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引 第6章 第 6 章

厉奉、厉显两人长得很像，几乎共用一张脸。

宋怨瞧了半天，发现两人除了气质不同外，几乎没有差别。他就很好奇皇帝长什么样，怎么基因能强大到这个地步。两人都不是同一个母亲，还能生得如此像，真是太奇怪了。

“怎么？几日不见，认不得了？”厉显脾气很好，脸上总挂着和煦的笑，和动不动就冷脸的厉奉不同。

宋怨不由得感慨，原来厉奉温柔起来是这个样子。

“阿怨？”厉显的神色愈发温柔。

“大殿下。”宋怨回神。

厉显亲昵地拍了拍宋怨的脑袋，“怎么还是这般爱发呆？”

宋怨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浅淡地笑了一下。

殿内的宫人都被厉显遣走了，此刻偌大的文华殿只剩下宋怨和厉显两人。

宋怨觉得有点尴尬。他和厉显不熟，也不清楚当时原主和厉显的相处方式，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他只能保持微笑，不主动问也不主动说，就等着厉显开口。

十六安抚道：“别担心宿主，之前原主和大皇子相处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三天两头发呆，几乎不怎么主动说话。”

宋怨放松了一点，“不是说原主性子顽劣还喜欢花天酒地、夜不归宿么？这样的人能憋得住话？”

十六：“或许原主的顽劣只是表面看起来那样呢？”

“也是。”

宋怨不主动说话，厉显也只是沉默摆弄面前的茶具。

厉显很会泡茶。宋怨不懂泡茶这一套，但看厉显行云流水的动作，如果放到现代，去摇奶茶也必定是一把好手。不过就厉显这样的气质，摇奶茶可惜了，应该在高端的茶艺会所当茶艺师。这幅相貌加上这番气质，肯定能成为热门的茶艺师。

“试试看，还是不是之前的味道。”厉显给宋怨斟了一杯。

“……”宋怨也不懂茶道的规矩，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直接端起来抿一小口还是如何。

十六又一次出声提醒，“由于原主是小世界里活生生的人，所以哪怕身体暂时被我们接管了，也还是会保留一些原本的动作习惯的。顺着身体反应就好啦。”

“好。”

“多谢大殿下。”宋怨客气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茶水的温度正好，茶叶很香，他也喝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茶，只知道这茶叶的确不错，“好茶，是之前的味道。只不过……”

厉显又笑，“只不过什么？”

宋怨品了品，说：“这水似乎有些不对。”

厉显点头，“不错。那时在小院里用的是山泉水，自然清冽，虽说皇宫的水也不错，不过没有那日的好。过阵子再去一趟吧。阿怨可愿意我再去做客？”

“当然，大殿下想什么时候去都行，随时欢迎。”宋怨不喜欢没有计划的事，“只是‘过阵子’大概是什么时候？”

厉显的神情有了微妙地变化，但变化转瞬即逝，宋怨完全没有捕捉到。

他只是觉得厉显好像忽然有些难过。

“册封仪式之前吧。”

册封仪式之前？

那岂不是会有很多变数。

他还可能背锅！

不好不好。

宋怨小心翼翼地提议，“大殿下，不如册封仪式后再去？那就是一个小破院，没什么重要的，也随时都能去。册封仪式最为重要，在那之前定然有诸多事情要准备。大殿下还是册封仪式后再去吧。”

大殿下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宋怨看。

宋怨看不懂厉显眼神里的东西，只是忐忑地复盘自己刚才说的话。

他应该没有说什么太过分的吧？

十六没出声提醒，那应该是没有。

“阿怨。”厉显叹了口气，“你与我生疏了。”

宋怨：“……”

“有吗？”宋怨不知道自己生疏在哪里。十六不是说之前原主就是这么不咸不淡地跟大皇子相处的么？怎么到他这儿就生疏了？

厉显似乎有点幽怨，“此前你并不会叫我大殿下。”

宋怨：“……有吗？”

厉显：“你只叫我殿下，或者伯昭。”

十六：“‘伯昭’是大皇子的字。”

宋怨顺嘴问了一句，“那二皇子的字是什么？”

十六：“仲宣。”

“哦。”宋怨品了一下，好像都不是很好听，但是厉奉的字倒是顺口。

“此前不知道您是大皇子，所以唤您伯昭，如今在皇宫内，当然还是得叫大殿下。”宋怨正色道，“大殿下就不要为难我了。”

厉显似乎有些受伤，但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宋怨一会儿，并没有强行纠正宋怨的叫法。

两人又喝了一杯茶。

厉显把话引到了正题上，“方才阿怨对太子的人选似乎并不惊讶。”

宋怨心头咯噔一下，微微低头，紧着嗓子说：“按照历代礼法，大皇子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

“如果不按历朝的礼法呢？”厉显追问，“阿怨觉得谁会是大厉的太子？”

宋怨抬眼。

厉显有点咄咄逼人了。他依旧是温润君子的模样，但目光里带了一丝锐利。

看得宋怨有点心惊。

现在的厉显有点厉奉阴阳怪气那味儿了。

宋怨硬着头皮道：“宋怨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粗人，胸无点墨，毫无远见，不敢妄议朝事。”

厉显的语气放软了，“阿怨，你不必妄自菲薄。”

宋怨不语，脑筋都快转冒火了，也不知道厉显的话怎么接。

皇宫里果然没有心慈手软的废物。这大皇子没事儿把手段使他身上干什么？原主对外也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是个草包啊，他的意见很重要吗？

“殿下，”薛公公急匆匆地进来了，躬身道，“二殿下来了。”

宋怨竖起耳朵。

厉奉来了？

宋怨莫名觉得轻松，紧绷的肩膀都微微下塌了一些。

他余光瞥见厉显的眼神，心里又一咯噔。

“十六十六，厉显是真的对厉奉好的是吧？”

[是的是的。]十六丢出一句话来。

宋怨觉得奇怪，这十六怎么一会儿出声一会儿丢字儿的，这不是考验他的演技么？他要是演砸了也不用做任务了，一块回去等轮回吧。

[我相信你！宿主最棒了！]

宋怨眼神暗淡。

棒个屁。

好在厉显的视线没在他的身上过多停留，让薛公公去请厉奉了。

厉奉进门后，殿内的空气都不一样了。

宋怨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冽香气。他紧张的情绪被这股香气抚平了。

哪儿来的香味？

“仲宣见过皇兄。”

宋怨回头，看见了身着一袭深紫色宽袖长袍的厉奉。长袍并不素，上面绣满了云纹样式的暗纹，襟口至腰是俊秀的细竹，玄色腰带十分低调，腰间别着一块通透的玉佩。

宋怨也不懂玉佩，但能看出那块玉佩算不得精良，和厉奉这一身的分量其实并不配，但玉佩坠在厉奉的腰间又莫名合适，连带着档次都提升了不少。

眼前的厉奉也梳了半髻，比昨天少了一分张扬快意，多了一分内敛沉静，但气质还是与大皇子不同。

宋怨盯着厉奉看了好一会儿，被十六丢出来的“行礼”两个字点醒了，忙转身朝厉奉行了跪礼。

“宋怨见过二殿下。”

厉奉“嗯”了一声，一点都不意外地绕过宋怨坐到厉显侧边。

他是特意过来的。

他听见路过殿门的宫女聊起宋怨，才知道他这个大皇兄又把宋怨叫到宫里来了。先前他对这事并不在意，甚至分不清宋学士府上两个公子的名字，宋怨还是宋庭在他这里并无差别。

但是昨日一见，他觉得这宋家的小少爷颇有意思，他也颇为在意。

所以来看看他这皇兄一天天地把人叫来到底来干什么。

厉显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样子，半点没有被他这个可以称之为不速之客的弟弟打扰到的模样。

“昨日又偷偷跑出宫去了？”

厉奉讶异道：“不亏是皇兄，仲宣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还装。”厉显笑容无奈，“再过两年就该行冠礼了，怎么还如此小孩子心性。身为皇子……”

“身为皇子应当以身作则，时刻遵守宫廷规矩，严以律己，不得有失皇家之威严。”厉奉拱了拱手，一副乖巧的样子，“仲宣省得。昨日仲宣听闻观想楼来了有趣的玩意儿，就去了一趟，想着给皇兄带点东西。”

厉奉像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掏出一个木匣子。

宋怨定睛一看，那不是昨天厉奉不让他看的匣子么？当时唐陨紧张得面红耳赤，厉奉又黑着脸，他还以为是什么很冒犯的东西。今天厉奉竟然拿出来送给大皇子？

不会是坑吧？

大皇子面不改色地问：“这次又是什么？”

宋怨一听，在心里撇嘴。看来这厉奉坑哥不是一天两天了。大皇子都习惯了。

“这次的真是好东西。”厉奉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做工精细的镂空金属球。

宋怨伸长脖子看了看。

这不是铃铛么？

铃铛也是好东西了？

十六丢出一句话来。

[那是香薰球，也称作被中香炉。里面的设计巧妙着呢。]

宋怨抿唇。

行吧，是他孤陋寡闻了。

厉奉把香薰球拿出来。

这香薰球不大，便于随身携带不说，由于设计巧妙，里面的香灰和火星无论怎样都不会倒出，十分方便。厉奉又给厉显演示了一番，随后说：“如今这天越发冷了，入冬后皇兄双手整冬冰凉，有了这个再好不过。”

厉显被那小东西取悦了，玩了一会儿后收下了，“有心了。”

“应该的。”厉奉龇牙一笑，看似随意地瞥了宋怨一眼。

在厉奉捣鼓那个香薰球的时候，宋怨的目光就一直没从厉奉的手上移开过。厉奉长得俊，手也好看，偶尔能看到指侧和掌心的薄茧，但是一点都不显得粗糙。

而且他发现，虽然一开始他觉得厉奉和厉显共用着一张脸，只不过气质差别很大，又是厉显生在之前，才没有人传出关于两人相貌的闲话，但两人真正地一块坐在他面前，他才发现这两人其实一点都不像，他能轻松地将两人区分，哪怕有时候两人的动作神态如出一辙，仿若对镜自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