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答案的一瞬间好像悬崖边的失足,紧接着就是坠落、坠落、坠落,没有终点,只能看见自己离救赎的岸边越来越远。丐丐放了手机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工作,可是一个字也敲不下去。
明明很快就好了,大家一起驱散了角角的噩梦,只剩最后一点点就可以让角角自由地奔向一个普通美好的未来了,偏偏最后是这种最让人无力的东西。
丐丐咬开手指上的一小块皮,来回捻着伤口,有点疼还有点爽,在丐丐混乱的思绪边缘维持着现实感。丐丐回想到角角的话:“柯说自己根本哭不出眼泪来,但是不用同情她,她都加倍地还回去了”怎么个还法?拿自己的血针头扎人家?那还真是加倍奉还了。
角角何其无辜呢?谁年轻时候没犯过蠢呢?可是不至于代价如此惨重,丐丐自认为是运气很好的人,对角角这样差到了底的运气实在很恨,觉得很不公平,如果自己这样的都值得好好活着,那角角从没有伤害过谁,她怎么就不值得一个轻松的未来呢?
十一点半,爪爪终于发来一条消息:“阴”
真的吗?丐丐甚至有点不信,确认了好几次,真的是阴吗没事了吗?
“是阴,我踏马要哭了,啊啊啊啊快点到头吧我心理素质真的不行”爪爪确认。
一下子放松的心情确实让人想哭,太好了,一切不好的都会结束的,你还有更好的未来。
“大牙说小角听不懂什么是阴,吓晕过去了”爪爪接着说:“我哥说抽血时候小角血管太细抽不出来,她一直在发抖,我哥就按着她,她就更怕了,可是又没别人,然后晕倒了给她挂水,一直抓着他睡着了都没撒手。”
“草”丐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丐丐知道角角有发抖的问题,不光害怕的时候,激动了或者陷入回忆了都会发抖,有几次角角一直没声音,丐丐等了很久,角角回来就说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打不出字。“就不能憋一会儿跟角角说做一个别的体检吗……九价筛查或者血常规啥的……”
“我哥说凌晨柯被带走之后,他就去柯家翻东西,翻出了柯的血检报告。当时他也觉得完蛋了,就直接跟角角都说的实话,说柯那里我去过了,她有艾滋病,你马上跟我去做血检”
“那倒是能理解,我和你哥都知道她们很血腥,说起来我们俩都很绝望,只有爪爪你是认为很有希望的”丐丐由衷感谢爪爪坚定地认为没事,给了自己一点信心。“但是他也太糙了!你知道角角下午猜测你们可能知道她和柯的具体事情的时候就吓哭了,问我要是牙哥去柯那里看见那些道具了怎么办……你哥这么说给她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大……我真想咬死他”
“柯的体检报告还是去年的!是踏马和角角分手之前就知道的!还跟她搞这搞那是想毁了她吗?我真气到手抖”爪爪愤怒道,又说:“我哥说他让人尽量把这件事里面有有关小角的部分摘干净”
“也就是说,真要逮捕柯了,传播艾滋病可不是瞎搞就能糊弄过去的,她还搞过的其他姑娘呢,去提醒了人家没有?”
“警察都去查到了那些姑娘家,挨个儿提醒了,就角角这里是我哥自己去的”爪爪说:“我哥说角角其实还算镇静,含着眼泪把饭吃完了,还记得戴口罩手机钥匙充电宝”
这不叫镇静……这好像是一种自我保护……丐丐想起来她小时候在英国的小宾馆醒来,自己先找衣服穿然后看看时间回学校,脑子一时间先处理最简单的事情,毁灭性的回忆会在之后慢慢淹没她。
“刚打电话我哥还踏马的能笑出来,我说你笑得太难看把孩子吓晕了吧,也怪不得角角说他眼神不对,草我已经傻了,要姐姐哄!”
“你辛苦了,当了半天的情报员。你看只有你一直说有希望没事的,你最靠谱了”丐丐给爪爪发了一排小爱心。
第二天,爪爪一早就去角角家看角角,大牙守着角角熬了一晚上刚要睡,就到了角角起床的时间,客房就在角角房间和卫生间旁边,大牙听着哗啦哗啦的水声睡不着,整个人都暴躁了:“tmd凌晨五点她起床洗tmd澡!”
“哈哈哈哈哈”角角常年凌晨起床学习,中午午觉睡久一点,晚上也睡很晚,因为从前教会学校五点要起床做祷告。刚回国的时候在爪爪家住两天,凌晨五点起来无事可做要给爪爪遛狗,爪爪家的老年伯恩山都是一脸:“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
“不过她很纠结要不要上游戏”爪爪接着说:“她就看着登录界面,也不点进去,手机灭了她就按亮,但就是不进去。我就说丐丐说不定还等你呢?她就直接哭了”
“……”丐丐很无语,她整个一个闯了祸怕见家长的样子。
“她断断续续说了些话,大概意思是你知道了肯定很生气,不想让你生气。还说自己惹了很多事情,不想见人。我说我们都不会不管你的。她就开始捂着脸呜呜哭。哦她还说柯没有想故意传染给她,要是想的话早就得了”
“?不故意传染也没故意避开啊!她只是玩她的她不在乎角角死不死而已,敢情运气好没染上还得谢谢她?”丐丐这下真的有点气了。
爪爪也很气:“我深呼吸,我要被憋死了,哪怕撒个泼,怨天尤人一下也行,能不能别这么呆,她眼里是不是没坏人,全是tm有情可原”
丐丐看了看时间,说:“你先给你们仨点外卖吧,多给小孩喝点水,哭缺水了一会儿”
爪爪去点外卖了,过了一会儿来问:“你爱喝xxx家的生椰麻薯?”
“是啊,以前那个大满贯现在好像没了”
“角角要喝这个,说丐丐爱喝”
“她上次喝过了,说太撑了剩下的都给你哥了,你哥说像粥”
“……我哥正在旁边说:别点,点了还得让我打扫战场”
“哈?大牙没睡啊,醒了揍他!”丐丐开始输出:“草了又开始大男子主义了是嘛不告诉我们还抽烟在门外合计合计mua呢给小孩脑子都整宕机了!还不告诉我干啥那老子还猜不到嘛!咬死你!”
“给他看了,大牙翻了个白眼”顿了一下爪爪又说:“打过了”
草哈哈哈哈,爪爪现在都会抢答了。
“哇角角现在居然不怕牙哥了耶”爪爪惊奇:“角角腿疼下楼慢大牙就给她抱下来了,跟抱小孩似的,角角居然没叫”
“毕竟是一起去过游乐园还经历过昨晚惊魂夜的关系了”
“哈哈哈哈哈大牙好有爹味儿啊哈哈哈哈哈我真的笑到锤墙”
希望是爹味儿,丐丐不好说。
一直到小鸵鸟终于冒头,敢上游戏来找丐丐了,丐丐接到她直接就问出了什么事,角角倒也说了实话,但是角角的想法丐丐属实没料到,丐丐本以为她最难过的是她周围的好人到底都知道了,还帮她处理了柯,结果并不是这回事。
“昨天等结果的时候我在想”
“要是得上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丐丐了”
“我一直想留住丐丐,粘着你你就舍不得走了”
“但是昨天我等结果的时候,我恨不得钻回去不要认识你”
丐丐觉得她可能在哭,抱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丐丐想起来爪爪跟她说:“那天闲聊的时候我问来着,我说你是特喜欢丐丐吗?角就在那给我装听不见,隔了老半天之后说:喜欢,但是我喜欢也没用”
丐丐突然觉得自己犯了好大的错误,在角角的心里把自己的形象树立得太好,对角角太过重要了。自己平时对角角的表现角角也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对她并不是那种心思,这让角角痛苦,这种痛苦会一直持续。
接下来的几天,角角好像开足了什么火力,她会说非常天真可爱又撩人的话,一有机会就缩在丐丐怀里不出去。丐丐非常难顶,一方面知道这是自己云养的闺女,一方面又是确实是个老色批,每天非常无奈地搂着她装成一块顽石,如果角角闹得过分就勒令她去睡觉。关了平板觉得自己好像确实单身蛮久了……颇有些哭笑不得。
丐丐带角角去朋友们的生日会,想让角角聊聊天认识几个朋友普通地活泼一下,角角非常乖。布置场地的时候丐丐本来放了一个彩虹魔法,但是后来必须要补一个篝火,丐丐一放了篝火,彩虹魔法就被顶掉了,就让角角去补那个彩虹。角角非常认真的卡位置,势必要把这个彩虹放得和丐丐原来那个一样的正,可总是卡不好,也不知道是身高问题还是什么,彩虹总是有点歪。角角有点恼,一直在丐丐当时卡位置的地方不断扣细节。
这认真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橘子一脸怜爱:“快告诉她歪就歪点儿没事的,一会儿她把那块地方扣塌了”
丐丐就把她拎回来:“好了可以了,你坐这里,一会儿有人来坐这个茶桌,你就说小羊生日快乐,就好”
“小羊生日快乐,我记住了”角角好像领了任务一样。
生日流程走完了,大家围坐在篝火旁边聊天,角角与其他人不是好友,但是她不坐在椅子上,她跪坐在丐丐坐的椅子侧后一点的位置,低眉顺目,一言不发。
丐丐心里清楚,角角是享受这个时刻的,好像圈里的聚会,Dom和S在桌上聊天喝酒,Sub和m跪在各自的主人旁边,她是装饰品,是置物架,是主人一边聊天一边把玩的猫,她会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丐丐,等丐丐一个暗示,是要介绍她还是要她倒酒,或者把自己的头靠她的腿上休息。角角沉浸在这个环境里。
丐丐手机响起来,是导师的电话。丐丐就把角角拉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你玩,我去接个电话”
半个小时的电话打完,丐丐回来一看,角角守着自己的座位,安静地看朋友们聊天,见丐丐回来了就要让开。
“上椅子”丐丐不让她下去。
角角就开了另一个篝火,把座位卡到丐丐身边去坐。从属关系依然非常明显。
我只想让你普通地玩一下。丐丐心里叹气,丐丐见过角角和朋友们聊天,还是很活泼的,但是一旦自己出现在角角周围,角角自动就掉落在那种氛围里。丐丐想达成一个普通朋友的结局比获得角角的信任还要难。
这天角角来商量一件事,她说:“牙哥问我愿不愿意去录口供”
丐丐心里咯噔一下,大牙是尽力把角角摘出去的,如果一定要角角去录口供,那很可能被姓柯的祸害的其它姑娘都没什么事,也不愿意追究责任。
要在保护角角同时惩罚姓柯的,真难。
“我不敢看”角角有点崩溃。“我一想到视频有别人看过了,我就……”
“只有必须办案的警察吧……他们都是想帮你的好人,没事的角角”丐丐安慰道。
“说是有一个大使馆的人陪同”角角说:“要我承认视频里的人是自己……我做不到,丐丐,我做不到”
“那就不去”丐丐生怕她触发自己的症状,不管是发抖还是过呼吸症什么的。角角爸妈和弟弟自从去大草原旅游之后就没有回来,爪爪爸打听了说是去在海南度假。角角家现在只有角角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自己鞭长莫及。
“我知道的,牙哥如果不是处理不了了不会来找我的,他一定是没办法了”角角非常理智:“如果我不去,柯不会受到惩罚的,她不会变好的”
丐丐很惊讶,角角从来是不恨人的。角爸妈重男轻女如此离谱,角感激她们给自己钱让自己温饱学习,也说柯受过苦,没有故意把病传染给她。从始至终,角角的愿望就是能摆脱柯就好了,柯受不受到惩罚什么的,她觉得无所谓,甚至还怕柯去蹲监狱。
然后就看见角角继续说:“我不去的话柯还会伤害别人”
原来如此,丐丐问她:“你想去做这件事吗?”
“我应该去”角角不想,但她在逼自己。她接着说:“丐丐是陪玩吧”
“我大概知道丐丐是陪玩的,我已经好起来了,丐丐可以不用每天都来看我”
“我喜欢丐丐”
“但只是我喜欢而已,丐丐不用担心”
丐丐盯着角角一句一句话冒出来,这时候自己是不是陪玩的事情和录口供的事情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丐丐觉得角角突然说这些话,就好像在努力无视自己的感情,说一些看似理智的话,并不是真的想让自己走,只是鼓起勇气摊个牌。丐丐戳穿她:“你有勇气表白,也有勇气叫我不要来,那你有勇气去录口供吗?”
角角顿了很久才说:“dont think i can get through it in one piece”
“那你崩溃的时候想抱抱我吗?”
“more than anything”
丐丐觉得自己残忍恶劣的部分又冒了出来,明明应该让自己淡出去了,又在利用这个感情让角角去做事。丐丐说:“没那么着急,你会有时间去做心理建设,等你准备好了,就告诉牙哥你会去,我会给你奖励”
“什么奖励?”
“我会把我的电话给你,这是奖励,也是保险,如果你在录口供的时候崩溃了,就给我打电话。如果你很棒地完成了作证,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丐丐知道如果角角在作证中途崩溃了,当时她周边一圈人是不可能让她安心下来的。
“不行,不行”角角却更加纠结:“丐丐的声音,这个诱惑对我来说太大了,我要是拿到这个,我会克制不住自己和你保持距离的”
“但确实很诱人不是吗?”丐丐蛊惑她:“你想做的事情很难,你有去做的意愿,你只是少了点儿勇气。我的声音不够激励你吗?”
“overwhelmingly tough”
“那这样吧,你告诉大牙你可以去的时候,让大牙来光遇见我,我把手机号给大牙。你不会拿到我的联系方式,我只会在你崩溃的时候支撑你。这样好吗?”
“好”角角同意了,她向丐丐要了几个抱抱。
第二天,丐丐很快召唤爪爪的帮助:“你去看看角角吧,她昨天应该哭得挺惨的”
爪爪说自己收拾收拾就去,然后发现自己家妈想和自己一起去,爪爪又裂开了,她控诉道:“我觉得我自己是女娲努力补天,到处都是要圆的谎,好说歹说才把我妈按住”
丐丐知道爪爪妈也是一个妙人,角角对爪爪妈的评价很有趣:“爪爪家的阿姨总想来看我,可我很怕她来,她一来,我就得一直吃,我真的吃不了那么多啊”
爪爪来看角角,说她可能哭吐了,脸上还有出血点,赶紧给她收拾收拾,点外卖要盯着她吃饭,又给丐丐发了几个裂开的表情:“你猜她在看什么,她在看蛋糕,还全是生日蛋糕,她说丐丐想吃小蛋糕,你啥时候说过?”
丐丐无奈:“那都是一个月前的事儿了,我过生日的时候说的”甜食爱好者丐丐当时封校无甜品可吃,忍不住叨咕了几句,角角一直记到现在。“我最近给她讲的是东北菜,锅包肉什么的,你点这个吧”
“嗷嗷嗷嗷嗷好,我可爱吃锅包肉了!”爪爪是个正经干饭人,带着角角干饭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爪爪说角角的状态很差,别说去录口供了,就和她聊几句她都又呼吸不上来。大牙看见这个状态也不落忍,有些后悔和角角问这个录口供的事,最后决定还是不让她去了。角角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日子终于又回到了比较平静的状态,丐丐每天去看看角角,问问她吃肉没有,和她聊聊天。角角则好像想通了一些事,不再一直去撩拨丐丐,丐丐日子好过了许多。
角一直自己在家住,她家那边的疫情又严重了起来,角角买菜很多买不到,今天炒豌豆明天豆腐汤,一勺大米能吃一天。丐丐让爪爪不行就把角角拽自己家养,可是角角不愿意去:“我要是去了阿姨会让我从早吃到晚……而且牙哥还得睡地板”
不过角角也说家里太空晚上睡觉有点怕“养的还是旺财,如果再养一只狗就好了,莫莫那样的”
旺财是角角家的猫,是楼下角角捡的,角角爸本来不让养,还是爪爪爸说:长毛橘猫一身富贵相,这是你女儿捡的福气啊。才起了个狗名字叫旺财。莫莫是爪爪家的大伯恩山,大名叫莫奇。爪爪给丐丐讲这个典故的时候差点没把丐丐笑死,她说:“你想想那个画面,我爸介绍我们家:这是我儿子牙牙,这是我闺女爪爪,这是我狗子莫奇……我们家名字最文艺的是一只狗!”莫追莫问莫奇是仙剑的梗,爪爪爸也很逗啊!爪爪还说:“我到现在还有一点点怕我们家狗子,老大一只扑过来。别人家的更怕。阿莫同志决定扑倒谁,谁就得倒下。但是角角不怕,她会和阿莫同志滚到一起”
丐丐非常理解角角,大狗是非常棒的生物,扑倒大狗或者被大狗扑倒的感觉纯粹而幸福。一般的家养狗子都懂得谁对它有戒心,谁信任它喜欢它,只要你和狗子一样单纯信任,你就可以和狗子滚到一起去!
说起狗子……丐丐知道大牙最近基本不回家住,有空就往角角家跑,有时候中午去到晚上才走。角角和大牙已经非常熟了。很欢迎牙哥来,但是总有一点不对,她说:“有时候牙哥看我,我觉得别扭”
丐丐就问:“那你要不和大牙聊一聊?”
“算了吧,我不知道怎么说,他已经非常忙了,这都是小事”
“没事,你就把他当莫莫看就好了”
“哈哈,牙哥会气疯的”
角角非常乖,也非常呆,这天她和丐丐充满自豪地说:“我今天刷了一下午的地板,好累哦”
“刷地板?”丐丐觉得用词很怪:“你用什么刷的?”
“洗碗的海绵,新的”
关键不在新旧好吧……“你家擦地的抹布呢?”
“我没找到,我不知道妈妈把他们放哪了,车库里有一个很大的拖布,我也拧不动啊”
“那你开发一个毛巾当擦地抹布也好啊”
“那不行啊,那是擦脸的我知道的”角角笃定的样子把丐丐逗笑了
“洗碗海绵不硬吗?”
“一面绿色的硬,有一面黄色的不硬是软的”
“可它那么小,那不是擦两下就脏了,你怎么办的”
角角很骄傲地说:“我准备了两块!”
还有一次她换了一身巫师套,戴个巫师帽穿个蝙蝠斗,钻进一个管道里放烟花,把管道当炮口,说自己今天是黑巫师,要丐丐害怕。丐丐笑死,问她说:“那你使个坏我看看?”
角角就哽住了。
“天天在我身边晃悠,使个坏还用想,你没那个天赋了”扒了她的黑蝙蝠换了一个小白鲲。(就是两件斗篷)
平静的日子令人放松,丐丐估计着角角的心态,觉得她已经很平和了,挑了一天晚上,找机会和角角说了些话。
“角角,我已经不会消失了,你也不用每天都说明天见的”
“我要是想消失的话早就走了”
“我很喜欢你,你知道的。我会留下来看你长大,可能以后等你上大学我工作了,我们做邻居,我会是你的朋友,姐姐,或者干妈”
“但我没办法做你的爱人”
“你还小,你以后长大了,会遇见用爱情的方式去爱你的人,你们会平等地爱对方”
“但那不是我,我会守着你遇见TA的”
角角不说话,她的模型发呆了一会儿,说:“我会克制好自己的”然后说自己心疼,还渴了,然后跑开去找水,过一会儿回来说好难喝,好像喝了一口玻璃。
“你喝了什么?”
“车库里的,好像是我爸的”
“瓶子上写的什么”
“Pure Vodka”
丐丐气得简直想把她吊起来打:“喝酒?遇到不顺心的就去喝酒?还喝那种你根本驾驭不了的东西,你不想好了是吗?”一边赶紧去找爪爪:“我很抱歉,我跟角角说了些话把她刺激到了,她跑去喝了伏特加,你醒来能去的话去看看她”一边又问角角:“你喝了多少?”
“一瓶还剩一点”
“你还挺狠”丐丐咬牙,“等会儿就够你受的”
丐丐教训了她一会儿,一开始她还听着有反应,过一会儿就开始混沌起来,打出来的字都是不正经的,梦呓一样地颠三倒四,丐丐看懂了是请丐丐生气的话就打她。丐丐气得一点被撩到的感觉都没有,只叫她喝水,然后吐,然后去睡觉,也不知道她做了没有。
第二天爪爪很快就奔到角角家,说小孩在低烧,昏昏沉沉,看网课看一会儿脸就红了,然后就睡着了,一喝水就吐,嘴角都是溃疡。丐丐建议她干脆把角角抗自己家去。爪爪表示:“你在难为我胖虎”丐丐哭笑不得,一个不到70斤的小姑娘而已抱到车上扛回家应该不是那么困难……这时候真的觉得有的事儿还得是大牙来干。
第二天丐丐见到角角的时候她还不是很清醒,说自己每次吐完就很清醒,然后很快又会觉得晕。丐丐不可能给她好脸色的,盯着她自己玩一会儿让她下线了。
爪爪问丐丐:“她喝酒是不是为了和你耍?”
“耍,很能耍,就是故意的,昨天刚喝多的时候那叫一个能耍”丐丐气道:“不可能给她好脸色的,我今天让她在暴风眼自己和龙玩了一会儿,玩晕了让她下去睡觉了”
爪爪哭道:“她很不清醒啊,我本来睡她旁边的,迷迷糊糊刚睡着她突然黏过来说抱抱,吓得我一激灵就醒了,软绵绵的往我身上爬,摸人的动作还很特别,搞得我连滚带爬就下床了,真没法和她一起睡啊,我快要不直了”
“……”
角角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她会和丐丐梦呓,说自己做了什么什么梦,多是混沌混杂的那种。有一次丐丐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角角的梦会把丐丐做的事和她自己希望的事混杂起来,有时候比较无厘头,但是不会非常具体写实。但是这个梦不对劲儿,角角说那人拍她的背什么的,虽然很快就混进了别的充满**的意象里面,丐丐知道这不是自己做的,也不是角角喜欢的,她身边有别人。丐丐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赶紧叫停她。
“角角,你清醒一点,你家里有人吗?”
“没有……丐丐……”角角依然不是很清醒。但是丐丐又觉得,如果有人入室,不应该这么久角角还无知无觉,家里也没有什么异样。
是大牙。丐丐皱着眉头想。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丐丐是相信大牙的人品的,但他也是容易被触动的大男孩——男人都是长不大的。
丐丐很快去向大牙求证,大牙被丐丐审,满肚子的各种火。
“我一进门就看见小孩晕在走廊上,给她抱起来她就往我怀里扎,撕都撕不下来。tm的老子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
“你干了什么”
“老子tm什么都没干好吧,喝水让她吐,像小孩似的拍了拍背,哪都不敢碰”
“你现在知道之前你失误让角喝了酒,我是什么心情了吗?知道我为什么想咬死你了吗?冤冤相报何时了啊……”丐丐幸灾乐祸。
“???你让她喝的酒吗?”
“额……我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她能跑去喝酒呢”丐丐认错。
“烦死老子了,你就从了吧,不亏,真挺好!老子现在拧巴死了”
如果丐丐真的对角角心动,那事情会简单很多。可是这么久了,丐丐也觉得自己真是铁石心肠,甚至角角的撩人在丐丐心里的冲击力也下降了。只觉得心疼,也觉得自己越发残忍。
大牙打着照看角角的旗号,继续往角角家跑,中午来到了晚上再走,他自己也知道住角角家不合适。
不过有一次角角问丐丐:“牙哥这么晚走去哪里睡啊?”
丐丐习以为常:“不爱回家可能就睡办公室呗”自己以前也会睡办公室。
角角说:“我家有客房的,要不让牙哥别折腾了吧”
丐丐皱眉头,觉得大男人和小丫头住一块儿很不合适,但是……好像很有意思,角角不是觉得夜里太空了害怕想要一只莫莫吗?就说:“那你去问问他好了,看他留不留”而且还可以看看这家伙到底还是不是纯粹的。
丐丐是足够信任大牙的,只是这家伙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掉下去了。
结果到了晚上,角角说:“我跟牙哥说了,他好像骂了句什么,就没走了”牙哥睡在角角家的客房。
丐丐心里笑骂狗男人,觉得有点发愁。自己早就想让角角谈一个普通的恋爱,可从没想过是和大牙啊。
不过很快就有别的事情让丐丐愁了,角角的大姨妈造访了,起初是一天夜里角角和丐丐说肚子有点疼,发现是大姨妈之后,惊慌地发现家里什么准备都没有。丐丐还觉得好笑,让她点超市外送。角角看了半天说这里半夜没有营业的店。丐丐还不信,说自己这里就有,你那边和我这里应该差不多的繁华才对。
“丐丐在哪里?”
“我目前在上海”
丐丐问她以前来大姨妈疼不疼,要不要吃药。角角说以前也疼,也有止疼药储备,丐丐就觉得那没什么事。结果大牙在微信问丐丐:“小角这疼的脸都青了啊,用不用管啊”
这么严重吗?丐丐问大牙:“她吃的什么药?”
“小药片”
“……”丐丐翻个白眼:“吃了多少”
“六个”
六个?吃了六个还疼成这样吗?这抗药性是不是有点高啊……
于是丐丐又去审问角角:“好好说,你上一次大姨妈什么症状”
“就是很疼,然后不停”
“多久不停?”
“十几天吧,医生说我缺什么激素,还贫血,最后去打针了”
“今天这次第二天了吧,量很大吗?”
“嗯”
丐丐估摸着,小姑娘激素不稳定也正常,不过也不能流血流到贫血吧,就嘱咐她:“四天,如果第四天还是这个血量,你就直接去医院打针”又问她:“你家里知道你这个情况吗?”
“知道的,上次我妈妈和爪爪家阿姨陪我去的”
“那这次也得告诉你妈妈一下”
“不用麻烦她了……我已经够麻烦了”角角说,她甚至不想去医院:“说不定这次就好了”
丐丐也很想对她翻白眼:“闺女有这方面的事情告诉妈妈不是很正常吗?谁会嫌弃闺女麻烦啊!”
“我爸爸说女人要像一幅画,漂亮安静就好了”
丐丐实在太不能理解了,一个驻外翻译官母亲的家庭为什么能让丈夫说出这种话给女儿听见。但是不好多说什么,角角很维护自己爸妈,可以吐槽,不能认真的说太多。只好继续叮嘱她“给了你四天时间了,第四天是极限,不能再贫血了你”
回头丐丐又嘱咐大牙:“她不太正常,过两天要是还这样就得去医院了”
“太好了这不正常是吧”大牙好像一拍大腿的样子“我还说你们女的太凶了,一个月流一次,一次流这么多血还不翘辫子的生物,太恐怖了”
“我只能说我正常人不会这样……她这个体型也不该”
“我觉得她今天流了半斤血,她晚上睡一半跳起来往外跑,我一看,一地的血脚印,特么的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还是觉得真他妈狠啊”大牙被震撼住了。
这件事丐丐知道:“角角说很丢脸……但这不是丢脸的问题……上一次她也是这样,当时医生说是孩子太瘦小,长大就好了,但我觉得不对劲,不给她做个b超啊啥的我不太放心”
丐丐昨天让角角回忆自己的状态,角角说最一开始在英国的时候只是有点疼,没有大出血,后来,英国男人那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就来了大姨妈,出了很多血……丐丐当时听到这里觉得不好,那很可能不是大姨妈。后来来大姨妈就一直都很疼,在国外各种止疼药都吃过,而且吃得很多,市面上的药基本作用都不大了。回国之后就开始流血不止。丐丐和大牙都觉得,情况加重可能和姓柯的也有关系。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角角的情况没什么好转:“今天疼的有点受不了了,……牙哥一直在旁边念念,他一念,我就觉得更疼了”
丐丐很无语:“他在那念什么经”
“我也不知道,他看我就好像我马上就要病死了一样”
角角总有一种小型食草动物一样的警觉,而且很少出错。丐丐夸过她很厉害,毕竟自己就大大咧咧的什么都感觉不到。角角就说:“不是的,你们强壮的人就没有必要注意那些,Not gonna take no for an answer. Tough & rough,你和牙哥俩有点像,是大Alpha,有谁拦路就直接撞过去就好了”
谁也不能直接撞过去的,角角把这两个维护她的人想得太好了点儿,不过脑补一下大牙的蛮牛冲撞还是挺搞笑的。
角角的课程很紧张,原定的第四天前后,角角有非常重要的数学课,后来又拖了两天,丐丐觉得不能再拖了,请假也要去医院。那天是第七天,星期五,本来丐丐觉得可以让爪爪来陪她去,两个姑娘一起去好一点。不过大牙捍卫着这个带角角去医院的权力:“爪爪不靠谱,她都不会抓重点的,到时候俩小孩一脸懵的回来了就。”丐丐鄙视他心里这个小九九,算盘珠子都快蹦丐丐脸上了,但也没办法,便由他去。
两个人去一遭回来,大牙说:“大夫说贫血很严重,激素水平低得离谱,立刻拉走打针去了,说子宫痉挛很严重最好不要起床走动,还给我好一顿数落,说小孩发烧呢你摸不出来吗?角角个二愣子还在旁边说:啊没摸没摸……”大牙在大夫那边吃了半天的瘪,颇有些委屈。
丐丐也很自责:“你前两天跟我说她很困,我还没意识到她贫血了,她昨天自己又说最近晚上变困了,我才反应过来,好蠢”
大牙更吃瘪了“别骂了别骂了,显得老子像头蠢羊”
他头像是一堆恶魔角,羊倒是挺形象的。“没有,你个糙汉子想不到正常,我是说我自己蠢”丐丐还是不放心:“别的检查有吗?”
“别的得完事儿了再去做了”大牙又想起来另一件事:“角角问我:你是不是有我家丐丐的联系方式,我问干嘛,她说要送礼物。我说你自己想送自己去问好了”
丐丐叹气:“还惦记呢?前天吧,她说六一了要给我送礼物,我不要。你干嘛不拦着点儿,咋还鼓励她”其实角角从丐丐过生日开始就一直想送礼物了。
“你收就是了,怕啥啊”
“我不是怕,别看我这样,我道德水准有点奇怪的,我觉得如果是有收入的人拿出一点来送我,那收一点也就算了,角角这种,都是爸妈零花钱里省下来的我就不想收了。”
“你收呗,她有钱,她还有小金库的,那个银行卡就夹在护照里,密码就在背面,我说了多少次擦掉她也不听”
“她的小金库啊,你知道她怎么省下来的吗?她当时在英国她爸妈给她租的房子很贵,她觉得没必要,换了个价格只有一半的房子住,说是都差不多就是少个空调。住了多少年她爸妈硬是没发现”丐丐抓紧机会吐槽角爸妈,虽然丐丐去上学家里也是放养,但是偶尔打个视频在什么环境里还是能知道的,换个宿舍聊天母上都能看出来装饰不一样。
“呵,不上心养,又怕别人说闲话,就会砸钱”在这方面大牙显然和丐丐站在统一战线。大牙家是非常宠爪爪的,大牙爸爸的经典名言是:“爪爪属钟的,高兴了顺时针转圈,不高兴了逆时针转。”
六月一日儿童节,大牙带角角去逛商场,角逛的都是卖首饰的店,什么手镯戒指项链胸针。大牙和丐丐吐槽说:柜台看大牙的眼神十分怪异,还试探他:“先生女朋友显得真年轻啊!”
那个画面确实很好笑。
结果那天晚上,角角小心翼翼地问丐丐:“丐丐平时戴装饰吗?”
“不爱戴,以前小项链啥的都让我弄丢了,常年只戴一个素圈,能有十年了吧”丐丐摸了摸自己的戒指。
“是很重要的戒指吗?”
“初中还是高中时候我妈给买的,没啥特别意义,就喜欢乌金这种颜色,也素也没划痕”丐丐摸了摸自己的素圈,当时的学校管的严,女孩子都是短头发没装饰,丐丐小中二病,自己买戒指项链戴,被班主任没收了不少。母上见了觉得不好,量了丐丐的手指,去买了一个品牌的素圈,不贵,但是颜色硬度各方面都是丐丐喜欢的样子。说来也怪,这素圈也被班主任看见过几次,只让丐丐摘下来收好,也没有没收过。后来多少年,丐丐也把它弄丢过,有时候找不到丐丐都放弃了,过几天就会从各种地方自己蹦到丐丐眼前。其它丐丐一时兴起卖的戒指丢了几只,谁也没有再出现过,只有这只素圈好像成了丐丐的标志,无论哪个阶段认识丐丐的朋友们的印象里,丐丐手上都一直有个戒指。
“那我也给丐丐买个戒指好不好”角角问。
丐丐依然不想收,只问她:“为什么一定要送我件东西呢?”
“我以后可能不在丐丐的生活里”
“我想丐丐能记我久一点”
丐丐觉得悲凉又有点生气:“你想让我睹物思人”
不知道角角有没有看懂这个成语什么意思,她只沉默地坐在丐丐怀里。
“我干什么非要一个物件来想你,一张机票哪里不能到,那么多事情都过去了,你未来好好的就行了”
与此同时大牙的微信发来:“你俩干啥呢,她咋又哭了,这次肯定不是疼的”
“对不起啊给你小女朋友惹哭了”丐丐说。“我问她为什么要给我送戒指,她自己哭的,你也哄不了。我这一天还能再糟糕一点吗”
大牙发来一个表情,一只手在抚摸一个看起来很难过的猫猫头。
“撤回”丐丐马上说
“干嘛啊我难得有一个能用的表情包”
“撤回啊”
大牙撤回了。
“睡吧,我哄角睡了,她再哭你也没法哄这个的,晚安”
医生开的激素打了一个疗程,没什么作用,又开了一个疗程。半个月后的复查,角角还说了另一件事:“医生说,上次触诊里面全是血有些判断不清,再加上激素水平依然很低应该不光是我瘦的问题,但应该有创伤,我应该不会有孩子了”
角角不是很沉重地说这句话的,她觉得没什么关系,反正自己喜欢的是女人,对男人怕得要死而且没兴趣。起码她表现得是这样
但丐丐非常沉重,她不知道被硬生生搞出来创伤那得有多疼。角角不肯配合去做内窥镜,不知道到底伤到什么程度,但大概率会留永远留在角角身体里。
丐丐只想让角角摆脱所有邪恶的遗留,奔向一个自由的未来,怎么有这么多无能为力的困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