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光 第8章 老摄影展

项目最终展示当天，校园多功能厅里人头攒动。展示台上摆放着精心制作的模型和大幅效果图，旁边的屏幕滚动播放着许遥拍摄的记录短片。

江似念穿着简洁的白衬衫，拿着话筒介绍项目理念，“我们希望通过这次改造，让校园空间不仅是功能的集合，更是故事的发生地。”

谢斯年站在模型旁，补充说明设计细节，“这是音乐互动区，这是摄影展廊，两者通过缓坡连接，既解决了高差问题，又增加了空间的流动感。”

台下响起阵阵掌声。许遥站在后排，看着自己拍摄的画面在大屏幕上播放。

楚骁则在会场一角，默默帮他们分发宣传册，时不时回答观众的问题。他的目光偶尔越过人群，落在许遥身上，看到对方专注的神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展示结束后，四人站在舞台边，看着观众渐渐散去。江似念长长舒了口气，“终于结束了！我们成功了！”

谢斯年点点头，难得露出一丝友善的笑意，“辛苦大家。”

许遥看向楚骁，“今天谢谢你帮忙。”

“我只是打打下手。”楚骁摆摆手，“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就当庆祝。”

江似念立刻举手赞成，“好啊好啊！我要吃烤肉！”

谢斯年没参与，“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

许遥点头，“好。”

夕阳透过窗子洒进来，给舞台镀上一层金色的光。

江似念临时接到记者团的电话，匆匆离开，留下楚骁和许遥两个人。

“没想到今天来的人会这么多。”许遥用勺子轻轻搅动碗里的汤，声音不高，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你们的展示很吸引人。”楚骁笑了笑，“尤其是你拍的短片，散场后有人问我是不是请了外面的团队。”

许遥愣了愣，低下头，唇角轻轻弯起，“谢谢。其实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做得更好。”

“已经很好了。”楚骁的语气很认真，“你对自己总是太苛刻。”

许遥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喝了一口汤。楚骁看着他，像是随意想起了什么，“对了，上次你说喜欢的那个摄影展，周末还在。要不要……一起去看？”

许遥抬头看了他一眼，片刻后轻轻点头，“好啊。”

他们的谈话很轻，从项目聊到彼此的兴趣，又从摄影转到音乐。楚骁发现，和许遥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

饭后，夜色已经彻底落下来，晚风带来一点凉意。

“今天……谢谢你。”许遥忽然开口。

“谢我什么？”楚骁偏头看他。

“谢谢你一直帮我们。”许遥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片叶子落在水面，“也谢谢你……今天陪我吃饭。”

分开时是在许遥宿舍楼下。路灯的光落在他发梢，细软的几缕被晚风轻轻吹起。

楚骁看着那点晃动的影子，忽然没忍住多说了句，“周末早上我来接你，不用太早起，展览十点才开门。”

许遥点点头，指尖无意识蹭了蹭口袋里没吃完的薄荷糖——是刚才楚骁塞给他的，说夜里走回去含一颗，能醒神。

他抬头时正好对上楚骁的目光，那人眼里盛着路灯的暖光，像落了点细碎的星子，他没多看，只轻声道，“好，那周末见。”

转身进楼道时，许遥听见身后楚骁又补了句“记得吃早饭”，声音被风裹着送过来，他脚步顿了顿。

到了周末，天倒是难得的晴。楚骁比约定时间早十分钟到，手里拎着两杯热豆浆，是许遥常喝的无糖款，还揣了个温热的肉包，用干净的油纸包着。

看见许遥从路口过来，他立刻迎上去，“刚买的，还热着，先垫垫。”

许遥接过豆浆，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心里也跟着暖了点。两人并肩往公交站走，路上没说太多话，只偶尔有风吹过，带起路边银杏叶的沙沙声。

楚骁偶尔偏头看许遥，能看见他认真啃包子的侧脸，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软影。

摄影展在老城区的一个小展馆里，门口爬着青藤，推开木门时，能闻到淡淡的旧木头香。展厅里光线偏暗，只有顶光打在一幅幅照片上，空气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细碎脚步声。

许遥一进去就放轻了脚步，目光很快被墙上的纪实摄影吸引。有一张拍的是清晨的菜市场，老奶奶提着菜篮，手里还攥着给孙辈买的糖糕，脸上的皱纹里都透着软和。

他站在那看了好久，楚骁就陪在他身边，没出声打扰，只偶尔在他转头时，递上自己刚拧开的温水。

“这张拍得真好。”许遥轻声说，指尖差点碰到展框，又轻轻收了回来。

“嗯，烟火气很足。”楚骁顺着他的话接下去，目光却落在他脸上，“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多待一会儿。”

许遥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后来走到一组拍夜景的照片前，画面里是深夜的公交站，路灯下有个学生在低头写作业，旁边放着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

许遥忽然想起什么，转头，“上次我们从火锅店回来，好像也路过过类似的公交站。”

楚骁笑了，“是，那天你还说路灯太暗，怕我走夜路看不清。”

展厅尽头有个小窗台，摆着几盆多肉，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许遥走到那，从包里拿出相机，对着窗台拍了张照。楚骁凑过去看，屏幕里的多肉被阳光照得透亮，连叶片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拍得比实物还好看。”楚骁轻声说。

从展馆出来时，阳光已经斜斜地挂在西边，楚骁提议去附近的糖水铺坐会儿，许遥没拒绝，只是脚步比来时慢了些，手里还攥着那张拍多肉的照片打印件——是刚才展馆出口的自助打印机打的，楚骁抢着付了钱，说“留着当纪念”。

糖水铺的木桌靠窗，楚骁点了两碗红豆沙，特意让老板少放糖。

许遥用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红豆，没怎么动，眼神落在窗外的老街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楚骁看他有些走神，刚想开口问，许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那铃声很旧，是手机自带的默认铃声，在安静的铺子里显得有些突兀。许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指尖明显顿了一下，原本放松的肩膀也悄悄绷紧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背对着楚骁接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喂，妈。”

楚骁坐在原地，只能断断续续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尖锐又急促，像是在说着什么争执的事。许遥的回应很少，大多时候只是“嗯”“知道了”，偶尔会低声辩解一句，却很快又被对方的声音盖过去。

他的手不自觉攥紧了门框，指节都泛了白，刚才在展馆里还带着笑意的嘴角，此刻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

挂电话时，许遥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楚骁已经把红豆沙推到他面前，温声问 “怎么了？家里有事吗？”

许遥却摇了摇头，指尖在碗沿轻轻划着圈，“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