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相称 第10章 不感兴趣的好奇心

周末早晨，展风被巴赫低垂而有韵律的琴声弄醒，女人走出房门，只见客厅落地窗下，林唐侧身坐在一把皮质圆凳上，拉动着身前的大提琴。

白光清澈，照在女生饱满的发丝、细润的眉毛，以及左手轻舞而颤动的指尖上。弓毛在琴弦间若隐若现，持弓的右手骨节分明，随着手臂摆动出有节奏的动线。展风的心也不由地跟着颤动，她的目光流转，瞥见角落里的小提琴盒，手指松开掖拐，轻轻揉了揉空气，随即空捞捞地坐到客厅沙发上。

因为展风腿脚不便，林唐干脆将她的那份早餐放在茶几上。女人拿起三明治，伴随着林唐的音乐，咬下一口，舒服地挑了下眉毛。

吃完早餐，女人没有起身洗漱，而是端坐在沙发上，目光专注地看着演奏者。

巴赫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萨拉班德舞曲。

乐声的语句庄严而工整，沉缓而深邃，与奢华明亮的室内装潢相得益彰。

展风不禁在想，莫非这栋房子建造时还参考了声学结构吗？不然自己怎会如此身临其中，悸动不已。

曲罢，台阶上的演奏者吸了口气。2秒后，弓毛断触琴弦，节奏忽地轻快起来。展风听了一会儿，挑了挑眉毛。同样是组曲中的一首，库朗特舞曲。

琴音一改庄重典雅，转而轻快而滑顺。这首曲子倒是与林唐“阴晴不定”的感官搭配一些。

女人这回未等曲毕，拄着拐去了洗手间。再出来时，林唐已将茶几上的餐盘收拾好，听到动静抬头，见女人已洗漱完毕，随即问道：“怎么不听了？”

展风看了看落地窗下放好的大提琴，疑道：“怎么不拉了？”

林唐努了下嘴，故意道：“唯一的观众都走了，我还拉什么？”

展风拧着眉撇了她一眼，无语道：“醒醒吧，你拉琴又不是给我拉的。”

“好听吗？”

“好听。”女人随口道。

“那你怎么不接着听？”

展风挑了下眉毛，身体向后直了直腰身，微笑道：“很遗憾，我要出门了。”

林唐听罢皱起眉毛，说道：“你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说完便作势去换衣服。

“诶诶。”女人忙拦住对方的动作，四肢慌忙得掖拐差点儿滑落。

展风扶正自己的拐，对着女生好言相劝：“这是私事儿，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你在家安心练琴吧。”

林唐穿着白格纹荷叶领的淡蓝色居家睡裙，衬得人很安静文雅，说出的话也显得格外真诚。“我送你。”

宋行佳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但那个谢卓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和她搭话，搞得林唐近来不太放心自己。

作为过来人，展风表示理解，同时对自己妹妹“展筠”的受欢迎程度表示震撼。

女人重新将身体靠在拐上，经常贴着掖拐海绵处的手臂内侧有些擦疼。她拧了拧眉毛，放弃道：“好吧。”

出租车驶至一家MALL的门口，林唐扶着展风下了车。

女人打开手机微信，确认了一下碰面地点，对着林唐说道：“我要去二楼的咖啡馆。给你买了张五楼的电影票。”边说边将取票码发到了林唐的微信。

嗡地一声震动，女生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查看，是一部三个小时的国产动画电影。

林唐看着电子票夹截图上的动画电影人物横幅，话到嘴边收了声，只挑了挑眉，不走心地应了一声。

二人分别，展风来到咖啡馆门口。

这是一家名叫“Jeden Morgen Kaffee und Tee”的咖啡馆，德语翻译过来大概就是“每日咖啡饮茶”。

展风发了条消息，不一会儿，一个女人从咖啡馆里走了出来。

展风对着她微微一笑，礼貌道：“梁医生。”

梁芳穿着天蓝色休闲衬衫和西裤，长发挽在身后，左胸前别了一颗白天鹅胸针，倒看不出是位医生，更像一位都市白领。

展风被引到靠窗的座位下坐好，接着梁芳也坐到她的对面，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直到展风发觉到目光，回以慌乱而尴尬的笑容，才温和地开口：“展同学，吃过早饭了吗？”

展风坐正身体，回复道：“我吃过了。”

听得这话，梁芳点点头，向服务生打了个手势，接着对对面的人说道：“我先点了两杯喝的。等你一会儿有什么想吃的咱们再开餐，好吗？”

展风微笑着点头应声，单手在外衣口袋里摸索，圆形小镜子被单独装在里面，触感清晰。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个小镜子，有什么特别的吗？”

医生不明所以地偏了偏头，微笑地说道：“先喝点儿东西吧。”

正此时，服务生端着托盘走到两人桌边上饮品。一杯热可可递给了展风，一杯热拿铁递给了梁芳。

巧克力的香气扑向鼻尖，展风应激一般向后躲了躲。

林唐家的冰箱里有一整层摆着盒装牛奶，自从展风借住后，里面放的一半是香蕉牛奶，一半是巧克力牛奶。

有一次，展风早上随意拿了一盒巧克力牛奶喝，被林唐撞了个正着。

“你不是最讨厌巧克力味吗？”

当时展风并没有反应，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展筠偶尔也喝巧克力牛奶的，所以她凭着记忆说道：“还好吧？我偶尔也喝的。”

林唐像撞了鬼一样地凝眉看着她，问道：“什么时候？”

“就……”展风叼着吸管，忆道：“就我姐喝不下的时候，我顺便把剩下的喝掉……”

结果林唐原本疑惑的表情撤了大半，径直回了房间，而后在学校的一整天都没有理她。

咖啡馆内，展风拉回思绪，又努力回忆了一下与梁芳的门诊对话，在确认梁芳没有询问她与展筠在口味方面的问题后，如释重负地正回身子，礼貌道：“谢谢。”随即饮了一口，可可味醇香而清甜。于是诚恳地评价道：“好喝。”

梁芳听到评价，挑了下眉毛，单手撑起下巴，盯着面坐之人。

热饮的雾气蒸腾而上，医生的眼神深邃而悠远，仿若透过蒸雾能看得更清，出口唤道：“展风。”

“什么？”一身高中生青春面貌的女人抬起头来，心里警铃大作，面上努力显出疑惑和无辜。“您是不是又认错人了？梁医生。”

梁芳勾起嘴角，身体舒展地靠在沙发椅背上，语气平缓地发言：“小风，我也是穿越过来的。放心，我不会无聊到试探你的精神状况，医生也是需要休息时间的。”

小风？

展风这回是真的疑惑。在她的印象里，从来没人这么叫过她，这位医生的称呼有些过于亲昵了。

“我们，之前认识吗？”

梁芳的亲昵称呼并未得到同等的回应。她似早有意料般点点头，答道：“事实上，我们之后认识。我来自十年之后，是你的伴侣。”

诶？

展风挑了挑眉毛，重新上下打量了对方。阳光透过玻璃窗，梁芳胸前的天鹅胸针反射出闪烁的白光，晃了人眼睛。

展风迷了迷眼睛，悠然地说道：“可我来自十五年后，我并不记得和你谈过。”

说罢，她将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观察对面的反应。

白天鹅的光亮偏了个方向。

医生的眼睛慌乱了一瞬，随即眨了下眼睛，自嘲地笑道：“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我知道你来自五年后。”

展风挑了下眉毛，未做回应。

梁芳个子高挑，长相清俊，衣品尚佳，有神秘感，确是一位让人感兴趣的女人。但是……

心理学。

展风无法想象，自己会选择心理医生做伴侣。所以梁芳的话依旧存疑。

但对方能够说出自己的来处，想必知道内情。

她从兜里掏出梁芳的圆形折叠镜，将贴有熊猫贴纸的一面朝上，放在桌面上，推到梁芳跟前，反问道：“那你知道怎么回去？”

医生努了下嘴以示回应，未说知与不知。转而问道：“不给我个机会证明自己吗？Feng。”

桌上的饮品与刚上时相差无几，只是不再有灼热的香气。

展风看着面前热可可杯的边缘，杯口内侧停留了一圈栗色的汤纹。咖啡馆内异国的歌曲轻入耳畔。

“Heute regnet es den ganze Tag.(雨下整天)”

“(我在水沟漂流，坐着报纸做的船)”

“(我从不流泪的锡兵，站在我的身后)”

展风闭了下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柏林的那个拥挤破败的公寓，以及有些模糊不清的，缩藏在地板酒瓶堆中的自己。

梁芳等了一会儿，只见对坐之人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尽是漠然与疏离，齿唇轻起，缓缓回道：“我不感兴趣。”

展风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她看了一眼，挑了下眉毛，礼貌道：“既然梁医生没什么能告诉我的，那这顿饭就先免了。我还有事儿，接我的人也到了，就先走了。”

说完便起了身。梁芳见状将桌上的镜子收起，快速撕下上面的贴纸，偷偷粘在右手手心，微笑着跟了出去：“我扶你出去。”

门外，林唐已等在一旁，见人被搀扶而出，拧了下眉毛，快速接过。正要离开，却被那女人叫住：“你好，我叫梁芳，之前在医院见过你。”

说罢女人伸出右手。

林唐疑惑地打量起她，并无印象。但依旧礼貌地回握了一下：“你好，林唐。我不记得见过你。”

梁芳主动加深了握手的紧密程度，微笑道：“真的吗？”

歌曲来自Nena的《Es Regne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不感兴趣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