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锦小时候学过弹筝,但毕竟生疏了许多年,还是没日没夜练习后,才能堪堪不露出破绽。
管事嬷嬷对她的配合很满意,为了让她更卖命,白日单独来找过她一回,承诺了很多听起来就非常吸引人的报酬。
“嬷嬷,我希望,您能给我安排一个和将公子独处的机会。”
洛锦谢绝了嬷嬷递过来的金元宝,只是这样央求道。
“还挺有野心,不过嬷嬷作为过来人,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对那些恩客付出真心,等他们玩腻了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抽身离开,但我们不一样,你要是被骗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无论是假装也好,出于真心也罢,嬷嬷都提点了一句,她见过太多痴痴等待恩客赎身的姑娘,无一例外,没有人有好下场。
“我明白的。”
瑶娘子来光华阁不久,是被父母发卖来的。
姑娘们的第一次单独伺候,基本上都能卖出个好价钱,更不必说瑶娘子这样美貌和才气都属上乘的,价钱更是水涨船高。
因此管事嬷嬷特意开了个临时的拍卖会,声势浩大地邀请将富参加。
碧海城中人们来往逢人都讲究一个面子,而在光华阁的拍卖会上取得头彩拿下当日的姑娘,就是相当有面子的一件事。
而这个好事,将富绝对不愿意错过。
一曲毕,座下掌声雷动,无人不倾心于灵动的筝曲,尤其是瑶娘子半遮着脸,更显得那双杏眼清丽可爱,让人想一探她的芳容。
而后就是紧凑的拍卖环节,起拍价就是三百两黄金。
三百两黄金,可以让一个小县城里的普通人都过上相当富裕的生活,同时也只能换来光华阁中一个姑娘一晚上的侍奉,甚至可能还不够。
“我出五百两。”
说话的是个臭名昭著的盐商,背靠京城的势力,却是个留连花丛品味低俗的家伙,他和将富虽然是酒肉朋友,但他自觉比将富一介江湖人士身份更高贵,私下里不怎么看得起将富。
“八百两。”
将富出手就是加三百两,盐商也不客气,又立刻加了二百两。
很快拍卖价格水涨船高,其他人退出了竞争,对他们来说,花费如此高昂价格只为博美人一笑还是太亏。
而盐商和将富之间,已然不是普通的竞价,更多的是为了和对方作对。
当金额加到两千两黄金的时候,众人已经从还有闲情雅致地围观转变成目瞪口呆地紧张。二人之间的气氛就像是一张绷到极致的弓,稍有不慎就可能让人受伤。
这时候有几个脾气好的纷纷出来劝说:“二位玩归玩,闹归闹,可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是啊是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歌女,咱们哥几个再给二位物色物色。”
将富推开酒杯,一脚放到了桌上,嚣张叫嚷道:“呵,这话你们应该和楚卫说,还不是他非要来插上一脚,横刀夺爱?”
“瑶娘子又不是板上钉钉的你的人,何来横刀夺爱一说?”
楚卫,也就是盐商,在一众围观群众的刺激下也起了火气,呛声道。
“贵人们可别为了我伤了和气,瑶娘这罪过可就大了。”
洛锦被管事嬷嬷推出来安抚众人,有美人开口,二人也不好再发脾气。
“瑶娘子能得到诸位贵客的喜爱是我们光华阁的无上荣耀,我在这里替瑶娘子谢过大家。”
管事嬷嬷也出来说了两句平复场面的话。
楚卫突觉无趣,也不想再与将富纠缠,便顺水推舟退出了竞价。
“楚公子大义,这份人情我将某人记下了。”
见此,将富也乐得承了这个顺水人情,遥遥举杯,“等我享受完,一定让瑶娘子好好伺候楚兄一回。”
四座响起揶揄猥琐的笑声,此起彼伏。
“那将某人我就先行一步,享受美人在怀的乐趣儿了,诸位接着玩。”
将富站起身来,肥壮的肚子都随着动作抖了两抖。
“琴娘子,来,今晚好生教导瑶娘子,必不能让我失望。”
将富搂着身着靛蓝色镂空仙裙的琴娘子款款离去。
洛锦被先一步送到了特殊的雅阁中,这里只有真金白银花了大价钱的人才能够享用,是单独开辟出来的别院,而将富恰好就拥有这间雅阁的长期使用权。
无法提前来雅阁做准备,因此洛锦只能趁着将富和琴娘子漫步而来的这段空隙来寻找机会。
雅阁中的装饰都是用的碧海城中最好材料,坚硬昂贵,可是仔细看又觉得柔软靡艳。
井口天花上用蓝色底纹绘纸层峦叠嶂的卷草纹饰,中心是两只互相交颈缠绵的鸳鸯戏水图。
延伸到四方的墙边下,是数不清的牡丹和兰花,虽有附庸风雅之嫌,但着实漂亮。是扫洒的仆役们每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换上的最新鲜的,还滴着露水。
墙边那盏松脂油灯和着夜明珠璀璨夺目的光辉,衬得屋内亮如白昼。
洛锦扫视了一圈,心中有了计较。
由远及近的笑闹声传来,将富“砰”地一声推开门,琴娘子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将富就急不可耐地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在沉重的大门关上之前,洛锦瞥见了和张麻子站在一起的姜渊鹤,他的腰间别着一把很显眼的大刀,那是将富的武器。
“看吧,兄弟,我说的没错吧,你这么快就得到了将公子赏识,要知道,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为将公子保存他这把宝贝大刀的。”
张麻子目露羡慕,吃味地紧盯着姜渊鹤腰间的刀。
“张哥说笑了,还是您提点得好,这不我们两个都被留下伺候了。”
“说得也是,你张哥怎么着也是光华阁的老人了。”
随着大门关上,屋外的仆役和将富留下的侍从都再无从探究内里的光景。
“瑶娘子,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来给将公子斟酒。”
琴娘子看这个新来的姑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也不会来事儿,狠狠瞪了她一眼,心里暗骂,可千万别连累了她。
将富大手一挥,豪迈地表示无碍,“诶,我就喜欢瑶娘子这股子青涩的劲儿,来,你们俩都坐到我身边来。”
琴娘子闻言,娇俏地钻进了将富怀里,一脸挑衅地看向慢了一步的瑶娘子,“妹妹快过来。”
洛锦配合地为二人倒满酒,琴娘子拉着将富说一些瑶娘子不知道的话题,洛锦也不恼,乖巧地坐在一旁倾听,不着痕迹地和将富拉开了一点位置。
或许是因为到了自己的地盘里,将富不像在大堂里那样急迫,反而变成了一个很有耐心的猎手,就等待着瑶娘子被引诱。
油灯比往常要暗一点,洛锦往里面添了点儿白矾和石碱。将富没有察觉,只觉得是因为此时氛围正好。
将富金贵,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要先验过毒,洛锦被带进来之前也经历了重重搜身,但没有人会想到她把毒药藏在了繁复的发髻中,而它们,现在就融化在浊烈的美酒中。
“呵呵呵,将公子,再喝一杯。”
有了琴娘子的助攻,将富为一展雄风更是一杯接一杯,很快视线便模糊了起来。
将富看着笑得内敛的美人,还在殷勤地为自己倒酒布菜,突然反应过来还没有亲近过她,心生不满。
但昏昏沉沉的头脑和逐渐变得重重叠叠的人影倒是让他突然请醒过来,发现了些许不对。
“来,来人啊!”
将富迷迷糊糊地大叫,试图挣脱柔若无骨的束缚。
“诶呀,将公子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琴姑娘,我们把将公子送到里屋去吧。”
洛锦的声音更大,很快盖过了将富的哀叫,但外面候着的仆从还是进来了,姜渊鹤抢先一步,破开了门,就看见洛锦指挥着琴姑娘将二百斤重的将富吭哧吭哧往屋里搬。
将富的神志已经有点昏沉,突然闯入的手下竟激起了他的恐惧,他惊叫着让他们出去,然后颠三倒四地嘟囔了些话。
他只能闻到琴娘子身上浓郁花香和香料的味道。
琴娘子虽然喝得少,但她不曾习武,体质远远比不上将富皮实,因此此刻也有些隐隐头晕。
“好了好了,这乱哄哄的像什么样子?”她摇了摇脑袋,涂抹得艳红的嘴唇一开一合,“这儿有我们两个伺候着,还有你们什么事?都赶紧给我出去,别扰了姜公子雅兴。”
侍从们再三确认将富只是喝醉,并无大碍后,深知自己再待下去就惹人厌烦,于是招呼着一起进门的仆役又一起退出了雅阁。
洛锦趁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将富身上的时候,用眼神示意那盏油灯,看到姜渊鹤点点头,才迎了上去,帮着琴娘子一起将将富送到屋内。
“哎呀,等三更以后,咱们就可以撤了,今天真轻松啊。”
张麻子跟着众人退出来后,心情大好,他方才趁着众人不注意,偷了雅阁里一个小小的摆件,现在拿东西正在他的衣服里面,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他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啊,不如这样吧,我们哥两个也请这几位侍卫大哥去玩玩吧,几位也辛苦了。”
看到姜渊鹤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上道,张麻子有点有苦说不出,他不想让所有风头都被姜渊鹤抢去,于是赶忙说道,“对对,是我考虑不周了,几位爷想必还没有体验过我们光华阁姑娘吧。”
“这不好吧,我们还得候在外面听候命令呢。”
那几个侍从也有点意动,但他们毕竟职责所在,不敢随意离开。
“这不是正好嘛,看我这小兄弟,看起来瘦弱但高高大大的,一看就靠谱,不弱就让他留在这里代替你们,左右这大晚上的也不会有什么事。”
“当真?”
姜渊鹤看了一眼张麻子,张麻子隐晦地让他应承下来,然后低声和他商量,“小弟听哥一句,等哥和这几个兄弟混熟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那好吧。”
姜渊鹤故作挣扎,思索再三同意了留下来当差。
他看着几个人勾肩搭背离开,将别院外的地灯都吹熄。
而后,他死死盯着雅阁里的动静,直到一道恐惧尖利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