我又没有说要杀你,你求什么?莫不是你当真不要命?”
陆修沂那低沉喑哑、冷得没有半点温度的嗓音传进耳朵,孟榆刹那回神,忙拦在陆修沂面前,写道:“爷不是说李大娘是无心的么?那为何还要打她?”
陆修沂掀起眼皮,如寒谭般的眸光紧锁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幽幽开口:“楮泽多嘴,尚要领二十军棍。她做事如此马虎,挨二十大板已是爷格外施恩了。”
说到此处,他顿了下,讪笑:“还有,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婢女罢了,胆敢干涉爷的决策。”
他的话音冷冷掷地,众人皆垂首,一阵寒噤。孟榆没想过要惹恼陆修沂,毕竟惹火他对自己而言是百害而无一利,只是她李大娘如此,才下意识为她多言了几句罢了。
所幸二十板子和四十大板相比,也算好了许多,李大娘应当受得住。
忖度片刻,孟榆朝他微微躬身,率先低头认错:“是奴婢多嘴了,还请爷恕罪。”
陆修沂神色幽深,微凉的语调里满是嘲讽:“你是该请爷恕罪,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救别人,当真是蠢钝无比。”
孟榆心头一震,猛地抬头,忽然想起他还没答应自己的事,胸口登时突突地跳,她忙低头写下一行字想问他,可再抬首时,木梯口却已是空空如也,唯剩落日余晖渗进来,徒添了几许凄寂幽凉。
***
这一出闹剧落幕,孟榆再次跟着楮泽在厨房转了圈,一一记下陆修沂哪些爱吃、哪些忌口的,一番话听下来,她也记了满满三页纸。
“公子说了,他往后的日常起居皆由姑娘负责,”楮泽和她一起将饭菜端上来,一面嘱咐,“我们公子不难伺候,就是心情偶尔会有些变化无常,但姑娘也无须太过担忧,只须谨记八个字便万事无碍了。”
孟榆恍若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般,眉尖抽了抽。
她见过难伺候的,一如她的嫡母,可她没见过似陆修沂这般挑剔的,他光用饭要注意的事,便有二十多项。
虽如此在心里吐槽,但孟榆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楮泽继而道:“少说,多做,事无巨细。”
一面说着,两人已经到了陆修沂厢房门口,楮泽将菜端进去,便先退出去。
孟榆见状,下意识也想掉头出去,楮泽微微抬手,拦住她,朝陆修沂的方面努努嘴。
她立刻明白过来,忙止住脚,他这是要她留在此处伺候陆修沂用饭。
依楮泽所言,孟榆先给他盛了碗鸡汤,再夹两口素菜到他碗里,最后才是蒸肉类。
陆修沂呡一口鸡汤,喉结微微滚动了片刻,咽下去良久才喝第二口,紧接着是两口素菜、一口鸭脯。整套动作下来,他不疾不徐,吃得慢条斯理,再配上那张丰神俊朗的脸,仿佛一个温润端方、持重沉稳的谦谦君子。
孟榆偷偷觑他两眼,觉得只要他不说话,便莫名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陆修沂神思敏觉,自然能感觉到孟榆在偷偷看他。
亏得她几个时辰前还是一副眉染寒霜的清冷模样,还以为她是出尘脱俗的凌霜傲雪,如今瞧来,也不过是个以貌取人的庸俗女子。
虽这般想,陆修沂的唇角还是不自觉地荡起圈圈温柔涟漪,笼在头上的阴霾也在一刹间褪得干干净净。
纵是不提别的,单论相貌,他对自己还是很是有自信的。
孟榆服侍完陆修沂用饭,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楮泽进来回禀事情,她识趣地退出去。半晌,楮泽匆匆出来,孟榆再进去时,见陆修沂已经拿起书来看了。
估摸着他杯里的水要没了,孟榆又主动去添茶倒水。
如此反复,持续了近一个多时辰,期间倒也十分安静。
他面上虽不曾有半点笑意,孟榆却能明显感觉到陆修沂正意气扬扬,好似心情很是愉悦。
孟榆暗暗地咂咂嘴。
男人果真反复无常。
添了两次茶水后,孟榆着实无聊得紧,兼之昨儿睡得不好,午觉也没歇过,便忍不住在旁边打起嗑睡。
将近二更天,陆修沂合上书,转头看到孟榆在打嗑睡,也没发脾气,只淡声吩咐:“备水,爷要沐浴。”
忽然听到陆修沂的声音,孟榆霎那醒神,怔忪着眼到内室挪开堵住放水的开关石子后,忙出来替他脱衣。
可才脱下外衣,陆修沂便沉声制止她,并哑着嗓子道:“不必了,爷自己来。”
听到不必她帮忙,孟榆乐得轻松,刚想退离他两步,可忽然想起楮泽说的话。
少说,多做,还要事无巨细。
她便忙拿来本子,贴心问:“爷可是喝了鸡汤,觉得心火燥?奴婢方才到厨房,看到他们熬了一锅绿豆汤,要不我去盛一碗上来给爷消消火?”
他是心火燥得慌,却并非是喝了鸡汤的缘故。
陆修沂下意识低头瞧了眼孟榆,衣领下那隐隐裸/露的春光陡然映进眸底,绯红瞬间染上他的耳尖。他燥得暗骂两声,虽说他不曾碰过女人,但他饥渴到这种程度也未免夸张了些。
陆修沂掩下难为情的面色,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只想赶紧打发她出去:“也好。”
他的语调很是温和,孟榆又惊又诧又喜,觉得听楮泽的话当真是对的。
她决定把那八个字贯彻到底。
若得陆修沂满意,他心情大好,想必也能早些放过她。
孟榆将绿豆汤盛上来后,见陆修沂已经进内室沐浴了,她将绿豆汤放到旁边,正想悄悄退出去,谁知那八字箴言再次浮于脑海。
陆修沂靠在浴池边上,雾气氤氲,温热裹满全身,笼在心头的燥意也在逐渐消散,他舒服地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忽然搭上肩头,陆修沂惊得骤然睁眼,以为是刺客,下意识伸手猛地握住身后人的腕骨,用力将她往前一拽。
“啊……”
孟榆冷不防被陆修沂猛地拽住,浴池边上都是水珠,她一时站不稳,踉跄着就一头摔进水里。
携着淡淡幽香的温水顿时呛了孟榆满脸,她立刻挣扎着从水里探出头,忙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扇着卷翘的睫毛睁开眼,谁知入目便是陆修沂那张黑得如墨般的脸。
孟榆的心忽然就沉到了底。
眼前人的衣衫湿透,衣领正紧紧贴着雪肤,素色麻裙裹着圆润的曲线,一路往下,雾气中隐隐可见那双纤细笔直的小腿。
男人的眸光瞬间黯了下来,眼底染满欲色,锐利的视线如鹰隼般,紧紧地盯着她:“你进来做什么?”
沉沉的压迫感迎面袭来,孟榆下意识低头,却透过清澈的水面猛地瞧见他身上那微微凸起的东西,她霎时红了脸,立刻抬首,只敢看着他的胸口,生怕露出马脚,被他发现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孟榆红着脸,尽可能打起以他看得懂的手势:“我,我想着爷可能需要人擦背,所以,所以才……”
她这话音落了半晌,对面人也没说话。
孟榆不知他看懂了没,雾霭氤氲中,她又微微抬了头,便是这一刹,她仿佛瞧见陆修沂的喉结重重地滚动了下。
气氛忽然变得旖旎甜腻。
“奴婢……”
孟榆顿感不妙,正想说若没什么事,她便先行告退,谁知陆修沂大手一揽,冷不防就将她搂进怀里,她那到了嘴边的话也瞬间咽回了肚子。
孟榆紧紧贴着他裸/露的身体,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吓得脸色大变,猛地挣扎了下。
“你若再动,爷就真的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陆修沂贴在她耳边,低沉暗哑的嗓音透过雾气,幽幽地传进孟榆耳朵深处,她立刻停止挣扎,被唬得一动也不敢动。
感觉到她的身子瞬间僵硬,陆修沂嗤地一声笑了,握住她柔嫩的双肩,压着不舍和复而涌起如热浪般的燥热,将她轻轻推离:“出去,往后爷沐浴时,没爷的吩咐不准进来。否则,爷会以为你是在欲擒故纵。”
孟榆早就想远远离了此地,得到他的吩咐,自然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慌忙逃出内室。
纵是他不提,孟榆已是悔得不能再悔,哪里还敢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