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尽欢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之后,还以为是外面出了乱子,第一时间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进入了警戒状态。等到她转头查看另外二人情况时,才发现王度和毕白石虽然满脸的无可奈何和不耐烦,却没有要起身防备的意思。
而毕白石有气无力的评价这时候才飘进了她耳朵里,让她有些不明所以。
这种戏码?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想明白,王度也开口了:“还好黄骋虎不是什么高官,外面也以江湖人居多,没什么耐心,想来黄骋虎应该不至于长篇大论吧。”
语气中却不是那么的肯定,显然是没什么底气,也拿不准黄骋虎会不会如他所想的行动。
“你们在说什么呢?”月尽欢疑惑道。
毕白石和王度却都只是苦笑,而没有回答月尽欢的问题。
“咚咚。”有人敲响了房门,隔着门就开口问道:“诸位贵客,主家过会儿要致辞了,你们可要打开门方便听听主家说些什么?”
“不必开门,我看这样就挺好。”毕白石开了口,在场三人中,也只有他说话有点分量,“我们这里有女眷,还是关着门避讳着些的好。”
外面的小二也不纠缠,他的任务只是通知各个房中的贵客,而不是强迫他们做什么。故而他只是答应了一声,示意自己明白了,就告辞去了下一处包间。
“月姑娘你是不是从来没参加过这样的宴席啊。”王度玩弄着面前的茶壶,笑着问道。
“确实没有,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宴席。”月尽欢倒是坦坦荡荡,“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又何来参加宴席的机会?”
“怪不得呢。”送走了门外的小二,毕白石也得闲插话道,“自家吃饭不会有这么多事,但是这次的宴席却不同,是别有目的。你且看着吧,正是开宴之前,黄骋虎必定是要演一出大戏的。”
说话间,门外远处传来了接连不断的“黄长老”“骋虎兄”的招呼声——看来是主演上场了。
月尽欢朝门看了看,又朝着毕白石看了看,一副心痒的神色。
毕白石将月尽欢好奇的神色尽收眼底,有些好笑:“想看就去开门——我不让那小二打开门,只是不想像别的包厢一样门户大开。你若是对外间将要发生什么感到好奇,那你就开个门缝自己看看吧。”
月尽欢的心思被毕白石一眼看破,有些窘迫地嘻嘻一笑。她自顾自将椅子搬到门口,轻轻推开门缝朝外望去,却只瞥见隔壁包厢的墙壁和一段安静的楼梯。
啧,倒是忘了,这房间的门有些偏,根本看不到外面的大厅。
月尽欢探头朝外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索性推开半扇门,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王度见状皱了皱眉,嘴巴张张合合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阻止月尽欢的动作。
经过月尽欢的一番努力,她终于能看清楚远处的情形了: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正带着一群捧着礼盒的下人从壁画下的楼梯走上二楼。一路上不时在招呼四周呼唤着他名字的江湖人。下人们手中的礼盒都用红绸包着,乍一看一模一样,细细查看才能发现细节上略有区别:虽然大部分长得都是一般无二,但少数几个盒子却大小不一,又有暗纹装饰,上面还各自放着红色的纸条,远远看去纸条上用墨写了字,就是不知道写了什么。
此人受众人夹道欢迎,又是黄家的带头之人,想来他就是自己和王度今日来此的主要目标,黄家长老黄骋虎了。
黄骋虎一路应付着热情的众人,却难免有顾及不到的远处宾客。因此,他一登上二楼,便先朝四面八方各行一礼,以示对全体来客的尊重。这个停顿,也让月尽欢看清了他的模样。
此人肤色黝黑,国字脸,粗髯阔嘴,看着是个急性子,放到那演义里大抵是骑马冲在最前的人物。但那蒜头鼻,和略微上吊的眼角,却显得此人不好相与。
甚至从他此刻微微皱起的眉眼中,月尽欢也能看出他有些不耐烦,只是强忍不耐,依次应付着身周的江湖人罢了——他必定是另有所图,才会这么为难自己。
停下脚步没多久,黄骋虎又带着身后的下人们走动了起来,顺着走廊一一进入包厢拜访起了包厢里的客人们。只可惜隔得实在太远,月尽欢不知道他在包厢里说了什么。只知道他每次进入包厢不久,其贴身随从便会出来,从等候的下人队列中取走几份礼盒——其中既有样式统一的,也有压着红纸的。
虽说这礼盒准备了肯定就是用来送人的,但是为何礼盒还各有不同?要是让客人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怎么办?
黄骋虎一个包厢一个包厢走了一圈,却像是蜻蜓点水一样每个都没停留很久,不过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出来进了下一间。没多久就到了月尽欢隔壁的雅间,月尽欢正好能透过打开的门听听他到底说些什么。
黄骋虎进门后不过是寻常的闲聊,什么“欢迎大家赏脸前来赴宴”,“黄长老客气,这是我们的荣幸”云云,没有半点深意,只会听得人犯困。
但后面就有意思了,黄骋虎没两句话就认出了隔壁房间中的某个人,还对那人家中的情况如数家珍,甚至问起他家中垂危的亲故情况如何,最后直言黄家前不久在山中收获一颗野山参,正好可以送给那人以备不时之需。
随后便是一阵脚步声,那随从快步走出,取走礼盒又折返回去。
这下月尽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同样是礼盒,但是那些带有红纸的礼盒只怕是黄家特意准备了打算用来笼络人的。其中的东西想来要么贵重,要么是收礼之人切实需要的。
月尽欢正想着,黄骋虎的话又在隔壁响了起来:“我们黄家也不是那等小气吝啬的家族。王兄得了我们相赠的这株野山参,没道理让其他在座的诸位空看着,我们为你们也备了薄礼相赠。”
随后就是分发礼盒的声音,以及隔壁江湖人接连不断奉承黄骋虎的声音。
原来如此!若先发普通礼盒再发精品,众人难免比较生隙。但若反其道而行,先让少数人获得厚礼,再慷慨地普惠众人,大多数人便只会沉浸在意外之喜中,无心计较优劣了。
至少现在大家都受氛围所浸染,一时半会儿不会生出比较的心思。
月尽欢正暗道黄家行事还真是奸诈,整个人就被王度往后一拉,门也被王度顺手关上了。
“快往后躲躲,黄骋虎要到门口了。”王度压低声音解释道,随即看向了毕白石,“前辈,还麻烦您出面?”
毕白石翻着白眼哼了一声,却没有拒绝,点了点头答应了,和月尽欢换了个座位。
几乎是刚换好位置,黄骋虎就敲响了房门:“皆知兄,可否开门一叙?”
毕白石回头看了看二人,王度点了点头,示意他尽管开门——此刻二人一个带上了面纱,一个本就是生面孔,都不怕在黄骋虎面前露脸。反倒是如果二人遮遮掩掩的,那才更可疑呢。
毕白石见状便打开了门:“又见面了,骋虎兄。”
黄骋虎却没急着回话,而是朝着屋子里先看了看,看到了王度和月尽欢拘谨地站了起来这才笑着说:“这两位就是你的后辈吧,果然不凡——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弱质纤纤……难怪你放心不下。”
“是呀,两个小讨债鬼。”毕白石这话说得倒是诚心诚意,“若是我不护着些,他们俩怕是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呢。”
“皆知兄玩笑了,你的后辈,又怎么可能傻到那种地步?”黄骋虎哈哈大笑,朝着身后招招手,随侍很快就将三个礼盒送到了他的手中,“小姑娘小兄弟你们过来,我和皆知兄同辈论交,见了你们自然是要送见面礼的。这两盒是城外青山出产的药材,别的地方等闲找不到品质如此上佳的,你们且收下,也算老夫的一点心意。”
毕白石作势要推拒,却被黄骋虎抓住了手:“欸,皆知兄你这就见外了,不过是一点薄礼,就让孩子们收下吧,我们是什么交情,还在乎这个?”
这还不算完,黄骋虎说着话,顺手就将剩下的那一份贴着红纸的礼盒塞进了毕白石的手中:“这一份是你的……你需要的那药材我们还需要些时间寻找,这药材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用得上……总之千万别推辞!哪怕当做酬劳也是好的,毕竟你今晚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啊!”
毕白石听了黄骋虎的话,这才装作扭捏的样子收下了这些礼物。二人又纠缠客套了几句,言语间毕白石再一次应付了黄骋虎隐晦的邀请,黄骋虎这才悻悻离去。
毕白石关上门,随手把黄骋虎给他的三盒药材都丢给了月尽欢:“哝,拿着吧,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月尽欢有些无言以对:“您这借花献佛玩的倒是挺溜啊?按照黄骋虎的说法,这药或许对您有用的,您不先看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自己留着?”
“不留。”毕白石说的斩钉截铁,“我的病情找过名医看过,若是想要通过药材治疗的话,就只有一味药材能起效果。”
“哪一味药材?”月尽欢顺口问着,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打开了桌上的三个礼盒。看了一眼盒子里的药材,她顿时有些咂舌:自己和王度收到的是两株二十年左右的野山参,参须完全,药性也得以保留,看来黄家炮制药物颇有一手。
再看看毕白石的,嚯,竟是一株有了些许人形的百年野山参,黄家真真是下了血本——若是别人收到的也是这样的礼物,黄家这次可就真的是破费了。
月尽欢将百年山参送到了毕白石面前,打趣道:“您确定不要?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
毕白石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要是我现在改口,你这丫头肯定又要说我食言而肥。你自己留着吧。我的病情呀,只有断续根才能根治。”
月尽欢听了毕白石的话,一边合上了手中的礼盒,一边思索了起来。
断续根?这药材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究竟是谁那里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