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虞浅浅终于等来了姜郁。她几乎是在学校门口拦人。
姜郁见到焦急的虞浅浅,和她走到了一边,虞浅浅将昨天自己看见的事情全部告知。
昨天晚上,所有的人都昏了过去——她原本是这样以为的。直到她听到尼格马让手下的护士把那些以已经没有名字只剩编号称呼的同学直接投入了移动的焚炉。
吱吱几声,高强度的电流足够把还透着温热的身体变成粉末。
虞浅浅明白了,那些年轻鲜活的生命并不值得被学校上层的人珍惜,他们在短短几分钟内死在了这个该死的学校。
脚步声渐近,虞浅浅意识到尼格马他们已经走到她的附近。
身边好像又有一个人被投进了焚炉。虞浅浅不知道那是谁,可那应当是他们班的同学。
如果可以,那么她希望是藤原哉。虞浅浅恶毒地想着。
终于到她了。她的脖颈被人抬起来,扣上了颈环。她的小腿被按住,又长又硬的针刺入了她的骨头,狠狠抽出骨髓。
虞浅浅不可能承受得住这种痛楚,就要叫出来。可是她对生的渴望实在太强烈了,居然硬生生忍下来。
身体的颤抖和冷汗是无法控制的。虞浅浅不知道是抽取她骨髓的人没有在意,还是他有意放过了她,她被丢下,没有什么发生。
最后所有学生都像牲口一般,被丢进了卡车里,随后一个个被送回自己的宿舍。
虞浅浅扯着自己脖颈上的颈环,表情极为恼怒,那是一种被人羞辱了之后,来自灵魂的怒火:“我们全部都被扣上这个鬼东西,他们把我们当成狗!当成畜牲!……学校只告诉我们这是为了我们的安全好,他们说昨天让外面的世界都变了,这个颈环是为了确定我们的位置,能够及时帮助我们。呵,姜郁,你比我聪明,你明白他们的意思吧。”
虞浅浅讲着讲着,眼睛被逼出了泪。
姜郁当然能明白。虞浅浅之所以落泪,不仅是因为屈辱,还因为有了这个颈环,她的计划便被阻断了。既然学校知道了学生们的行踪,她暗中成立学生组织的事一定会被发现。
这个计划是虞浅浅所有的希望。
如果不能实施,她唯一留存的东西就只有绝望了。
姜郁默默地把手放在了虞浅浅的肩上。
虞浅浅抱住了姜郁,把头埋进她的胸膛:“包括你一共只有七个学生在校外走读,你要小心。我打听过了,马上就要上课了,还有两个人没来。剩下的已经被带走了。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你昨晚没在学校,谁知道学校放出的气体还有什么该死的影响。”
谁知姜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昨天我也昏倒了。”
虞浅浅瞳孔一缩。
她本以为是学校释放了气体导致学生昏迷,可姜郁明明在家中,为什么也经历了同样的事?!
……
白舒不常出门,外面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叶伯昼也放任她,让她在商场里兜兜转转。昨夜叶伯昼她染了头发,今天又给她上了妆,一切装扮她的步骤都是由他来做,已经十多年了。
她就像是他的布娃娃,他为她做主,遮盖她的一切。
让她在外人面像是一个人。
就在白舒高高兴兴在前台挑戒指的时候,叶伯昼身后出现了一个女人。
“哥哥。”
叶伯昼回头,看到来人居然是方玉漱,他仍旧面不改色,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没有特殊情况,方玉漱是不会被允许离开第十一高的。虽然没有人命令与她说过,但方鸠的态度早就说明了一切。方玉漱是方鸠最忠诚的女儿,没有人会想到方玉漱将会违背方鸠的意思。
于是叶伯昼猜测是昨晚校内出了差错:“出事了吗?”
方玉漱摇摇头:“只是觉得一切快结束了,想找哥哥来喝杯茶。”
兄妹两从小就不亲近,要说感情,更不可能没多少。方玉漱这一句话说的很奇怪,但方玉漱本来就是块木头,是个奇怪又沉闷的人,这样一想,她的话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叶伯昼从来是个好好先生,这一次当然也一样。
白舒一转头,竟然看见叶伯昼和一个白衣女人说话。她气呼呼地冲过去,卡在方家兄妹的中间。
叶伯昼知道白舒脑中在想什么。他给白舒介绍:“你忘记了?之前在「巢」里见过的,这是我的妹妹,方玉漱。”
「巢」里发生的事太久远了,白舒很多都不记得。不过在叶伯昼的提醒下,她有了点映象。
白舒哼了一下。
“走吧,一起。”叶伯昼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方玉漱,“不妨碍的,她是我的爱人。”
白舒的表情一下变得甜蜜起来,像藤蔓一般挽住叶伯昼的肩膀,也忘了抗议方玉漱打搅她约会之日的事情。
他们去了一家咖啡店。
方玉漱和叶伯昼说起学校里的情况,叶伯昼时不时发问。
忽然,方玉漱道:“等一切都结束了,父亲打算把那些实验体怎么处理?”
叶伯昼拍着白舒的背,她吃点心呛到了。
“玉漱,他们只是实验体。你不是没做过实验,这是最基础的问题。”叶伯昼不徐不疾。
“当然,我明白。我没收到撤离通知。”
叶伯昼一笑:“还没到时候呢,玉漱。”
他从来都是一副温柔的做派,只有那双眼,某些时刻像极了方鸠。比如现在,仿佛一柄尖刀,通过目光捅穿方玉漱的眼睛,捅进她的脑袋里,把她所有的心思都暴露出来。
“我会收到撤离通知吗?”方玉漱问。
叶伯昼:“你是我的妹妹,是父亲的女儿,我们不会丢下你的。别乱想。你怎么也慌了?”
方玉漱对大部分事和人都抱着不大在乎的状态,可此刻,她竟然清晰地感觉自己恨叶伯昼。父亲只看重哥哥的时候她没有恨,拿哥哥来贬低她的时候她没有恨,甚至连父亲为了哥哥把自己按在实验台上时,方玉漱都没有恨。但现在她恨,她开始恨了。
叶伯昼说的话对于方玉漱而言是最霸道冷酷的毒药。
因为她是他的妹妹、是父亲的女儿?因为这个身份吗?
他轻飘飘一句话,比打在岸上的浪还狠,不用一秒,把她一颗一颗沙粒搭起的城堡尽数抹平。
十年前的她,和现在的她,在所有人的眼里并无不同。
她的名字前总是要加上别人的名字。
“我没有慌,”方玉漱起身,“我只是想快点见到父亲。”
叶伯昼:“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起吃晚餐吧。”
方玉漱:“不了,学校还有事。”她收拾了东西,要快速离开。
叶伯昼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艾德文院长说你去找她了。”
方玉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叶伯昼。
“留下来一起吃饭吧。”他笑吟吟道。
……
晚饭吃到一半,白舒一定要拉着方玉漱去厕所。才到了厕所里,白舒的手掌便拍到了方玉漱的头上。
就在蓝光乍现时,白舒忽然酸软地倒在了地上。
“别想着杀我了。没用的。”方玉漱打开了水龙头,冷淡地洗着手。洗好手,她把水故意撒在白舒的脸上。
白舒非常生气:“我要叫先生来!”
方玉漱:“你又不是没听到他的话。我是他的妹妹。”
白舒傲然抬头:“我是他的妻子!”
方玉漱蹲下来,扫了几眼白舒:“你确实是。你知道你怀孕了吗?”
“……什么?” 白舒不明白。
方玉漱:“你有了你们的孩子。”
白舒立即反驳:“你骗人!什么孩子,我才不知道。我讨厌你!讨厌你!先生都没和我说!”
“夫妻之间有孩子是正常事。我以为你会有点常识。”
“我当然知道!我知道有孩子是正常的!”
“我是从你在医院的报告知道你有孩子的,我哥哥也一定知道。他一直照顾你,肯定清楚。你觉得,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白舒理所当然反驳:“先生想不想告诉我都可以。”
“这不一样。这是你们的孩子。”
白舒:“有什么不一样。”
“你的孩子,是人类和实验体的孩子。你觉得一样吗?你知道自己是实验体,你不会忘记。”
“那又怎么样!先生爱我!”
方玉漱终于笑了。
“就算、哈哈,就算叶伯昼喜欢你,你还是一个实验体。”方玉漱神色冰冷。
实验体就是实验体。无论是她方玉漱,还是她白舒。她们都是一开始看不清楚的人。看的最了然的,是那群冠冕堂皇的屠夫。
“他为什么瞒着你?你为什么会怀孕?他是怎么想你和你身体里这个畸形的种子?”
白舒站起来,朝着方玉漱尖叫:“我是不会信你的!”
“我住在第十一高。”
“你什么意思?”
方玉漱用袖子给白舒擦了擦脸:“你会来找我的。”
白舒一把推开她:“你做梦!我会告诉先生的!”
“你不会,哥哥喜欢的是不知道真相的你。想想告诉了他之后,你在他心里可就不一样了,”方玉漱俯视着白舒呆愣的脸,继续补充,“哥哥不喜欢的东西随时可以换掉。他和你不一样,他是人。人有很多东西,他有家人,有实验,有事业,有他的梦想。白小姐,你很可怜,你只有他。”
“你胡说!!!你骗人!!!”白舒激烈地挣扎起来,如同一只被网兜框住的鱼。
方玉漱点点头:“对,我说错了一点。你现在不止有我哥哥,还有孩子。”
她一点不拖泥带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大步踏出门去。
叶伯昼还在原位等待他们。见方玉漱出来了,笑着问道:“阿舒给你添麻烦了。她比较幼稚。”
“管好她。不是谁都像当初的金宜一样,被她杀了了也无所谓。”
叶伯昼当然猜到以白舒的脾气会干什么事,他也知道凭自己妹妹的本事白舒伤不到她。方玉漱办事,他很放心。
“你给之前那个实验体起了名字?”叶伯昼挑眉。
方玉漱:“管好你的东西。我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