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双璧 第200章 年关

“赵卓，”宋若梅朝山脚下抬了抬下巴，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军队，正沿河搭着帐篷，“你看那是谁的军队？”

赵卓闻声望去，无奈摇了摇头，“太远了，看不清旗号。”

话音未落，宋若梅拽了下缰绳，“驾！”骑马冲了下去。赵卓急忙追了上去，好在宋若梅很快隐在在一旁的树丛中。

“你怎么这么莽撞！”赵卓追上来就数落她，“若是山匪，小心将你宰了。”于是他紧紧拉住她的缰绳，以防她乱跑。

宋若梅恍若未闻，只是定睛瞧着竖在栅栏旁的旗子，“长沙太守……”，恍然大悟般，“是江东猛虎的队伍！”

赵卓楠楠道：“他们不是去北方打董卓去了吗？这是打胜了还是被打败了？”

经他提醒，宋若梅无不担忧地张望着，暗想：不能是被董卓打败了吧？然而她的担忧在进城门后得到了证实——城中四处张贴着募集乡勇的布告，明晃晃地告诉宋若梅队伍被打败了的事实。

“爹！”宋若梅将马儿拴在马厩里，跑向宋临峰，“你知道城外驻扎了一支军队吗？”

“不知道。”宋临峰正埋头写着药方，心不在焉地回应。

“那你猜猜那是谁的军队。”宋若梅在父亲身边转过来转过去。

“……”宋临峰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爹！”宋若梅见状很是不满，上前一把就揪住了宋临峰蓄起的长长胡须，宋临峰皱起眉头，迅速将自己可怜的胡须从宋若梅手中夺了回来，一面将被抓乱的胡须捋顺，一面呵斥：“你这坏丫头，没大没小！”

“谁让你不理我的。”宋若梅不服气地昂着头，知错不改，兀自答道，“那可是孙坚的率领的军队。”

“你要喊孙叔父，怎能直呼其名？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简直像个野丫头。”宋临峰叹着气，宋若梅一向不服管教，如今年岁渐长，也越来越逆反了。

“什么叫像？我本来就是啊。我不就是爹捡回来的野丫头吗？”宋若梅吊儿郎当的，不以为意地说着旁人听起来很难听的话。

“你不是野丫头，你是我的女儿。”宋临峰纠正道，“不要这么贬低自己。”

“我知道。”宋若梅口头答应着，心底却在想：这算什么贬低？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虽然宋临峰已经竭尽所能地保护宋若梅不受流言蜚语的侵扰，但是“野丫头、野种”这类词语依旧伴随着宋若梅的成长。但他低估了宋若梅顽强的性格，若是这种小打小闹都能对她造成伤害，她怕是早已千疮百孔了吧。“若梅”这个名字真是无比契合宋若梅的品性——坚韧不拔。

……

临近年关，孙坚与吴韵终于有机会带着孩子们回到故乡。

“祖父！祖母！若梅姐！我们回来啦！”孙权在马车上远远就看到在地里忙活着的三人，两手搭在嘴边作喇叭状大声呼喊着。

宋若梅耳朵灵，首先直起腰来看向声音来源处，惊喜地指着：“祖父祖母，你们看谁来了！”

“哎呦呦，这是都回来了啊。”孙钟笑道。正说着，小人儿已经跑到面前了，“祖父！”孙权端水端得很平，抱了下祖父，立即转头拥抱祖母，接着是宋若梅。祖母欣慰道：“仲谋真是懂事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孙权看了看周围摞成一堆一堆的蔬菜。

“正急着收菘菜（白菜）呢。前两日忽然冷下来，已经有十几棵菜受了冻害，梗都软了。”宋若梅抢先回答，一手挥舞着镰刀砍向菘菜与土壤连接的地方，将这棵菘菜连带着一部分沾着土的根一并拔起来，与旁边的一堆菜放在一起。

正说着，孙坚手下的士兵从他们手中接过农具，继续收割余下的菘菜。宋若梅在一旁揶揄道：“手底下有人就是好，可以随便使唤。”“叽叽喳喳些什么，外面这么冷，快进屋。”孙策无奈招呼她进来。

即使进了屋，孙钟他们也并没有闲下来。受了冻害的菘菜虽然有一部分坏了，但叶子部分还是完好的，于是孙钟用砍刀砍下坏掉的地方，因为没了根部，菘菜放不长久，所以他们准备将余下部分腌成咸菜。

“费那事作甚？又不是没吃的，坏了的丢掉就是了。”孙坚皱着眉头嫌弃道，拎起一颗菘菜就丢到一旁的柴火堆里去了。

“臭小子！”孙钟一巴掌就打在孙坚背上，又将菘菜捡了回来，“过惯了舒服日子学会糟蹋粮食了是吧？”

孙坚灰溜溜地躲到了一边，吴韵过来打圆场，“父亲，文台这是心疼您，怕把您累着了。”“哎呀，韵儿，你就别替他开脱了。他什么德性我还是知道的。”孙钟笑着瞥了孙坚一眼，不再追究，继续手中的动作。

孙钟与其夫人还有宋若梅分工明确，孙钟砍去坏掉的地方，宋若梅拿过来洗净，然后在案板上切成四大条，祖母则在叶子之间抹上粗盐放进垫好调料的腌缸里。

“你看看，你要是不嫌麻烦就自己忙活呗，还要拉着小梅垫背，小梅可真倒霉。”孙坚一股窝囊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就见缝插针地说孙钟的不是。“嘶——”孙钟倒吸一口凉气，作势要骂他，宋若梅连忙解释，“我喜欢吃咸菜，也喜欢做咸菜，可好玩了。”

“你真是的，”吴韵见状狠狠拧了孙坚一把，连拉带拽地将孙坚拖了出去，“你不挨熊就浑身难受是不是？”

孙权旁观着也想上手，刚伸出手来就被宋若梅按下了，“哎！你的衣服会被弄脏的。”他身着鲜艳的锦衣，稍不留神剐蹭上泥土就很显眼。孙权反驳道：“穿衣服不就是为了挡灰尘的吗？若是怕弄脏，就该供起来，不该穿在身上。”

宋若梅一挑眉，叹道：“随便你，反正弄脏了也是你的衣服。只是可惜了这身好衣裳。”“这还不简单，换上件布衣再过来帮忙。”祖母站起身来将手上的水珠在袖子上擦干，“仲谋，过来。”

孙权跟了上去，祖母去衣柜里翻出了孙坚小时候穿过的旧衣。孙权换装出来，孙坚一眼就瞧了出来，“嗬！娘，这都多少年前的衣裳了，怎么还留着呢？”祖母和蔼地笑着，“衣裳好好的也没坏，扔了多可惜。想你的时候拿出来看看，看见这衣裳，就看见你小时候了。”

孙坚苦笑道：“你这话说的我都想掉眼泪。等着一阵过去，我就能常回来了。”

“哎呦，不用，你年轻轻的该多出去闯荡闯荡，见天地，见众生。老了就没这机会了。”

……

孙权就看宋若梅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边聊起来：“若梅姐，我母亲让人给仁仁做了好多漂亮的裙装，等她长大了就可以穿了。为什么你从来不穿裙装？”

“嗯？没见过有谁是穿着裙子干活儿的。”宋若梅似乎在笑话孙权的无知。

“那不干活儿的时候可以穿啊。”

“不干活的时候……”宋若梅喃喃道，随即反问道，“我还有不干活儿的时候吗？”

“……”孙权语塞，“那你好可怜啊。”

宋若梅并不这么认为，“你这说得就过分了。我自由自在的，要是让我整日待在房子里养尊处优，那还不如杀了我。”

“养尊处优不好吗？”

“对我来说不好。那样活着也不过是苟活，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去死。”

“若梅姐，你真是与众不同。”

宋若梅笑起来，“与众不同？仲谋，你讲话可真委婉，我爹总说我离经叛道，说我要造反。”

“哈哈哈，宋伯伯真这样说？那看来宋伯伯对你很是头疼。”孙权仰起脸，被宋若梅逗得大笑。