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朗月,一方安宁流淌着平静无波的岁月。
只有她......
在焦灼之中苦等了三个多月,仍然没有他的消息。
强撑之后,又病了小半年。
缠绵病榻,心中仍存希翼。
她让侍女为她开了扇小窗,望着窗外那轮明月,思念像那道皎洁银纱铺满了人间。
若不是他早有筹备,麾下的得力干将一举击退了突袭的梧林国,同时一战震慑了其余边国并换来了数十年的安稳,否则,百姓过的将是颠沛流离的日子,甚至,国将不国,性命堪忧。
回想起父母担心她的神情,她强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实是不能再如此下去了,她可答应了她的阿姐,要照顾好一双父母,又怎能再这般萎靡。只要一日寻不到龙辰德允的尸身,她便坚信,总有一日他会回来的!
时光飞速,转眼二十多年过去。她的丞相爹早便辞了官回乡,她便也陪了二老多年,直至他们安然与世长辞。
后来,在某一个春光明媚的清晨,她身着素衣胸戴红花,平躺在竹藤椅上,望着窗外沐浴在柔光之下的美景,微展笑颜。
漫长的等待,无声无息,日日煎熬。看似平静的心仿若有虫蚁噬咬,日渐破败,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填补不了一方空缺。
她半坐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抬起拿着酒杯的手置于身前,隔着空气道,“阿允,你瞧,这世间五彩斑斓的,多好看......”微弯的唇角动了动,喉中仿佛尝到了一丝苦涩,“你听,燕鸟莺吟谱曲,多好听......我知道,你一定是走累了,在某一个地方等着我吧?”
“我很快,便会来寻你了......”说罢,她笑着缓缓饮下手中的酒。
依旧面带微笑,安然地重新躺回藤椅上,垂落的手,酒杯落地。
窗外灿烂的光照在一潭浅水中,又折射映在她身上的红花之上。白纱衣袂被风轻轻卷起,复落垂下轻摆。
趁着美好的春色,她迎上知足之约。
嘤嘤抽泣,苏小梓自梦里醒来,发现自己竟泪流满面。
梦中的情景好清晰,清晰到仿佛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甚至,那感同身受的痛,延续到她的四肢百骸。
她抬手拭泪,手臂上的红色印记映入她的眼眸。
暗夜之中,印记发黑,模糊不清。但是伴随着“她”一生,她再熟悉不过了。
上半夜,他爷爷后来解释。因为她是降魔女神神器转世,所以浊气最重之地,必会有她。
大兴时期,杜林启禁术成不死恶鬼,她便也随之轮回一生又一生。
舂艮没告诉杜林的是,就算他杀死了手有印记于他不利之人,她也会再次出现,直到他被消灭的那一天。
于她来说,杜林是她摆脱不得的轮回。只有他消亡,待她故去,元神里神器的神识才能结合别的人魂,重新糅合去往其他浊气重之时空。
于“她”来说,龙辰德允是她的执念,唯有完成夙愿,她才能避免孤独终老的命运。
呵呵......
苏小梓苦笑,她还,真是天选之人呐!
一腔悲痛挤在胸腔之内,叹不出,释不尽。
梦中那无尽的悲切之感侵蚀着她的思绪,泪,又倏然落下。
睁着婆娑之眼,夜里既灰不黑的压抑笼罩着她。
苏小梓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阿允......”
昏暗的仓库,老旧的风扇轻轻转动,微弱的光影映在一道蓝光之上。
闻得一声熟悉的呼唤,蓝光之主那双紧闭的眼眸猛然睁开。
当即起身双袖一甩,下一瞬便来到了声源之地。
“你怎么了?”
看着苏小梓抱住自己的双腿,把头紧紧地埋在双膝之中,龙辰德允有些惊慌失措。
他顾不及再去考虑苏小梓的想法,径直侧身坐在她的旁边,轻轻将她拉了起来,仔细看了她片刻,抬手轻柔地替她挽起泪湿的发丝,并以袖衣替她擦了擦憋出的冷汗。
苏小梓顺势靠在他的肩上,虽停止了哭,但还是依旧轻声抽泣。
“做噩梦了?”
苏小梓点点头。
龙辰德允缓缓地拍着她的肩安慰道,“没事了,有我在。”
苏小梓只觉没来由的安心,她第一次感受到,龙辰德允的怀抱是温暖的......
清风道观
石缝里的青绿随风而动,落下一滴晶莹。
下了一夜的雨,万物被洗刷清洗一遍,显得格外清新。
藏在云团后的骄阳露出了头,院子里一片明媚。
三清神像前,阿岛师正恭敬虔诚地上香。
狼月自厢房走了过来,待阿岛师将香插在香炉内之后,他才开口,“师父,已经准备好,可以出发了。”
阿岛师默念完真言之后,转身看向狼月,他的背后空无一人。
“你大师兄呢?”阿岛师皱眉。
狼月为难地开口,“昨夜晚归宿醉,我喊了他,起不来。”
阿岛师眉宇间更深了,片刻摇头,叹了口气,“就让他睡吧,我们自己去就成。”
顺着昨夜原路,他们来到了京郊,上次凭交古尸之地。
只是眼前的情形,叫二人呆愣原地。
茂盛的树林之后,哪里还有带院子的三层楼房?走近之后,眼前分明是一处杂草丛生之地!
“师父,怎么会这样?”狼月震惊,开口问阿岛师,“难不成昨夜我们见到的是幻境?可是那日来交古尸,那楼房可是真真实实的,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果然同他昨夜猜测的一般,只不过不曾想过房屋会消失,饶是有诸多经验的他,心中不免也升起一股恶寒。
阿京师的话愈像是一颗原子弹,在他心中炸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遮住了蓝天白云,让侥幸存活的人陷入迷障之中。
他抬起脚缓缓前行,房屋周围皆是杂草,有一圈早已枯死,看起来像是楼房的外围痕迹。
越往里,越像是一块风水宝地。
“听闻京郊这块野地有二十几亩,很早就被人买下来了,但是一直都还不曾开发,若是缺少资金,怎么会在毫无计划之内花下大价钱将其买了下来,又将其荒废诸多年。”狼月拿着寻龙尺四下查探,一边跟阿岛师瞎唠嗑。
“我要有这些钱,还不如扶危济世,把自己的日子过滋润了。你说是吧师父。”什么傻瓜才会把钱浪费在这种地方,怎不说有些暗地企业还是真黑心呢。
阿岛师站在屋痕正中,闭着双眼,原地慢慢地转了一个圈,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再睁眼观察四周景色。
先不论脚下杂草丛生,此地山水环绕,清风拂面,确实是个锦绣山河的好地方。原本也是个荒岭,鲜少人来,再被集团并购之后,更是无人问津了。
“此地往前百米朱雀处有一条深河,多年前我曾到过那河岸,站在桥上,置身其中,水静清幽,虫鸣撩耳,有种闲来上山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之感。”阿岛师拉回思绪,继续道,“玄武靠山,青龙白虎握岗,负阴抱阳,确为绝佳风水宝地。”
“师父您看!”狼月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将寻龙尺归拢一手,弯腰捡起了一个物品,将之擦了几下之后,小跑着过去交给了阿岛师。
阿岛师接过手,这是一个陶土石器碎片,碎裂之处尚可见简洁的构图,以黑红棕三色为主,线条简洁流畅。虽然只是碎片,多看几眼,仿佛可透过此碎片,与之隔空对话。
“此为......古文物!”
“师父怎么确定?不是近代代仿品?”
“此物阴气极重,上有化不开的怨气。”阿岛师自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符篆,两指夹着念了几个咒,便将符咒裹住碎片。
狼月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文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指不准这里以前有人生活的痕迹,日月变迁,变成了如今模样。”
阿岛师摇摇头,既然是风水宝地,便会有它的用处,结合狼月的描述,加之昨夜所见......
“再找找,附近应该还会有。”
果不其然,两人又在屋痕之内寻到了三个碎片,只不过,按照碎裂的痕迹来看,好似不是同一个文物上的,这便说明,此地文物可数量可观,许是前有盗墓贼落下的。
阿岛师将其他的文物碎片同前面一般,将之用符篆包裹之后,把它们都收在背袋里。
他慢悠悠地打量着脚下的地,抬起两指摸了摸下巴,猜测道,“这地底下,应该是一座古墓。”
狼月闻言继续拿着寻龙尺勘探,在一处杂草掩盖之处定住,他随后收起寻龙尺,从背袋里拿出组装的洛阳铲,小心翼翼地开工。只不过在他落下一铲之后,那地好似原本就是中空之地,被他这么一下,破开空气,霎时一脚踩空,落下一个小坑之中。
“你没事吧?”阿岛师拨开杂草问道。
“我没事。”
还好小坑只有一米多高,狼月也没有受伤。
狼月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小坑,往内半米依然是中空的,但是并没有坍塌。
“师父,这里面有石板,半开着,但是人进不去,看样子是个古墓的入口,”狼月的声音传来,阿岛师跟着下了坑。
他半弯着腰走到狼月身边,顺着狼月手电筒照射的地方,的确看到了两面与土地相生的石板。他接过手电筒,往半开的石板里面一照,侧面壁上好似有一副已经风化了的彩绘石壁,再往下一照,一点莹绿折射晃了他的眼睛。
阿岛师微微一顿,蓦然一惊。
“不好,报信蝉!赶紧离开此地!”
二人收起工具,忙中有序地退出小坑,在到坑口之时,阿岛师的脚踢到了一个东西,他俯身捡起来一看。
那是一个透明封闭的罐子,里面伴着浅黄色的液体,装着一坨黑漆漆的东西。他心想许是跟古墓有关的物品,便顺手收进背袋,与狼月紧急撤离了此地。
待赢天接到讯息来到此地之时,早已不见了阿岛师师徒二人的影子。
赢天冷然一笑,“知道了我的秘密又如何,生死簿上,再添二人。”
阿岛师与狼月回到清风观,刚一口水下肚,便听到了有人敲门。
狼月与阿岛师对视了一眼之后,前往开门。
“谁?”他开了一条缝问道。
却见门外的人递给他一张名片,道,“鄙人是私家侦探,名蓝苏。在昨日的酒店监控看到了你们三人,前来一会。”
狼月回头看了略微思索的阿岛师一眼,见他点头,才接过那人的名片,并开门请了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