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光 第20章 风催欲折

天刚蒙蒙亮，豆大的雨点就砸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敲碎。

楚骁握着方向盘的手紧得发白，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却还是赶不走眼前的模糊，他凌晨四点就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论坛上的流言和许遥没回复的消息，心里慌得厉害。

七点半，他提前半小时到了许遥家小区门口，却没像往常一样等在路边，而是直接把车开了进去。

雨太大，他怕许遥出来时被淋到，想早点接他上车，顺便把那些流言解释清楚，他已经想好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要告诉许遥，他喜欢他，不是谣言里的龌龊样子，是认真的、想和他一起走下去的喜欢。

车子刚拐到许遥家楼下，楚骁就愣住了。

单元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搬家车，几个穿着雨衣的工人正忙着把纸箱往车上搬，纸箱上贴着“书籍”“衣物”的标签，还有一个熟悉的浅灰色书包，正被工人随手放在纸箱堆上——那是许遥的书包，上周去油菜花田时，他还帮他背过。

楚骁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猛地推开车门，不顾外面的暴雨，快步冲了过去。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冰冷的触感顺着脖颈往下滑，可他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请问，这是许家在搬家吗？”他抓住一个工人的胳膊，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工人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啊，户主说今天要搬走，我们一早就在这儿忙了。”

楚骁松开手，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被搬上车的行李，脑子里一片空白。搬走？许遥要搬走？为什么不告诉他？昨天论坛上的流言是真的吗？他妈妈真的要让他转校吗？

就在这时，单元门被推开，许遥和秦悦走了出来。许遥穿着一件深色的外套，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头上，脸色苍白得像纸。

看到楚骁时，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你来干什么？”秦悦看到楚骁，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挡在许遥面前，语气冰冷，“我不是让你别再来找他了吗？你听不懂人话？”

“许遥，”楚骁没理会许遥妈妈的话，目光越过她，落在许遥身上，声音沙哑，“你要搬走？要转校？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遥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却还是没抬头，“楚骁，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回去？”楚骁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你让我回去？你答应我今天一起去看薰衣草的，你答应我要把油菜花田的照片给我的，你现在说让我回去？许遥，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想走？是不是因为那些流言？”

秦悦上前一步，用力推开楚骁，“你别在这里纠缠他！我们走不走，跟你有什么关系？当初要不是你整天缠着他，我们会走到这一步吗？你要是真为他好，就离他远点！”

楚骁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雨水里。他稳住身体，再次看向许遥，眼里满是恳求，“许遥，你说句话，好不好？告诉我，你不是真的要走，不是真的要跟我断联系。”

许遥终于抬起头，迎上楚骁的目光。看到楚骁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样子，他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可他知道，他不能心软。

“是真的，”许遥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楚骁心上，“楚骁，我嫌你恶心。”

楚骁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眼前的许遥，不再是那个在油菜花田笑着给他看照片的少年，不再是那个会悄悄给他剥橘子的少年，不再是那个答应他要一起看薰衣草的少年，他像变了一个人，冷漠、决绝。

楚骁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像被暴雨浇灭的火焰，“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根本就不想跟你待在一起，”许遥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冷漠，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悄悄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之前跟你一起去油菜花田，跟你一起去图书馆，都是因为你帮了我，我不好意思拒绝。其实我早就觉得你很奇怪了，整天围着我转，还对我那么好……”

他顿了顿，看着楚骁越来越苍白的脸，狠心说出了最伤人的那句话，“楚骁，我觉得你喜欢男生这件事，真的很恶心。”

“恶心”两个字像两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楚骁的心里。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许遥，眼里满是震惊和痛苦，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喜欢，在许遥眼里，竟然是“恶心”的。

楚骁的声音低得像呢喃，“不，许遥，我们可以解释的，我们可以告诉所有人，我们只是朋友。”

“够了！”秦悦厉声打断他，“你还想误导他多久？楚骁，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提‘喜欢’两个字，我就对你不客气！”

许遥没说话，他转过身，跟着妈妈走上了搬家车，再也没有回头。

工人关上了搬家车的车门，车子发动起来，缓缓驶离了小区。楚骁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在雨幕里，像看着自己的整个春天，都被这场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

雨水还在不停地下，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楚骁慢慢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被淹没在哗哗的雨声里。

他的青春，关于那个春天，在许遥那句残忍的“恶心”里，彻底碎成了粉末，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衣领，浸透了单薄的外套，让他浑身发冷，可这点冷，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小区里的柳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像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离别，无声地哀悼。雨还在下，没有要停的意思，仿佛要把所有的温暖和欢喜，都彻底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